第 10 章 第十章
池温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他陷入灰色梦境中,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他挣扎半天,终于摆脱梦魇,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虚空,整個人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
梦裡梦见什么并不记得,只记得当时的感受,惶恐,不安,惊惧……
他并不想哭,然而婴儿的泪腺根本不由人控制。
傅云若才刚睡過去不久,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眼睛還沒睁开,手就先伸過去开始轻抚安慰。
“温温怎么了?”听到孩子短促的哭声,傅云若瞬间清醒,她定睛一看,温温憋红了一张脸,眼角泪珠滚落不停,哭的一抽一抽的。
她连忙将孩子抱起来,下床来回走动着哄道,“噢噢,不哭不哭。”
她连忙换了尿布,又冲了奶粉,结果不管她怎么喂都不肯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宝宝這是哪裡不舒服嗎?傅云若急了,用手轻轻按揉他的小肚子,“宝宝是不是肚肚不舒服啊?妈妈给你揉揉噢,痛痛飞~”
哭声歇了一下,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傅云若,她刚松口气,下一刻惊天哭声响起。
听到這女人的柔声细语,池温心裡更加委屈,可能是做了噩梦的关系,一下子就破了心理那道防线,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回想在孤儿院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为了一個馒头和其他孩子打起来的狼狈……十二三岁听說娱乐圈赚钱,跑去影视城做底层群演摸滚带爬的日子,因为年纪小被欺负,因为沒背景被欺负……
既然注定要抛弃他,为什么要对他這么好?为什么要对他這么好?为什么要对他這么好?
为什么要让他舍不得离开?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池温哭的撕心裂肺,小手紧紧攥着傅云若的发丝不放,布满泪水的脸蛋红彤彤的,稚嫩的哭声从嘹亮到沙哑。
傅云若哄半天沒哄住,听着儿子的哭声,鼻子一酸,眼泪也刷地下来了。
“宝宝……不哭……妈妈在呢……”傅云若一边哭一边哄道,“不怕……呜……宝宝不怕……”
梅婶過来后,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张泪眼朦胧的眼。
温温宝宝从出生就是很安静乖巧的性子,很少哭闹,所以梅婶见傅云若一個人也能带過来,就只是偶尔搭把手。
這大半夜的突然哭闹不止,還隐隐传到她這边来,梅婶也被惊到了,赶紧起床過来看看情况。
“梅婶……呜呜……宝宝哭了嗝……怎么办……”傅云若一脸无助,她求助道,“怎么办呜……”
“沒事,我看看啊,小孩子半夜哭闹很正常,别慌。”梅婶想抱過小孩看看,沒想到她才做出這個动作,宝宝哭得更声嘶力竭。
怕宝宝把嗓子哭坏,梅婶只好在一旁指挥,“若若你换個姿势,這样抱。”
“哦!”傅云若有了主心骨,连忙按照梅婶說的话调整姿势,把宝宝竖抱起,小身板紧贴着自己。
“呼呼毛,吓不着。”梅婶顺着背部轻轻安抚几下。
傅云若赶紧学,“呼呼毛,吓不着。”
“妈妈在呢,宝宝不怕……”
傅云若也不哭了,一边来回走动,一边细细安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作用,沒多久,温温的哭声渐歇,小嗓子還抽泣着,眼睫毛還挂着泪珠。
傅云若摸摸小脸,冰冰凉凉的。
“来给温温擦擦脸。”
傅云若安抚宝宝的同时梅婶也沒闲着,用脸盆装了干净的热水,洗了小毛巾递给傅云若。
傅云若给温温擦擦脸和脖子,小手也擦了擦。
她摸摸宝宝的后背,小家伙哭出一身汗,赶紧把身子也擦了下换了小衣服。
“来喝点水儿。”梅婶及时递上一個小奶瓶,裡面装了有一些刚好可入口的温开水。
傅云若把奶嘴放宝宝嘴裡,這会儿他愿意喝了,红红软软的小嘴巴一嘬一嘬的,被泪水洗過的眼眸更加剔透。
他一手扶着奶瓶,另一只手還紧紧攥着傅云若的发尾,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温温宝宝嘬着嘬着,眼皮子慢慢合上,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傅云若等了一会儿,才把奶瓶拿开。
她俯身给宝宝一個亲吻,然后小心翼翼的躺在宝宝身边。
梅婶把脸盆的水倒掉,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轻声說道:“我先回去了?”
傅云若侧過头,朝她软软道:“梅婶,您跟我們一起睡吧?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太麻烦了。”
接着她又道:“万一温温又哭闹了,您不在這儿我心裡沒底。”
“不会的,温温不会再哭了。”說是這么說,梅婶却留了下来,她稍稍收拾了下,然后睡在裡边。
床铺很大,睡两個成年人一個小孩绰绰有余。
梅婶温声道:“睡吧,我在呢。”
“嗯。”傅云若用鼻音回了下,然后闭上眼,不過一时沒有睡意。
从宝宝出生到现在,傅云若還是第一次看见宝宝哭得歇斯底裡的样子,她心裡很在意,也很难過。
温温很少哭的,就算有一段時間爱闹,也沒有哭過,偶尔哭了,也只是象征性般哭一会儿就收声了。
哪像今晚,哭得她心一抽一抽的痛。
她心裡记挂着,這下半夜睡得很不安稳,等突然惊醒时,梅婶已经不在床上。
她躺了一会儿,脑子還不太清醒,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听得外面有轻微动静,她刚想起身,她的一撮发尾還被温温抓在手裡。
温温睡得四仰八叉,小胖手紧握着,還打着小呼噜。
她摸摸温温的小脸蛋,正常的体温,心情稍稍放下。
想了想,她還是继续躺着。
不過很快,身边也有了动静,傅云若抬头一看,温温的眼皮动了动,眼睛眨了眨,很快就聚神。
“啊……”
他看向傅云若,小嗓音软嫩,一点儿也沒被昨晚大哭影响了嗓子。
傅云若低头蹭蹭他的小脸蛋,“小坏蛋~”
“啊哒……啊啊啊……”
池温手舞足蹈的說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也许是昨晚发泄一场,池温的心情舒朗很多,对自己终会被抛弃的事实看淡许多,沒再郁结。
他想,反正他有记忆,他已经记住這個女人這個家的地名了,就算以后被抛弃,他還能跑回来!
等他长大赚了很多很多钱,再大把大把的扔到她面前,让她痛哭流涕忏悔当初多不应该抛弃他,哼!
到那时,選擇权主动权就在他手上了。
傅云若可不知道自家儿子心裡的小九九,她看宝宝很有精神,就把宝宝抱起来走出房间。
梅婶正在厨房裡,看到傅云若母子出来,便笑道:“若若,我把早餐做好了,你起来记得吃啊。”
“嗯,谢谢梅婶。”傅云若微笑。
她昨晚也哭了挺久,此时眼眶還有些红肿,看着楚楚动人。
“来,把温温给我抱着。”
梅婶小心翼翼的接過来,见他這次沒有排斥,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你這小冤家诶!”
傅云若去洗漱,梅婶笑呵呵的也给温温宝宝解决洗漱問題。
傅云若看了看梅婶做的早餐,她煲了一锅软糯喷香的小米粥。
她取出两個碗装好捧出来,“梅婶来吃吧。”
傅云若先进房间给宝宝喂了奶,喂饱出来后,小米粥也晾得差不多了。
她把宝宝放婴儿车上,在旁边时刻看着,然后一边梅婶說话。
“梅婶,温温为什么会哭得這么厉害啊?”她到底心裡還是放不下。
“他不是饿了,也不是身体不舒服……”
“這很正常,小孩子除了身体不舒服会哭闹,被惊着了也会如此,我看啊,温温就是被惊到了,导致缺乏安全感,小孩子又不会說话,所以就哭闹出来。”
惊?傅云若眨眨眼,“温温這是做噩梦了?”
“可能吧。看看今晚還会不会這样,如果還哭闹,我再帮你去看看。”
“嗯,麻烦梅婶了。”
“你今天去花圃嗎?”
“去吧?”傅云若迟疑了下,昨天池哥說要带郭叔去做身体检查,她還不知道情况呢,花圃地沒人了可不行。
傅云若確認道:“温温沒事的吧?”
“沒事,你放心吧。”
傅云若這才安心,吃完早餐告别梅婶后,骑着小毛驴去上班。
她和宝宝到花圃时,郭叔還在花圃裡,池尉城竟然也早早到了。
他仍一身西装,不過却被郭叔指挥着浇花施肥,伺候花花草草。
傅云若看着他井井有條的动作,十分惊异,這位不是经纪人嗎?竟然這么会侍弄花草?
“云若来了啊!”池尉城笑着打招呼。
傅云若准备把温温放小床上去,给池尉城打下手,沒想到温温今天异常黏她。
她一抱着往下放,小身子就跟软面條似的,两只小胖脚不肯落地,小手小脚软软往她身上扒。
傅云若放了几次都沒放成功,只好把温温抱着,在不远处看池尉城做事。
池尉城突然想到什么,把手头的工作做一半放下,然后出去外面,回来时手裡拿着一辆小车子。
“這是我给温温的见面礼,昨天太匆忙了,今天补上。”池尉城笑着递過去。
這一看就是大品牌的高档玩具车,傅云若连忙推拒:“你這也太破费了,心意到了就好,哪好收這么贵重的礼物?”
“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一定得收下,再說,我這买都买了,你不收就浪费了。”
“给家裡小朋友也可以……”
“我還沒结婚。”池尉城失笑。
傅云若听他這么一說,只好代孩子收下,“谢谢池哥。”
然后把玩具放温温面前,柔声对温温道:“来,温温谢谢池叔叔。”
池温看一眼這小车子,再看一眼,然后小胖手一推,朝池尉城奶凶奶凶的叫道:“啊啊啊咿呀呀哒!”
区区一個小玩具休想收买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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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裡递過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办到的。”
說完话,他将水杯裡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說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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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国留学,還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說:“谁让你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過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還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說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說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铅盒打开,裡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裡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沒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裡。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說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還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還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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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過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還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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