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炼髓炼脂、传法青睐(4.4千字) 作者:布谷聊 一众弟子愕然,面色或是难堪,或是阴沉,都不好看。 特别是那秦敏,她浑然沒有想到,自己在师父的眼中,竟然也只能去走那“人器人材人灵”三條捷径。 而方束落在人群当中,心情同样也是波动。 虽然在进入坊市之后,因为所见所闻,他对于此世仙家的修行,早就不再抱有天真的幻想,甚至对于所谓的仙宗,也是生出了怀疑的想法。 但是现在被独馆主這般赤裸的揭示,其心裡的滋味,一時間仍是五味杂陈。 他還瞥了眼其他人等,发现哪怕是那两個看起来出身不差的弟子,彼辈也是表情复杂,想来心情和他一般无二。 不過方束心间的杂念,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的心神迅速就定住。 就算是为人资粮又如何,真修炼起来,到时候谁吃谁還不一定呢!况且,他還有着道箓一物作为帮衬。 独馆主在言语一番后,她眯着老眼,视线在一众弟子们的脸上不断打量,将有所人等的表情都收入在了眼中。 其中有两人,她着重有所留意,正是秦敏和方束。 当瞧见方束的神态恢复迅速时,她不由的又多看了几眼。 留给众人充足的消化時間后,独馆主面上再次发笑,但這次就不再是皮笑肉不笑了。 她开口:“好了,都别苦着個脸了。不就是帮人修炼法器、养养宝药么,大家都是這么過来的,谁也不比谁强。” 這话让众人面色都是一动,当即倾听而去。 只听独馆主道: “别說你们了,老身、仙宗内的炼气灵仙、筑基地仙,乃至于结丹金仙,天下间的炼神神仙……(注1) 甚至是当年开创了仙学九科框架的先圣先师,其在九万多年前,也不過是一药奴罢了。我辈仙家历代,都是這般過来的,习惯就好。” 這番似安慰又似自嘲的话响起,让方束等人的面色更是错愕。 独馆主還在张口絮叨: “還有尔等放心,本馆和庐山中的五方仙宗,都是正儿八经的仙学传承,自有法脉规矩在。 并不至于和那些妖魔一般,对弟子门人生吃活啖,而讲究的是人尽其用,自愿交易为主。 此外,根据前人经验,同种不得互食,仙宗之人再怎么青睐你们,也不会对你们进行吞食炼化,否则便是自废前程,只有那些邪修才会這么干。 因此尔等体内的宝药,一般会被用于洗练法器、豢养灵药灵兽种种,并不至于给人吃了。” 结果這一番安抚的话,从這老妪的口中說出后,方束等人的面色并沒有好转,纷纷又是低沉下去。 有弟子口中喃喃: “不至于给人吃了,意思是只给异类吃是么……” 独馆主闻言,她坦然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 “人吃妖,妖吃人,有何不可乎?” 這下子,众人都是沉默无言。 “好了,三條捷径,老身已经是告诉你们了。至于你们信還是不信、行還是不行,全看你们自個。 嘿、仙宗收徒,可不是做慈善的。” 独馆主拍了拍手掌: “都精神点,闲话說完,老身接下来便要讲解炼精阶段的具体修行,并为新入门的弟子,传授虫功。 方束,你過来。” 啪的,方束闻言,他当即压住心思,恭敬走出,拱手行礼: “是,师父。” 其他人等的目光,也或快或慢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 独馆主敲了敲自己的耳朵,一阵红色的小飞虫,从对方的耳朵中飞出。 這些飞虫,方束见過。 正是他上次要外出时,独馆主赐予他傍身的血蚤。 但其他的弟子们,除去独玉儿之外,眼中都是露出惊奇之色,似乎是第一次瞧见血蚤。 李猴儿那厮還嘀咕:“怎的给方束传法用的虫子,和我上次的不一样。” 独馆主沒有在意他们的疑惑,只是口中交代: “這是蚤师傅。” 随即,独馆主便游走在方束的左右,啪啪的敲击着方束的身子骨,似乎是在检查成色。 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根基還算扎实,受得住。” 随即她就朝着方束的身上一指,口中轻喝:“去!” 嗡嗡!那些血色的飞虫,当即就朝着方束扑来。 但是這一次,它们不再是悄无声息的钻入方束的头发当中,而是爬在了方束的全身上下,一股股刺痛的痒感,出现在方束的身上。 就好似這些家伙并不是跳蚤,而是蚊子一般。 独馆主交代方束:“脱掉衣服,脱干净点。” 方束忍着发痒的感觉,很快的就将身上外衣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條亵裤在身。 只见在他的身上,那些血蚤叮在他的皮肉上,数息间就已经臌胀,变成了黄豆大小的血包,并且還在继续的吸食着方束体内的鲜血,個個肚皮发黑发紫。 這一惊悚的场面落在了李猴儿等人的眼中,却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反应,似乎本应该如此。 在血蚤的吸食间,方束身上的气血自发运转,体表的九颗秘文也是当即浮现而出,化作为了一张张虫脸。 随即就见独馆主的手指变化不定,啪啪的就击打在方束的身上,将那些吸食了他鲜血的蚤师傅们,一一按死在了他的身上。 一缕缕血迹出现在方束的体表,让他身上的九张鬼脸更加的狰狞。 并且神奇的是,這些血迹自行蠕动般,拼凑形成了一道道纹路。 其覆盖在已有的九张虫脸秘文上,让之更加复杂,俨然变成了新的秘文,又或者說,形成了两层秘文结构。 這时,独馆主收手,示意着其他人等: “虫功還沒掌握的,都看清楚点,這等活灵活现的虫功秘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瞧见的。” 一众弟子们,除去独玉儿、秦敏之外,其他人果然是抓紧机会,观摩起方束這個难得的教具,特别是那李猴儿。 独馆主给其他弟子交代了一句,独又面向方束,交代: “蚤师傅的头颅和口器,会残留在你的体表两個月左右。你自己勿要私自拔掉,否则肉身的气血就会排挤虫血,导致你体表的炼髓秘文消失掉。” 方束此刻正感受到身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好似全身都抹了辣椒似的。 他默默听着,点了点头,只是闷声问: “敢问师父,炼髓一事,就是仙家的第二劫嗎?” 独馆主点头回答: “不错。仙家第二劫,唤作‘骨软肉酥’,又名‘铜浇铁铸’。 凡人身上的骨骼血肉,比起铜铁山石,犹如烂泥酥饼一般,不堪一击。凡人的精力相比于牛马、傀儡等物,亦是有限。 這一劫,便是将气血修炼至骨髓中,炼出“宝髓”,如此不仅能增长仙家的造血功能,壮大气血精力,更能让骨骼坚硬、血肉坚韧,堪称是铜筋铁骨,身上犹如披了一层韧甲。” 她继续侃侃而谈: “渡過了這一劫,尔等還能气血如虎,肌肉若一,行百裡不疲、负重千钧亦自如,甚至在不动用法术的情况下,就能做到踏雪无痕、踏水不沉的地步。” 听着独馆主的介绍,方束的心思浮动,顿时为其所說的好处所吸引。 相比于渡過第一劫之后的“离疾少病”,這第二劫的“铜浇铁铸”,听起来无疑是更加像是“人中之仙”了,举手投足间就和凡人不同。 方束遐想了数息,他当即压下心间的期待,拱手出声: “多谢师父传法。” 结果他刚躬身,独馆主的手指就带着残影,啪啪敲在了他的身上,并且轻喝: “传法還沒有完,继续站好,今日一并将第三劫的炼脂秘文,也一并传授给尔等看看。” 這话让方束诧异,其他紧盯着他打量的弟子们,更是诧异。 嗡嗡的! 只见一群蚤师傅,又跳上方束的脖颈、头皮、额头、脸颊等位置,并且开始吸血,结成了一颗颗血茧。 但是這一次,独馆主并沒有将這些血蚤直接拍死在方束的脸上头上,她小心翼翼的,将血蚤取下,只留了细小的口器和虫头在方束的脑袋上。 然后她啪啪的将血蚤身子捏爆,以手指作笔,亲手在方束身上绘制图形。 等到其动作停止时,方束胸腹前后的虫脸秘文,已然被连成了一体,变成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巨大虫脸似的,而他四肢位置的虫脸秘文,则成了巨大虫脸的触角、虫肢延伸。 和前两层秘文相比,這第三层的秘文复杂程度,已经是达到了眼花缭乱的地步。 旁观這一幕的弟子们,纷纷都是瞪大了眼睛,紧盯着瞧,但一時間都不知该从哪個角度开始看起来。 只有那秦敏,她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方束,身上的气血都是不由自主的运转,似想模拟一下独馆主绘制秘文的過程。 她這异样,吸引到了其他弟子的注意。 “师父为何今日一口气的,将炼髓虫功、炼脂虫功全都一并传授了出来?” 有人嘀咕:“莫非,秦敏师妹快突破第二劫了?所以提前传授一番,让她观摩观摩。” 在场的几個老弟子们,纷纷咋舌,面色精彩。 而這话让浑身发麻的方束听见,他也是不由的眼皮微抬。 不過他当即就聚拢精神,不理会其它,只细细体会着身上的气血运转路线。 其脑海中的道箓更是在颤动不已,将他身上的变化事无巨细的记录存储在内。 一直等到独馆主的动作停下,吩咐声响起,方束的道箓這才轻轻一颤,不再动弹。 独馆主道:“好了,此乃第三劫的炼脂秘文、行功路线,此脂非肉脂,而是指脑脂。 你脑袋的血蚤虫头,虽然稍微有碍观瞻,但照例不可随便去掉,最多两月就会自然脱落。” 方束连忙应声:“是,师父。” 与此同时,在他的脑海中,道箓上的新文字也已然是浮现: 功法:《百虫炼血养身秘功炼髓篇》(已收录)、《百虫炼血养身秘功炼脂篇》(已收录) 常人需要学得秘文后,才能完全记忆在脑中的秘文,方束靠着道箓,当场就收录成功。 而成功收录后,他就可以通過道箓,随时对秘文进行参悟。 只是就算是成功收录了功法,方束也会谨遵独馆主的吩咐,留住身上的血蚤头。 因为他身上的這些虫痕,可不仅仅是形成了秘文字样,其也能释放出药效,刺激他的气血运转,辅助他修行,還能促进道箓对秘文的解析。 這时,独馆主拍了拍方束的肩膀,终于示意他可以动弹了。 随即,独馆主又以方束的身子为例,细细的說道了一番關於炼髓、炼脂的道理。 這些道理对于李猴儿等人,或许是已经听過,不足为奇。 但是对于方束而来,则是颇为精妙,還让他平常在修炼虫功时积攒的一些疑惑,也是当场茅塞顿开。 独馆主传功完毕、讲道完毕。 她取過独玉儿奉上的茶水,慢吞吞的吃了几口后,终于道: “都散掉吧。” “是,师父。”一众弟子们纷纷拱手应诺。 方束见礼后,他也终于是披上自己的炼功道袍,穿戴整齐,打算同李猴儿一起离去,并且趁机請教对方一番修炼之事。 但這时,独馆主口中再次出声: “方束你留下。” 這话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众人也并沒有太過诧异,只以为方束是刚入门,所以独馆主会对他额外传授一番。 只有那独玉儿,她的目光微动,似乎猜到了什么,多打量了方束几眼。 “是!” 方束闻言,当即朝着李猴儿使了個眼色,然后就上前一步,又伺候在了独馆主的身旁。 好一会儿,老妪在吃完一盏茶后,才向方束說: “随老身来。” 方束朝着奉茶的独玉儿拱手,然后便落后一步,缀在独馆主的身后。 两人并沒有朝着议事堂走去,而是走到了前后院交界的地方。 很快,一條蟒蛇出现在方束的眼中。 他赫然是跟着独馆主,来到了弟子们存放财物的地牢所在。 只不過這一次,他并非是在地牢的外围逗留,而是跟随着独馆主,直入内裡,来到了一间符咒遍地的精钢密室中。 密室中存放着不少箱箧,最让方束留意的,便是当中還有一方書架。 上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有纸质的、有皮制的、有玉制的,還有雕刻在金石骨头上的,都是被细心的保存着,贴有防潮防虫的黄纸符咒。 独馆主来到書架上,小心翼翼的从上面取下了一本半透明质地的书籍,其頁面微微翘起,薄如蝉翼,表面并无书名。 只见独馆主将书籍上的防护黄纸揭掉,然后便转過身,将此书递给了方束。 方束拱手接過,顿觉入手轻飘飘,其书页的表面粗糙,真如是捏着蝉翼一般。 他听见独馆主沙哑着声音,道: “本馆十年来的弟子们,皆须走捷径,方才能增大拜入仙宗时的可能,赢得青睐。 但是方束你,却不同于此。” 這番话入耳,让方束的注意力顿时就从皮书上收回。他心间一跳,想到了一点可能,随即目光炯炯的望着独馆主。 只见独馆主的面上微微一笑: “本馆只有你,或许能提前研习仙学九科,无须捷径,就能以此康庄大道,进入仙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