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品鉴会(中)
有人說他傻,有人說他憨,也有人說他棒槌……
但是不管怎么說,都对他很怵头就是了。
所以当房俊光撒請柬,邀請长安权贵富贾参加這個所谓的品鉴会,不论是不以为然還是极度反感,却很少有人公开表示不给房俊面子,哪怕真的有事脱不开身,也会遣一個得力臂助前去赴会。
世间事就是這么奇怪,大伙可以不卖房玄龄的面子,却不敢不卖房俊的面子。
房玄龄是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自己奉公守法,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但是房俊不同,這货就是個棒槌,得罪了他,那可就得出大事儿了……
万一這货记恨在心,趁哪一個机会拦住自己揍一顿,跟谁說理去?
因此,房俊的這次品鉴会,当真是名流汇聚、豪商齐至,居然成了近年来不多见的盛事,倒是叫人有些啼笑皆非,齐齐无语。
吴王李恪赴任在即,却依旧拨冗前来,给房俊撑腰。
他這一到场,众人便品出一些不同的味道来。
朝中的那点道道,在明眼人看来,绝不糢糊。
魏王李泰身后站着江南豪族,最近更有关陇世家的一部分献器投诚,失望一时无两;而关陇世家的主流,则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李承乾;现如今吴王李恪同房俊打得火热,是否代表了一直以来保持中立、以房玄龄和李绩为首的山东世家,已经倒向了吴王李恪?
但凡有些眼力的,都看出朝局依然暗中激荡,必有变化发生。
李恪微笑着走下马车的时候,见到有人敬而远之,有人阿谀奉承,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心下自是了然。
敬而远之者无欲无求,阿谀奉承者热衷名利,唯恐避之不及者,自然便是对头了。
李恪身份高贵,自是不与众人在门口处寒暄,略微一抱拳,說了两句场面话,便抬脚往庄子裡走。
便在此时,一队豪华至极的马车行至门前,勒马站定。
腰腹阔大、笑容可掬的李泰从马车上被仆人搀扶着走下,径自来到李恪面前。
“三哥临别在即,也有兴致陪着房二那小子胡闹?”
李泰站在李恪面前,白胖的脸上似笑非笑。
“四弟不是也来了?”
李恪微笑回答,满面春风,丰神俊朗。
李泰暗骂一声,他最是嫉妒李恪的相貌,這时被李恪在人前比了下去,心中自是恼火,却又不便发作。
“吾与那房二有些误会,今日借此机会,与房二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正巧三哥也在,不如给弟弟做個见证如何?”李泰說道。
李恪微一皱眉,你被房二狠狠的削了脸面,对如此大度的捂手言和?
鬼才信你!
面上却是一副欣然模样:“固所愿也!”
两兄弟相视而笑,把臂进入庄子。
看得围观者一头雾水:這两人感情這么好?
李泰却是有苦自己知,若是依着他的脾气,宰了房俊的心思都有,還会亲自上门求和?
但是今日左思右想,一個念头不可遏止的浮上脑海,令他不寒而栗、如坐针毡。
房俊這小子什么脾性,沒人比李泰更清楚,那就是個夯货、棒槌、毫无机心……
這样一個人,能想得出“勒石记功”那样的妙计?
打死李泰也不信。
那么問題就来了,到底是谁想出的這個计策,却偏偏要通過房俊指点给李恪?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场掩人耳目的好戏?
李泰不得不想到房俊身后的房玄龄,再延伸到房玄龄身后的山东世家。
关陇世家是最早靠向李二陛下的,“玄武门之变”更是出了大力,一举将李二陛下推向至高无上的宝座,获得的政治回报自然也是极其丰厚。
山东世家却是棋差一招,将宝押在隐太子李建成身上,最终大败亏输,血本无归。
所以,贞观前十年,是关陇世家的十年,山东世家偃旗息鼓,异常低调,生怕惹恼了李二陛下,招致灭顶之灾。
现在时局稳定,這些老古董又要冒出头来搞风搞雨了嗎?
李泰是真的害怕,山东世家的实力深不可测,一旦跟李恪站在一起,绝对会是自己谋夺大位的最大阻力。
所以今日他才会亲至,来向房俊身后的人释放一個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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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家的庄子不大,但是前厅却异常宽敞。
厅中沒有摆设寻常可见的坐塌,而是一趟一趟整齐的放置着胡凳,沒有案几,所以厅裡很坐很多人。
李恪和李泰到达的时候,厅裡已有不少先到者,见到两位亲王殿下,赶紧起身施礼。
李恪笑着說了几句,同李泰坐到最前排。
一個年轻的房府仆人主持這次的品鉴会,正主儿房家却是踪影不见。
便有人不满的叫道:“那房二着实无礼,吾等应邀前来,他却脸面都不露,实在過分!”
有人便一同鼓噪。
李泰撇撇嘴,心裡颇为不屑,若是房二在此,你敢如此說话?大嘴巴抽你……
他突然觉得,房二這货凶名在外,虽是声名狼藉,但人人害怕皆不敢惹,何尝不是一种畅快?而自己贵为亲王,却要整日裡带着面具,曲意奉承,着实憋屈。
那房府仆人虽是年轻,气度却是不凡,并不因现场鼓噪而惊慌失措,从容笑道:“二郎身负要事,已经前往宫中,今日之会有小的主持,诸位贵人勿怪。话說回来,此次品鉴会,品鉴的乃是稀世珍宝,二郎在与不在,倒是次要。”
众人一听房俊居然去了宫裡,不仅心裡奇怪,那货不是被陛下严令不得回长安嗎?何事又被陛下召回?
莫非,便是为了這件所谓的稀世珍宝?
有人說道:“那珍宝现在何处,何不快些拿出来,让吾等一观?”
房府那仆人自是房四海,這小子前几日刚被房俊任命为“玻璃商会”的负责人,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居然毫不怯场,当下便道:“诸位即是心急,在下也不卖关子,来人,把宝物請上来!”
便听得有人在偏厅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却把窗子上的布帘放下,大厅之中顿时光线一暗。
唯独房四海所在之处,光线明媚。
如此一来,光线自是将房四海照得清清楚楚。
众人正自奇怪,便见到两個仆人抬着一個精致的木箱,轻手轻脚的走到房四海身前,将木箱轻轻放在地上。
房四海伸手打开木箱的盖子,从中取出一物。
人皆有好奇之心,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看這個被房二吹嘘得不着边儿的宝贝到底是何物,就连李恪与李泰也不能例外。
但见房四海珍而重之的将手中之物放到面前一個高腿案几上,是一個小一点的木匣。
房四海轻轻揭开木匣的盖子,探手进去。
众人皆屏住呼吸,眼见一瞬不瞬的看着,如此层层保护,会是何等珍宝?
大厅裡鸦雀无声。
房四海板着脸,强忍着笑,打开木匣,从裡边拿出一個——木匣。
沒错,還是木匣……
众人都有些呆滞,傻傻的看着這個又小了一号的木匣,呆呆的定了片刻,暴起一阵嘘声。
“耍人很好玩嗎?”
“就是,搞什么鬼呀,左一個木匣右一個木匣,究竟想要干什么?”
“太過分了!”
“我就說房二那家伙不着调,看看吧,說沒說错?”
……
大厅裡喧哗四起,众人纷纷不满。
房四海理都不理,依旧轻手轻脚的将這個小匣子打开。
一抹明润的光泽从匣子裡透出来。
還在骂骂咧咧的众人顿时住嘴,凝神看去。
但见房四海双手将匣中一物轻轻捧出,顿时引起惊呼一片。
此物大概有半尺长,拳头粗细,成三棱形,通体晶莹剔透,光华流转,居然是完全透明的!
在场诸人任意一個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李泰和李恪更是生于皇家,奇珍异宝见過不知凡几,却从未见過如此通透晶莹之物。
有人惊问到:“此乃水晶否?”
房四海微笑摇头。
“莫非是琉璃?”
“笑话,哪裡有琉璃如此晶莹剔透,宛若冰玉?”
李泰也忍不住问道:“可否让本王仔细一观?”
房四海微笑摇头:“魏王殿下且稍后片刻,若是只是這晶莹似玉、通透无暇,也称不得稀世珍宝。此物尚有一夺天地玄机的神奇之处,让小的给王爷展示一下。”
說着,他手捧奇珍,微微侧身,让阳光从他左前方斜上四十五度照射過来,穿透手中奇珍。
奇景忽现!
只见一道缤纷绚丽的七色虹霓,自那奇珍之上照射而出,透射在房四海身后的墙壁上。
七彩缤纷,绚丽奇壮,云销雨霁,彩练横空!
“系裡咣当”
大厅裡一阵胡凳倒地的声音响成一片,众人震惊欲绝,纷纷下意识的起身,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道横空出世的七彩虹霓,长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便是两位王爷涵养颇深,沒有惊讶起身,却也被眼前异景震惊得目瞪口呆!
额滴個天爷!
這這這……這简直是神迹啊!
此宝莫非是玉帝所用的天庭神器,专职召唤彩虹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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