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飘了与曾经的回忆
幸在无风。
方年双手交错套进羽绒服的袖口,哈着气快步走回职工小区。
开门、开灯、换鞋、开电暖器,去浴室放水。
比温热更热的热水中,方年把整個人都埋进去。
“1、2、3……”
默数到第四十五秒时,方年脑袋划破水面,大口喘气。
未几,方年打开热水开关,任由浴缸裡的水溢出,再通過地漏下水。
冬天水冷的快,方年需要持续的热度。
水声哗哗流淌,洗净方年身上的浮躁。
捏紧拳头曲臂,肱二头肌浮现,硬朗健壮。
“2009年,身强体壮,生活安稳啊……”
方年低声呢喃。
从棠梨乡下长大的方年,从小解渴都是用茶,可能這就叫刻在骨子裡的基因,偏爱反思。
曾从泥泞中挣扎出头,却从未讨厌過身上的泥泞味道。
但在今天傍晚遇到陈琪之后,方年鼻翼翕动,却闻到了自己身上陌生的浮气。
连带着整個晚自习2小时50分钟裡,他在心不在焉、强打精神、自作镇定中度過。
此时此刻,躺在浴缸中,方年终于让自己心绪安宁下来。
“生活总是這样,给我們一些小小的坎坷,让我們学会善于发觉啊……”
方年叹了口气。
他飘了。
是的。
飘了。
从元旦假期离开棠梨去申城遇冷,到考试遇冷,再到下午陈琪的反套路,点滴积累出来,方年终于有所察觉。
而现在躺在浴缸裡听着哗啦啦水声的方年,一点点将记忆裡的時間粒度逐渐细化。
“所以,其实在重返人生当晚,就滋生了膨胀吧……”
“……”
這差不多半年以来,有些事情是可以不发生的。
比如:房东大姐关秋荷。
租房是为了清净和码字,這谈不上飘。
清净于方年而言,确实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加舒适和享受。
认识处于自闭、小心眼、自我纠结的关秋荷,方年不觉得有什么。
但第一次进入股市前,被关秋荷几句话一說,自己态度随意的秃噜出一些事情,是第一次飘。
后来逐渐察觉到关秋荷的不对劲,以及多方照顾,为了急于還清人情,带关秋荷去炒股,這叫真的飘。
還人情的方式有很多种。
借助于并不完全可靠的外物来实现,除了自大,方年找不到形容词形容自己。
A股不是游乐场。
要不是关秋荷有自己的底线、判断、抉择,一旦因为方年参与产生了蝴蝶效应,那结果是很难预料的。
那时還在2008年,几百万是一笔很恐怖的财富。
“虽然也可以安慰自己說,這才叫生活,处处都是意外,如果沒有這些意外,也不会认识到真实的关秋荷,可是,我飘了难道不是事实嗎?”
方年在心裡质问着自己。
“我不再是曾经那個掌控着巨额财富的人了……”
方年明白這两次自己之所以在關於金钱的事情上飘得這么厉害,是因为有前世残留的影响。
因为潜意识深处還当自己是那個坐拥财富的人。
不大在意一些金钱上的事情。
反倒是重返人生的那個晚上,数着自己兜裡不到一百元人民币时,算有点摆脱影响。
“陈遥……三個月了。”
方年念叨了一句。
“算了,他是個合适的小弟人选,最好他现在正在飘着吧。”
给陈遥的3万,是他经過分析判断好的一個数字。
但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只不過方年選擇最简单粗暴的,砸钱。
方年的思绪回到最近的事情上。
“复旦啊……”
“我是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连在桐凤都考不到第一,還想着保送、自主招生?”
“真不拿复旦当回事了?”
被大概意义上认同的中国高校分類是,清北与其它所有学校。
暂且不谈论对错。
方年是根据自己目的地和经验来選擇的,复旦哲学系在申城是第一,就這么简单。
录取分数上,复旦不存在任何优势。
跟清北在湘楚的录取分数线几无差别。
所以,方年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认为自己具备优势,有让复旦這种名校高看一眼的资格?
如果不是关秋荷的面子,那位老王也沒那么容易见到。
可能去复旦招生办会更容易一些……
至于最近的比特币,方年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飘。
凭什么认为论坛上的其它活跃用户会跟自己交易,既然他们都可以闲着无聊挖矿,就不能更闲得无聊就为了玩儿?
比特币发展初期,多少人因为更换电脑损失成千上万的比特币。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凭什么要交易。
差那一美元两美元的啊?
想到這些,方年捂住脸,有感觉到羞涩……
“唉……”
好片刻后,方年又叹了口气。
有關於李安南。
出于让李安南成长的因素,方年干涉了太多李安南的决定。
除了读书這件事情以外,其它大多的都沒有太强的必要性。
“尤其是我明明知道李安南這样的年纪,内心骚动得很。”
方年想着。
如果不是在篮球赛之前,方年有意撺掇。
李安南也不至于一定要将自己的暗恋变成失恋,再变成狗几把渣男。
明明方年清楚的记得,李安南曾经在高中时期根本就沒有恋爱的苗头。
可偏偏却要引诱出他内心的‘狂野’。
虽然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遗憾,所以想让李安南回忆起高中时,沒有那么多的遗憾;
但实际上却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尤其是那次沒必要的通报批评。
這种大力干预别人人生的举动,方年现在觉得自己可能多少有点脑瘫。
“我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可以這么自大的?”
“……”
他在教李安南套路的时候,就已经很狂妄了。
再比如有些事情上的处理方式当时沒問題,但在事后却有問題。
比如政教处的胖子。
几次三番的针对,跟9月1日开学当天,被方年几句话让他下意识轻巧放過不无关系。
這個连姓什么方年都不知道的胖子,并不是八中的老师,而是职工。
也就是說,他并不具备教师资格证。
往深裡說的话,他是個失败且无能的中年男人,整天无所事事,說好听点叫上班,說不好听点,就是個混世魔王。
這种男人,他们喜歡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他人与社会。
怨恨世道不公。
怨恨现在的社会上再也沒有了伯乐。
自己這匹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千裡马,就這么的埋沒在一所低级的、基层的、落伍的乡镇高中裡。
網络时代的降临,還给了這类人更多的底气……
這也导致,方年被這個胖子几次三番的针对,通报批评一次,搅和林语淙的生日一次。
說真的,方年要不是怕高中生们冲动起来,脑袋裡面缺根弦,他真不想拉着他们。
窝在一個八中当一個窝囊废,都不敢出去被社会毒打的人,其实很可怜。
這几次的事情,方年都拉上了李安南。
虽然方年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鬼魅力,這么多女生围着,最后让陈琪戏耍李安南。
但归根结底,這件事情也跟方年自己有关。
“凡事有因就有果。”
方年缓缓說出一句话。
這就是最近一连串事情不顺利的原因。
如果方年沒有飘起来,沒有自大,不会有李安南与陈琪的故事。
只有方年清楚,陈琪這一棍子砸下来,在自己身上到底有多疼。
說胖子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方年有又何尝不是。
到最后才发现,人家只是玩玩李安南,顺便想玩玩自己而已;
要不是觉得自己很叼,很高手,能有陈琪這一闷棍下来?
除此之外,自大导致了林语淙好好的生日被搅和。
导致自己考砸。
朱建斌或许也是看出来了点什么,所以才故意在数学试卷上,扣他一分。
给他提個醒。
考前還信心满满的要拿市第一呢,现在呢,往后倒蹦……
“我不是那個可以用钱解决很多麻烦的方总了……”
方年感慨了一句。
他想起了发生在记忆中沒几年的事情。
那时候的场景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但本质上都跟‘飘’這個字有关系。
一朝成为網文大神,版权大卖。
获得以前认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之后,方年其实還沒多飘。
除了置办物业以外,方年都沒去买豪车。
但紧接着觉得生活需要刺激,故意去结识了一些‘狐朋狗友’之后。
方年的生活立马发生了变化,飘到了天际。
搞party,砸钱,玩女人,满世界浪,连澳门都趟了一遍。
要不是脑子裡面多少還有点脑子,方年都不觉得自己能全身离开澳门,也不可能有机会被陆薇语点醒。
后来更不会遇到贵人,借助时代风口让资产暴增数十倍,接手优质产业,成为‘方总’。
当时陆薇语沒說太多的话。
只是讲說:“方年,姐姐我也想去体验一下奢侈的生活,带我一起!”
方年二话沒說点头答应。
但看到陆薇语化身暗夜女王,澳门疯狂、酒吧用黑桃A洗手等等之后,方年才忽然醒悟。
陆薇语是直接用行动来告诉方年,飘起来的样子到底有多难看。
方年很认真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表示很羞耻。
在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陆薇语忽然送给了方年第一块手表。
爱彼皇橡系列的陶瓷款。
20万出头的样子,相较于陆薇语当时的身家来說,有点小贵了。
偏偏這块表好看是好看,但有個特点,不经磕碰。
就一次方年佩戴时不小心掉到地上,陶瓷圈直接摔坏,送去维修,报时要两個月以上。
這时已经是2019年了,于是陆薇语接着又送给了方年一块更贵的爱彼万年历,近六十万。
尽管這次相较于陆薇语当时的身家来說,依旧只是小贵。
但這次陆薇语多嘴說了句:“喜歡的话,别再送去维修了。”
這款表的表盘使用了蓝色砂金石,仿若在表盘上放进了一片星空,18K玫瑰金表壳,更好看,但也更脆。
万年历這個功能用机械实现,本就不太经得起磕碰,一不小心,就需要维修。
陆薇语說過之后,方年每日佩戴时多了份在意。
這也是之所以方年在重返人生之后,会有些怀念那款表,毕竟陪伴了两年之久,而且還是陆薇语送的。
想着想着,方年猛然‘唰’一下从浴缸中站起,沒站稳‘嘭’一下摔进浴缸。
脑袋钻出水面后,方年脸上的笑容分外温柔。
“原来是這样!”
“陆薇语,你藏得好深!”
前世三年多的時間,加上重返人生的這半年,方年才终于想明白陆薇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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