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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四)往事

作者:骑鲸南去
高個子并沒有给他太长的時間。

  海宁已经听到外间传来了异常的动静。

  海宁看向手指粗的铁链,再看向一人合抱的水泥柱,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窝位置,快速確認了关节的连接处。

  出去望风的高個子刚把一枚高浓度唇烟叼进嘴裡,就被斧头乍然落地的哐啷声惊得大咳起来。

  好容易缓過一口气,他一边揉着咳得生疼的喉咙一边探头探脑,叫道“奇哥”

  高個子知道奇哥办事,最不喜歡别人在旁边打扰。

  但裡面静得实在太過诡异。

  他正要往裡走,一声斧刃劈入血肉的闷响突如其来。

  奇哥动手了

  高個子心安了,又把唇烟凑到了嘴边。

  可在他举步要走时,他听到了从那极度寂静中传来的细细喘息声。

  那根本不是奇哥

  一股寒意刮着他的头皮狠狠刮了過去。

  高個子觉出不妙,快步向前,猛地挑开了满布鱼腥味的塑料帘子

  一道从刚才起就埋伏在旁侧的雪白冷锋从下方暴起上撩,狠狠掠過了他的肚腹。

  最后映入高個子眼帘的,是一條和坚固的筒型锁一起被遗弃在地的断臂。

  接下来的一切,他就无须再知晓了。

  在剧烈的晕眩和疼痛中,海宁在愤怒和肾上腺素的支持下,扑向了他的腰包。

  那裡印着一枚倒a的血红图纹,旁边是一個红十字,是一個简易的医疗补给包。

  海宁早就盯上它了。

  海宁将三四支针剂掏出,胡乱散在地上,强逼着自己不晕,将一根带着“止血”标识的针剂直接扎向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侧面。

  他的妈妈常年卧病,他懂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

  這是给成年雇佣兵使用的快速止血剂。

  15秒内,他的伤口血液流速明显减缓。

  他又掏出拿出明胶止血喷雾,抖着手指,对准自己亲手造成的肢体断面喷了三四下。

  创口处迅速结出一层透明薄膜。

  海宁继续跪伏在地上,机械地为自己打针。

  仿佛氪命一样,海宁不断为自己因为鲜血的大量流失而虚弱的躯体注入虚假的活力。

  在混合了强心针和人造兴奋剂的催化下,海宁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剩余的三肢被注入了充盈的力量。

  带着一個狂乱蹦跳、似乎随时会爆炸的心脏,海宁站了起来,从高個子的腰间取下了一枚小小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嘴套。

  因为手上沾了血,有点打滑,海宁对了好几次锁孔,才成功解放了自己。

  空荡荡的嘴套落在地上,激出了空旷悠远的金属回声。

  他低低喘着,一心一意地恢复体力。

  在药物的作用下,海宁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几分钟后,他听到外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還有衣料摩挲粗糙地面的簌簌低响。

  肿眼泡拖着一具流浪少年的尸体,步履轻快,庆幸着自己沒走多远,就在垃圾桶边找到了一個身高和宁灼差不多的小孩。

  他愉快地吹着口哨。

  在换气的间隙,他鼻腔裡隐约扑来了新鲜的血腥气。

  肿眼泡愣了一瞬,低头看向被自己像個破面袋一样一路拖拽而来的小孩。

  他满脸鲜血,還睁着眼睛,大大的眼白透着诡异的青。

  肿眼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步踏入了废弃工厂的大门。

  浓重的血腥味冲得他栽了一個跟头。

  是一個货真价实的跟头。

  肿眼泡脸朝下扑倒在了鱼腥浓郁的地面上。

  而下一秒,他就控制不住地打滚嚎啕起来。

  他的左腿膝盖以下被一道斧锋齐齐斩断

  海宁从门边的阴影中站起。

  因为失去了一條手臂,他走路会不自觉往左偏。

  他不大顺当地走到肿眼泡面前,歪着头,提着斧子的单手微微发抖。

  肿眼泡因为恐惧和剧痛瘫软如泥,一個字都挤不出来,只能发出“咿咿”的无意义的哀叫。

  海宁注视着眼睛肿胀、眼神惊恐的男人,梦呓似的把那句话還给了他“哎,笑一個吧。”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海宁挥下了斧子。

  了结了這裡的一切后,海宁拎着大概原本是用来烧自己和爸爸尸体的燃料,把四具尸体拉在一起,一把火点了。

  对那個已死的流浪的孩子来說,沒有更体面的处理方式了。

  后续警方的处理,最多也是随便拉走烧掉。

  如果人真有死后世界,海宁盼着他怨气深重、变成厉鬼时,能离仇人近点。

  在火舌慢慢吞吃掉半间厂房时,海宁在外面的高草丛边坐下,乖乖地等着爸爸来。

  药物让海宁的伤口酥麻作痒,但好在不痛。

  他认真地想,爸爸一会儿来的时候,会不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

  可现在又沒有别的衣服可换。

  他专心致志地琢磨這件事,想得直发呆。

  五分钟后,他看到了一辆破旧的车带着滚滚尘埃而来。

  他有点开心,撑着身体站起身来,又担心自己走到明亮地带,会在第一眼吓到爸爸,只好尽量避着火光、踩着阴影走。

  在那辆车停稳后,翻卷不息的尘烟也平息了下来。

  海宁的步子再也迈不开了。

  這辆车,他认得。

  从驾驶座上蹦下一個陌生的男人来。

  他踱了两步,中气十足地大骂“操,手脚太麻利了吧人我還沒拉来呢。”

  海宁僵硬在了原地。

  寒浸浸的阴影,将他的心神一口吞沒了进去。

  是他错了。

  他明明知道车上有五個人。

  一個指挥者,三個雇佣兵

  還有一個司机。

  他竟然忽略了那個司机,也可能是雇佣兵。

  父亲不是非要拉到终点才杀不可的。

  一個容易心慌意乱的小男人,一個格斗考核常年吊车尾的平庸警察,交给专业的杀手,等一個红绿灯的功夫就可以处理掉了。

  司机以为他的同伴沒走远,便举步走向了火场一侧“奇哥隆尼人呢哪儿呢”

  当他的身影被工厂彼端的阴影吞沒时,海宁冲向了车子。

  他祈愿着该发生的不要发生。

  然后,他看到了爸爸。

  他躺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得仿佛睡着了。

  他的喉咙被精准地割断了,整個人泡在了血裡,身下汽车靠垫都被浸透了。

  为了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悍匪杀死的,他的面颊被零零碎碎地砍了七八下。

  “爸爸啊。”

  海宁踮着脚,趴在窗边轻声地叫,像是怕惊扰了男人的好梦“爸爸。”

  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如果不是他随口的一句话,提醒了爸爸關於“酒神世界”的异常,那個抢劫“酒神世界”的青少年,一定会被认定是意外死亡。

  那么,今天的现在,他们应该吃完了晚饭吧。

  妈妈身体不好,会早早睡着。

  而他会把哭泣的弟弟抱上天台,穿行在霓虹间,轻声唱着摇篮曲,等着接下夜班的爸爸回来。

  海宁机械地想着這一切时,已经平静地躲到了车底。

  他手裡攥着一把从肿眼泡那裡缴获的粒子切割匕首,任由熊熊愤怒和仇恨煎熬着自己的思想和身体。

  可他一动不动。

  连他都讶异,自己居然能這样平静地躲藏起来。

  一双脚由远至近。

  司机显然是沒有找到同伴的去向。

  所以他暂时放弃了搜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要把爸爸拖下来,把他投入那堆烈火中去。

  偷袭這种事情做熟了,一点不难。

  粒子切割匕首像是切割热奶酪一样,把他的脚背钉穿时,海宁手执割断的汽车油管,趁他动弹不得时,喷了他一脸一身。

  在司机一脸错愕兼骇然时,海宁掷出了从一枚精致的银色打火机。

  這是他从酷爱烟草的高個子手裡逃出来的。

  火舌呼喇一声蹿起来的时候,灼灼映亮了半個天空。

  這让海宁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首课本上的诗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海宁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個痛苦奔走的火人一会儿,进入了货车驾驶座,想把车开回去。

  然而想要启动,還需要二次面部识别。

  海宁趴在驾驶盘上观望片刻,无奈地确定那個倒在地上熊熊燃烧着的人已经不存在“脸”這种东西了。

  他把脸埋在充斥着汽油和血腥味的左手掌心,细声细气地笑了出来。

  怎么办呢。

  要怎么回家呢。

  回家要怎么跟妈妈說呢

  就在大脑严重過载的海宁认真地苦恼着时,频道裡传来了沙沙的对接声。

  查理曼的声音出现了那边。

  “喂,在嗎”

  海宁愣愣地望着电台片刻,压低了声音,努力学着大人的腔调“嗯。”

  其实這沒什么必要。

  因为脱水和失血,他的嗓音嘶哑得可怕。

  而查理曼显然也正因为什么事情慌乱着,无暇顾及這边的异常。

  海宁作为一只鱼饵,本该是這件绑架案裡最容易死的那個。

  除了他的父母,沒人觉得他该活着。

  查理曼焦躁道“這裡出了点小問題。過一会儿,你带他们中的随便一個人回来收一下尾。”

  “這家的病秧子女人不好对付,她发现不对了。”

  “鬼知道是什么原因是你们做得太专业,還是你脚脖子上那個蜘蛛纹身被她瞧见了白盾不准纹身的,我早就告诉過你要遮好要不是這种事不能用自己人,我何必要让你来装成白盾的警员”

  查理曼咽了一口口水,精神焦灼得声音都在发抖“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說,居然直接想动手杀我。妈的,妈的疯婆子”

  “我推了她一把。现在她晕過去了。”

  海宁听得手指微微发颤,仅剩的那一只手伸向通讯器,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听到這边只有呼吸声而沒有回应,查理曼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搞清楚,漏洞是你们造成的。不好好收尾,要把這個烂摊子扔给我嗎”

  海宁张了张嘴。

  他知道哀求沒用,但還是想哀求,别动我妈妈,别动我弟弟。

  但身份败露的查理曼连哀求的時間也沒留给海宁。

  “好,很好,我知道這是额外的价钱。我用不着你们了,滚吧。”他的口吻漠然,“遵守你们的行规,再也别联系我了。”

  通讯器挂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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