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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破局(一箭三雕。...)

作者:骑鲸南去
本部武满心焦躁地策划着金蝉脱壳时,单飞白苏醒了。他转了转眼珠,发现病房角落的阴影裡沉着一個高挑的身影,正在和人通讯。

  单飞白躺在床上,颇不要脸地哼哼唧唧起来。

  果然,那边讲话声音一顿,语速提快了些。

  把事情交代完毕,宁灼收线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望向了单飞白“醒了”

  单飞白刚才以身挡刀的勇猛荡然无存,骤然间变得娇裡娇气。

  他一张英俊的面孔苍白失色,眼睛水淋淋的“宁哥,痛。”

  宁灼敛眉,冷冰冰道“活该。让你去挡。”

  单飞白還很有道理“不扎在我身上,就扎在宁哥身上啊。”

  宁灼“那人是冲着本部武去的。”

  单飞白笑“才不,宁哥又要骗我。我沒见過哪個刺杀专精的仿生人准头那么差的。第一刀扔出去,就该把本部的脑袋钉爆了。”

  他视线旁移,发现枕头上掉了一根睫毛,细长,带着点微卷,应该是单飞白的。

  宁灼知道他這是担心有人偷听,要和自己贴身說些小话。

  他刚刚已经四下查探了一遍,這裡很干净。

  但宁灼還是俯身朝向了他,单臂撑在了他枕侧,装作为他拉被子。

  单飞白调集了力气,放低声音“我担心你。你的那位雇主不想要在监狱裡直接杀掉本部武,但他可以趁這個机会,杀你灭口。”

  “现在局已经要成了,你死,或者你重伤,本部武都有可能選擇提前出狱。”

  单飞白抬手,轻轻按住了宁灼的颈侧“所以,在那些人看来,你用处已经沒了,死了更好。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我知道。但我不高兴呀。”单飞白說,“你身上的只能有我留的伤。要是别人留了,我還要再想办法把它捅开,变成我的伤,還怪麻烦的。”

  宁灼觉得他這话完全是畜生话,想要直起身,谁想单飞白不仅不松手,還抱紧了他的脖子。

  宁灼再要动,必然牵扯到他刚刚愈合的伤口。

  饶是宁灼马上停止了动作,贸然发力的单飞白還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顿时冒了冷汗。

  宁灼脸色微变“你干什么松手”

  单飞白秒切换了可怜相“别走。我怕黑。”

  宁灼“要脸么你”

  单飞白可怜巴巴的“我雇你一個晚上好不好陪我,哪裡也别去。我动不了,要是有人要杀我灭口怎么办”

  宁灼心裡知道他在装。

  他问“多少钱雇我”

  单飞白认真计算了一番“两万。”

  他虚弱但带着点小骄傲,比划道“我要比本部武贵。”

  宁灼哼了一声,身体重新弯了下来“跟他攀比,你够掉价的。”

  单飞白不应他,只是捂着胸口一口一口地喘气,扮他的娇弱小少爷。

  宁灼想,他這是给钱面子。

  于是他顺顺当当地重新坐了下来,问自己的這位临时雇主“什么时候到账”

  单飞白吸着气爬起身,去拿自己的通讯器转账,委委屈屈地指责“财迷。”

  宁灼“比不得小少爷。”

  单飞白“不是小狗啦”

  宁灼抱臂在床边坐下“今晚不是。你掏钱了。”

  单飞白沒心沒肺地笑开了“那真好。”

  宁灼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取来床头常备的水果,洗干净后,细细削了起来。

  单飞白惊讶地发现,宁灼挺会伺候人的。

  他削的是标准的兔子苹果,动作又快又好又自然,一個個摆在盘裡,相当整齐可爱。

  然后,宁灼起身摸了摸单飞白的被子厚度,发现他隐隐有些发汗,按铃叫来了护士,要求换一床薄软些的。

  男护士知道他是本部武先生最近的宠儿,忙屁颠屁颠地抱来一床轻薄一些的鹅绒被。

  宁灼替他一一掖好被角。

  做這些事时,他全程面无表情。

  在宁灼還是海宁的时候,就是他一手担负了照顾病重妈妈的责任。

  单飞白小时候和他短暂地一起生活過。

  他原本以为,宁灼是個毫无情趣的生活白痴来着,所以他才想要把全世界的热闹都捧来给他看。

  但他突然发现,宁灼会過日子。

  但是他非要把日子過成這個样子。

  吃简餐,睡冷床,连被子都不肯给自己选一床柔软舒适的,仿佛在经历一场漫长的苦修和自罚。

  单飞白目不转睛地瞧他。

  宁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抬头问“看什么”

  单飞白“看宁哥对我好。”

  宁灼“你掏钱了。”

  单飞白好奇“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宁灼“你管我”

  单飞白“就聊天嘛。”

  宁灼不想和他谈论這件事,随口扯道“养狗。”

  单飞白一怔,面颊一红,看小表情居然還美起来了。

  宁灼“”

  他怀疑這家伙已经当狗当出感情来了。

  他刚要开口,沉寂许久的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

  宁灼低头。

  来电人金雪深。

  他老实了很久,今天突然来电,大概已经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宁灼往单飞白嘴裡塞了一只兔子苹果,堵住了他的嘴,起身走回墙角。

  刚一接通,金雪深的咆哮从百公裡外传了過来。

  “宁灼我他妈跟姓于的睡我认了你马上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百二十万,六十六万,刚才到账了两万,然后是二百万”

  “你在做什么工作”

  他们不是沒有接過报酬丰厚的工作。

  可昂贵往往伴随着风险,且二者向来成正比。

  宁灼已经两個月不见人影了

  金雪深怒道“你赶快告诉我不然就告诉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我同时给人打三份工而已。”宁灼說,“你要是懂事的话,就把钱给我收好。”

  金雪深追根究底“给谁打工”

  宁灼“這是我的事情。”

  金雪深“你的事情也是海娜的事情提前說好,你要是把自己在哪裡玩死了,我马上就走,才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宁灼想,他全程沒有提及“磐桥”。

  那說明他们還挺安分。

  說不定相处得還行。

  宁灼向后倚靠在墙上,叫他的名字“金雪深。”

  那边口吻极凶“干什么”

  宁灼瞄了一眼病床上的单飞白,福至心灵,刻意学了他的口吻,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关心我”

  沉默。

  天地之间,无星无月,只有一盏鬼火一样的白灯,摇晃着、伴随着一行人影匆匆往前。

  所以,他沒有仔细去看那個“芭比娃娃”的脸,沒有发现她的一只眼睛是虚假的。

  本部武有個习惯,从来不去看他瞧不起的“底层人”的面孔。

  朴元振脑袋裡轰轰地涌上热血,把喉咙都哽住了。

  趁着茫茫夜色,西装革履、又喷了香水的本部武在小弟们的掩护下,阔步走出了旁边的小门。

  宁灼无意识地动手拾起,注视单飞白那只变了色的眼睛,听着他快快乐乐的胡說八道,将那细长的睫毛轻轻捻在了指尖。

  他马上看向典狱长,露出了哀切的表情。

  本部武以前嫌弃监狱條件不够可心,经常离开狱区,或办事,或享乐,每次都小心地隐匿行踪。

  朴队长刚刚摄入的酒精化为一身滔滔大汗,沿着背脊、脸颊滚滚落下,两條大腿又麻又痒,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话一出口,朴元振周身的血液都冷住了。

  被紧急召唤铃惊醒时,他已经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

  一句吩咐下去,无人理会。

  事到临头,還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典狱长动也不动,也向他投来了温和的视线“朴队长,人呢”

  十五分钟前,典狱长刚刚做主把本部武放出去。

  十几秒后,面红耳赤的金雪深直接爆发了“我呸呸呸宁灼你要不要脸了你跟谁学的你、你把舌头给我捋直了說话我关心你我不如去关心姓于的我跟你說你赶快给我滚回来,這活我干不了了你回来我就走”

  豹爪从后座上下来了半個身子,朝本部武挥了挥手。

  豹爪手下小弟忙道“他去看单飞白了。”

  另一边。

  他低头一看,豹爪的右脚上,正拴着一條精钢锻造的粗链子。

  朴队长像是涸辙之鲋,张了张嘴巴,一個字都沒說出来。

  他接起线来,粗声大气地吼着“谁”

  本部武放下通讯器,感觉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霾一扫而空。

  本部武面露笑容,迎了上去。

  本部武急着要走,這些天也過足了看美人的眼瘾,這钱是花得既痛快又值。

  他花了钱的,当然值得别人用命来换。

  本部武转动了脑袋,正好撞上豹爪那张混合着绝望和不安的脸。

  他最清楚,本部武的监牢已经人去屋空。

  他把本来打算闭上的眼睛睁了开来。

  下一秒,他就绵羊一样地软化了下来“典狱长是,是我。我在,沒沒有脱岗发生什么事情了嗎”

  宁灼看向被挂断的通讯器,自言自语地计数“第三十七次說要走。”

  他努力维持面上的镇静,试图用上次的借口来搪塞過去“您来得不巧,本部武先生重病,請您”

  本部武“你到哪裡了”

  此刻,亚特伯区第一监狱所有为了监视犯人而昼夜不息的探照灯、将每一寸角落都照得雪白明亮的探照灯,为了本部武,一盏盏地熄灭了。

  单飞白死不死,和他又沒关系。

  他的监狱生涯要提前终结了。

  朴元振队长落花流水地冲到会客室时,裤子還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

  他沒有仔细去看那和善的胖厨师,沒有发现他仿生人的身份。

  他看到的不是豹爪的手,而是美好的自由生活在向他徐徐招手。

  宁灼這样关心单飞白的死活,大概也是冲着“海娜”“磐桥”两家合并的事情。

  他一抬手,冷静地下了令“进去,搜。”

  走出小门,四下张望一番,本部武果然看到了两辆前后停着的高级悬浮车。

  反正裡外都是一样的逍遥。

  典狱长的声音发沉,叫他马上到会客室去,给他三分钟的時間。

  豹爪答得利索“就在监狱附近。一共两辆黑色悬浮车。都沒有车号。我和您在同一辆,其他人上后面那辆车。”

  在他离开两個小时后,熬得眼睛发直的本部武就接到了他的来电。

  完了。

  本部武陡觉不妙,刚要开门逃跑,一個和他并排而坐的男人便一把揽過他的脖子,一针扎进了他的侧颈

  豹爪办事比金虎麻利得多。

  与此同时,本部武裹挟着一身的寒意,一屁股坐入了早已安排好的悬浮车,随手关上了车门,把自己关入了一车厢的温暖中。

  本部武听金虎說過宁灼与单飞白的恩怨情仇。

  他转念一想,便想通了。

  车裡除了司机之外,和他一起坐在后厢的共有三個人,個個精悍强壮。

  她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夜枭,蛰伏在阴影裡,眼神阴鸷地等待着她的猎物送上门来。

  在单飞白慢吞吞、喜滋滋地咀嚼苹果时,宁灼又瞄到了他枕头上的睫毛。

  他站起身来,兴奋地跺了跺脚,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才察觉到不对“宁灼呢”

  “九三零”

  闻言,朴队长周身狠狠一震,毛骨悚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本部武沒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哦。”

  “我們来提审本部武。”林檎直截了当地报出来意,“需要他配合九三零专案组的调查。”

  他想,沒错,是他的睫毛。

  他收起通讯器,脚步轻捷地走回了单飞白的病床前。

  有個女人从前排缓缓回過头来。

  诚惶诚恐地送了本部武出去,他觉得自己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连着喝了几口好酒,试图助眠。

  毫无缝隙地进行了一通发泄后,深受打击的金雪深果断撂了通讯,生怕宁灼的狗嘴裡再吐出什么象牙来。

  林檎身后跟着的是一整個九三零专案组。

  她原本精致利索、一丝不乱的乌黑长发,在這短短的两個月裡,变得凌乱、枯槁,花白,面孔也添了许多刀刻般的木偶纹,在车内稀薄灯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诡异可怖。

  那边是久久的沉默。

  电话那边,他把声音放得又低又快“已经安排好了。随时能出去。您看”

  结果刚刚睡過去,他枕边的铃就尖锐地鸣响了,吓得他一個激灵翻身坐起,紧接着就是一阵滔天怒火涌上心头

  他竭力调动了舌头,喃喃道“本部武先生那时候在监狱。他不可能”

  在刺眼的灯光下,他眯着還惺忪着的眼睛,再次见到了那個外貌怪异的林檎。

  不過,本部武心裡也浮了個疑影出来不是說宁灼和单飞白是恨不得彼此死的宿敌嗎

  在她回過头来前,本部武甚至沒意识到那裡曾坐着個人。

  直到整個世界都归于了黑墨渲染一般的死寂。

  這对本部武来說可太不寻常了。

  然而,除了豹爪之外,都是生脸。

  自从他一点点把监狱改造自己舒适习惯的环境,得了趣味后,就很少再出去游荡了。

  查理曼夫人双手交握在身前,面如铁石“本部武先生,我的儿子,承蒙你照顾了。”

  今晚,对许多人来讲,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他们两人一起出去,倘若就宁灼一個活着回去,“磐桥”怕是不能答应。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林檎点了点头“你刚才說他重病了。所以,他在医务室,对嗎”

  本部武的焦虑并沒有持续太久。

  林檎动作极快,径直出示了盖有“白盾”公章的调查令“我們有证人表示,本部武和九三零事件有关,我們已经申請了调查令。請马上带他来见我們。”

  本部武本来拟着去见宁灼最后一面,和他再聊几句话,可一想到還要顺便问候为他重伤的单飞白,他就满心嫌恶,干脆把這项行程取消,开始穿戴行头。

  今天又是朴元振值班。

  林檎察觉他态度有异,隔着绷带,静静凝视了他“那就請本部武先生出来說话。他现在在哪裡”

  這也就意味着,他和他的协约自动中止了。

  本部武一张丑脸涨得通红,喉咙裡发出赫赫的粗响,身体却像是被甩松了骨节的蛇,一寸寸委顿下去。

  在他们的协约裡,宁灼明确表示,不陪他出监狱。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同样的,他也沒有注意到,豹爪神情裡那掩藏不住的惶恐与惊惧。

  他惬意地舒了一口气,屁股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扭了两下,舒舒服服地坐正了“外面可太冷了。开车吧。”

  车中的各项内设一应俱全,宽敞阔大,足够他左拥右抱,开上一场小型ar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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