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小春by 烽火照夜诗纵横 作者:未知 這是黄昏。春第十三次告诉自己。然后第十三次呆呆地看着面前斑驳的墙,光与影分成鲜明的两块。在他左手边的窗口上,落幕的大火球艰难地被大地一点点吞噬,云彩被渲染出燃烧的色泽,但并不暖和。或许是风吧,北风是這样的冷。春讨厌這种冷,因为這会让他想起很多不喜歡的回忆,那些应该死去的過去,那种只会在噩梦中重温的寒冷。仿佛是永恒的冬,阴暗的小巷,垃圾堆,下水道,老鼠,每一個冷漠的人,每一双死灰色的眼……春低声咒骂一句,然后眯了眯眼,他的眼神在**的夕阳下特别醉人,像是琥珀。他暗暗捏住手中的枪把,他知道自己手心已经浸出了汗,就像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一样清楚。是时候了。他看了看手表。六点四十五分。房间安静如长夜。一方木桌,一张木床,還有杯子裡升腾的开水的水汽。春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子弹還有十五发,或者說十四发——总有一发要留给自己不是?桌上還有纱布,剪刀,镊子,药棉,抗生素和消炎药。瓶子上沒有标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過期。春看了看上面的污垢,犹豫着是否要把它丢了。组织就是拿這种东西来糊弄人的?春撇撇嘴,但最后還是收了起来。毕竟他還是有脑子的,毕竟他還有個叫陈森然的老师。“静下心。”那时候陈森然拿枪指着春的太阳穴,脸上是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就算很累很累,很冷很冷,也要静下心。因为你不静下来就会死。這是我教你的第一句话,三個字……我想,应该可以让你多活三年。”“說好的三年,别骗我呀老家伙。”春搓搓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全身上下涌动。一点也不冷。他一边這样告诉自己,一边走向窗台。這裡是非洲的某個小国家,富有且贫穷,還很古老。古老到還存有很不合二十一世纪背景设定的世袭制,简单的說,它有一個国王。不,不止是国王,還有贵族,還有贱民。“這是我們所有的钱,所有的积蓄。”那一天,那個男人或者說那個贱民走到了组织在非洲的分部,郑重地把一张卡教给分部负责人,“我的父亲曾在這裡任事,所以我知道你们,但我沒有告诉任何人這裡的事。我来這裡,是为了請你们杀人,我知道你们很贵,但……我們真的需要帮助。”当时负责人朝春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人脑子秀逗了?”。等到他看到春眼睛裡的冷冽的光,再回头看时,才发现那個或许真的很贱的人已经自杀了。静默了一两秒后。所有人都在笑。哦,除了安保人员,因为他们都得死。在所有人忘却這件事的当天晚上,春从垃圾桶捡到那张卡。第二天,他取走所有的钱,請人挖了一個坟墓。第五天,载着他的飞机降临在這個国家。为什么要来?春的脑袋其实并不好,也有人称他为“蠢”,所以他给不出答案。不過也沒差,给不出就给不出嘛。他给自己取了“春”這個名字的时候,也沒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想做就去做咯。反正,也就是杀人嘛。他看着楼下的黄昏的街,亲吻自己的枪。“也就是……杀人嘛。”春的日记。某年某月某日。今天天气很好,我父亲死了。他死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神气,人们都說像他那样的英雄死了也该轰轰烈烈,可我对着坟墓看了這么久,除了发现了几只老鼠来看望他外什么也沒有。既不轰轰,也不烈烈。母亲对着那具尸体哭了一会,然后埋了。下午我出去玩,回家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隔壁家的王叔叔进了屋子,所以我决定再玩一会。我是不是很懂事。在母亲的晚饭做好之前我就回来了,当然,要小心地遮住我衣服凸起的那块。悄悄告诉你,這是一把匕首,我买的。下午我玩会儿之后就去了王叔叔的家,那裡真美,比我家美。但王阿姨沒我妈妈美——這当然是一定的。其实我只是想问问王叔叔给了妈妈多少钱,希望推测出妈妈的月收入。沒想到王叔叔把钱给了我,他真有钱,我也想成为一個像他一样的有钱人。隐藏了這笔钱是我的不对,希望妈妈永远不会发现。十三岁,春第一次杀人。在八岁获得那把匕首之后,春就再沒有拿出過它了。但他知道自己有一柄匕首,一柄凶器,所以每次遇到事情他总是站在最前面,在那样一個年代,十三岁的少年们会看龙珠的漫画,听甲壳虫的音乐,模仿汽车人的变形,相信自己可以燃烧小宇宙。相信着正义。春尤其相信,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怀裡永远有一個制裁恶人的手段,就像奥特曼的变身器。那带给他勇气。但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勇气有时候不仅仅是一把匕首,而是一种意志。学生被勒索這件事其实春一直都听過,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遇见。那几個五大三粗的高年级**把他带到了小巷,那是冬天,天空阴冷得仿佛凝结成一片无形的霜。几個血气方刚的男孩嘻嘻笑笑地走进来,一只脏兮兮的猫儿被他们惊走。被夹着的春低下头,手心裡的汗腻腻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毕竟只是個十三岁的小孩。“别這么不高兴嘛。哥哥只是问你一些东西,来,高兴点,笑一個。”一個**很亲切的說,他刚刚升起一丝希望,心想這是不是漫画裡那种看似坏蛋的好人,就像贝吉塔,就像一辉……然后他停了下来,肚子遭受的一记重拳让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這個时候另一個**摸向他裤子裡的钱,他不可置信地抬头,那個亲切的**依然亲切,就像刚才他沒有出那一拳一样。春感觉自己全身都冷了下来,就像突然浇了一盆冰水,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肤都一下子绽放出一种无形的气流。這气流咆哮着,像熔岩一样冲击神经。“你笑啊,怎么不笑?”那**仍然亲切。他一瞬间想起王叔叔走进他家的场景,那时候……母亲好像也是在笑。于是他抬起头,举起偷偷从书包裡拿出来的匕首。第二天,人们才发现巷子裡的几具尸体。三天后,组织的杀手在天桥的垃圾桶下找到了一個好苗子。五年后,一個男孩回到這個小镇,他打听一個女人。那是個**,儿子杀過人,失踪了,于是她疯了,死了,在一個冬天。得到這個消息,他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半夜的时候,有镇民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他们不知道,那是一個男孩的哭泣。他哭着,叫着,骂着,一声比一声愤怒,一声比一声凄厉。就像是……就像是,一只勇敢的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