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缘相逢】 作者:寇十五郎 第二章有缘相逢 第二章有缘相逢 作者:寇十五郎 张放摆脱那群豺狼后,一口气跑出五百米,钻进路边一片树林,扶着一棵大树直喘气,然后按住肋间,贴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ψνΑαΑλιλν两只脚掌传来阵阵刺痛,提示他现在還光着脚。 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是有鞋子的,张放在上坡时就曾捡拾到一只,当他看到那只鞋时,就明白为什么会光着脚了——那是一只木屐。 可惜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另一只,多半被埋在乱石堆下了。只有一只鞋,而且還是底子很厚的木屐,穿在脚上怎么逃?所以张放干脆把這木屐也扔了。光着脚在崎岖山路這么一阵狂奔,皮破出血再正常不過。 张放跷起脚,白裡透红的脚掌,看来“自己”出身還真不错,這脚掌保养得比现代那具身体的手掌都好。不過,這对走山路可沒有什么帮助。当然,這小事难不住他,用剑割下两幅衣裳下摆,将脚掌缠绕包裹起来,做成一双“布鞋”。试着走几步,倒挺管用。 望着莽莽群山,以及天空那逐渐西沉的太阳,张放知道,当务之急,就是寻找有人烟的地方,否则一旦入夜,饥寒交迫、餐风宿露不說,那群豺狼是否吃饱還是個未知数…… 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寻找人烟之处,沒头沒脑瞎转是行不通的,必须有一個切实可行的方法。前世是驴友,有過不少野外生活经历的张放,自然知道从哪裡下手:先寻找水源,然后溯流上下搜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张放相信,能有马车通行的道路,纵是大山深处,也一定会有人家,而且绝不会太远。 当他走出树林,爬上一座山峰,再沿着一條明显是人踩出的小径,绕着山体三转两转之后,隐隐有潺潺水声入耳。张放一喜,加快脚步,穿過一片野杏林,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出现在眼前,其形酷似一尊面东而坐的巨佛。令人绝倒的是,在巨佛的“两腿”正裆处,一條瀑布飞流直下,注入清潭。泉水穿行于乱石间,汇聚成溪,沿着平缓的地势,奔流而下。 河流两岸,可见一片高低不平的田垅。而在小溪的南侧,沿山势错落有致分布着数十间茅屋,篱笆内外,隐见人影,更有犬吠声声……张放悬在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见到同类的感觉,真好!哪怕隔了上千年。 溪水很清澈,清澈得令嗓子冒烟的人完全无法抵抗。φλλ 噗!张放一头扎进溪流中,水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十几秒后,张放酣畅淋漓地仰起脑袋,左右甩动,水珠四溅。 清咧甘甜,這才是真正的农夫山泉。 张放抹了把脸,双手合成碗状,掬水痛快饮了几口,舒坦地长吁口气。倏地,他的动作僵住,眼睛慢慢瞠大——水面倒映着一张清晰而完整的面庞:头乌亮、额覆刘海、轮廓秀气、眉毛修密、双瞳清亮、鼻若胆悬、唇若涂丹……這张面孔,俊美得不像男孩,该不会是…… 张放冷汗刷地淌下,猛地站起,撩起袍子伸手在胯间一摸——感谢上天!带把的!而且那话儿還不小。从光溜的手感判断,這躯体不会過十三岁。 能重回十三岁,对于前世已過而立之年的张放而言,本是天大之喜,可是以如此少年之躯,流落到這古代深山老林裡,這样真的好么? 张放了一会呆,突然浑身汗毛炸起,倏地蹲伏,抓起脚旁长剑,铮地拔剑出鞘,火转身—— “啊!”十多步外,正悄悄接近的三個人,被张放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失惊后退,其中一人更是失声尖叫。 這是三個十来岁的少年,灰布裹头,上身是灰白色的麻布窄袖短衣,下身同色裤子,打绑腿,衣裤裰满补丁。三人差不多高矮,面黄肌瘦,身体单薄。其中两個少年手持自制短弓,肩背斜插着几支羽箭,而正中的少年手中却攥着两块圆石,做势欲掷——那声尖叫,正是此人所。也正是這叫声,令张放觉這少年不同寻常。 相比另外两名持弓少年,這少年眉目清秀,脸形轮廓柔和,虽然瞪眼咬牙,却掩饰不住一种异性气韵,加上那一声清脆的尖叫……這是個女孩!尽管她的打扮与另外两個男孩差不多,但的确是個女孩。 身为一名心理医生,观察入微,透過表象看心理,是应有的职业水准,何况只是从外貌判断一個人的性别這种小事。 张放還剑归鞘,双臂张开,展现出一抹迷人的笑容,向這三個少年男女释放善意。 大概是从未见過如此衣饰华丽、风姿俊雅的同龄人,三個少年男女嘴巴微张,动作定格,看得呆了。αφλ “是這样……我的马车在山那边遭到落石袭击,车毁人亡,我侥幸得脱……天色已晚,诸位能否行個方便,容我留宿呢?”张放话一出口,就有种怪怪的感觉。這带着变声期男孩嘎嘎的声音、這文皱皱的說话语气、還有這从沒听過的雅言正音……這真是从自己嘴裡蹦出来的话嗎? 三個少年面面相觑,少倾,左侧瘦弱少年挎弓還背,上前两步,神色有些瑟缩地拱手做了個揖:“這位小郎君請了,能得贵人光临寒舍,我等自是欢迎之致。只是……茅舍寒微,怕是……” 张放展颜一笑:“再怎么样也是房屋不是,总比我露宿野外好,多谢。” 少年满面惶恐,连道不敢。 后面那少女撇撇嘴:“阿舍這家伙,平日裡也沒见他這般有礼。” 右侧方脸少年憨憨一笑:“平日总见二兄有事沒事翻看那破竹简,大概就是从那上边学来的。” 张放抬手齐眉,双肘平肩,左掌叠于右手,合袖为礼——他做這個动做时,自然流畅,一点都不感觉生涩。看样子与语言一样,有些本能并不随着這躯壳的原主人而消逝。 “在下张放,請教三位尊姓大名。” 瘦弱少年恭敬還礼:“小人韩骏,那位是舍弟韩重,那個……”韩墨回头看向少女,目带征询。 少女咬咬嘴唇,将手裡的圆石放入拴在腰间的小布袋裡,扬起小脸:“我叫青琰。” 张放注意到韩骏這個有些奇怪的举动,随即恍然,貌似在古代,不能随便问女子的闺名,自己那样问,的确不妥。想到這裡,歉然一笑,遥遥向青琰致礼。 韩重眼睛有些直,喃喃道:“這小郎君笑容当真好看……比阿离笑得還好看……哎哟!”却是肋下被青琰用肘尖撞了一下,疼得直抽气,“你干嘛撞我……” “因为你睁眼說瞎话。”青琰虎着脸道,“以前你說阿离姊是咱们青溪裡最好看的女子,如今却……哼哼。” 韩重揉着肋骨,苦着脸道:“我沒說错啊,阿离是青溪裡最好看的女子,這小郎君却是男的……” “强辞夺理。”青琰乜斜他一眼,转身而去。 “我……我强辞夺理?”韩重愣愣地看了青琰的背影,摇摇头。如果他读過孔夫子的那句名言,一定会脱口而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山裡人是热情的,更何况是這样的贵客。在韩氏兄弟与青琰的带领下,张放从上游的独木桥渡過青溪,穿過一片高大的云杉林,进入了這個叫青溪的小山村。在這個时代,這种巴掌大小的村落,叫做“聚”。 沿途所见,每一個见到张放的村民,都会在惊讶之余,敬畏瑟缩地向其行礼。张放初时不觉,其后渐渐明白,原来還是自己身上衣裳的作用。到目前为止,他见過的所有人,无一不是麻布葛衣,色泽灰褐,满是补缀,似他這般华服美裳的,绝无仅有。张放估计自己這身体的主人,多半是官宦或大富人家。 此时张放還不知道,他身处的這個时代,百姓禁止穿各种带颜色的服饰,只能穿本色麻布。对商人的禁令更严,那怕是富贵人家,再有钱也不能穿绸着丝,否则视为逾越,是大罪。也就是說,张放身上华贵的服饰表明,他這副身体,不是非富即贵,而是大富大贵、出身于名门高爵的官宦之家。 以张放娴熟的谈话技巧,三言两语,就基本摸清了韩氏兄弟的情况,甚至连那满怀戒备的青琰,也被他旁敲侧击,套出不少东西。以至到最后,青琰气恼之下,跑到前面远远躲开他。 青溪聚坐落的這莽莽群峰叫陀螺山,属于一個叫北地郡的辖地,从名称上看,似乎是中国的西北方。韩家有兄弟三人,他们還有個大哥叫韩义,家中有老父、长嫂与小侄。韩骏十六岁,韩重十四岁,年龄都比张放大,但三人并肩而行,张放的個头却是最高的。而且无论是体格還是气色,韩氏兄弟与他都沒法比。 青琰却是個孤儿,被村裡耆老收养,至于年龄,她抵死不說。不過据张放估计,大概是十一、二岁,反正比自己小。 三個新结识的少年男女,韩骏比较机灵,谈吐也算得体;韩重是個闷罐子,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则闷声不响;青琰则是個类似假小子的倔强少女,這点倒也符合孤女成长状态。 张放注意到韩重的眼睛不时偷瞄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喜爱之意表露无遗。有几次张放差点想将此剑送给他算了,但想想還是忍住,這剑脊上所刻的两個篆字铭文,对他追查“自己”的来历是個非常重要的线索。 张放实在不忍见韩重那眼馋模样,笑道:“你们自己做的弓?手活不错啊,狩猎用的么?” 韩氏兄弟互望一眼,默默点头。 张放目光很自然落到兄弟二人的腰间手上——空空如也,什么猎物都沒有。 這山清水秀的,怎么会沒猎物?自己可就是被一群豺狼弄得如此狼狈的…… 韩骏仿佛知道张放在想什么,他沒有說话,只是默默地从背囊拔出一支箭,递给张放。 张放接過,知道韩骏此举必有其意,仔细打量這支箭矢:箭杆为坚木所制,笔直滑溜,色泽很深,明显使用了很久;箭羽新而整齐,看来最近刚换過;然后是箭头……张放眼睛一下睁大,不会吧?箭头居然是骨制的,也就是用动物骨头削磨而成。用手指试了一下,感觉也算尖锐,如果弓力够的话,倒是能穿透动物皮肉,但若是個头大些的动物,却未必致命…… “飞禽难射,走兽的话,小個的都被捕杀得差不多了,大個的野兽,用這样的箭头……”韩骏摇摇头,不再說话。 韩重有些难为情解释:“咱们上山,倒不是想捕猎,而是看看捕兽坑有沒有猎物掉进去。” 张放默然将箭矢交還韩骏,他现在理解了韩重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自己的佩剑。 闷声不响走在前头的青琰微侧撇嘴:“刨了我們那么多底子,满意了吧?我能否也问你一個問題?” 张放笑笑:“当然可以。” 青琰停下脚步,转過身,目光如针,薄薄的嘴唇翕动:“客从何处来?” 张放收敛笑意,停下脚步,沉默一会,低下头,双手拨开头,将后脑的肿包亮出给三人看。在三双惊愕的目光中,平静地道:“车祸之后,脑袋被撞坏了,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失忆了。” 相关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