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白色恐怖四處蔓延(二)
二月二十日,晚間六點。
天空依舊黑透了,因爲宵禁,街道的行人急劇減少,寂靜就像是傳染病迅蔓延了整個城市,空曠的街景透着一種溼漉漉的陰冷氣息,若不是居民區的燈還亮着,元都便真有些像那傳說中的鬼城。
在“宵禁”這種強有力的命令下,只有一個地方是例外,芮氏鋼鐵大廈,它彷彿是屹立不倒的巨人,穩固地矗立在市中心,在高樓林立遮擋住天際的cBd區域,唯有這座大樓燈光通亮,部分員工依舊是通宵勞作,夜以繼日地在這個“工廠”裏完善着他們尚有缺陷的的R基因。
芮氏每日固定僱傭某家政公司的保潔員來打掃公司,他們下班時間在六點。
這時候,穿着深藍色衣服的保潔員都該回家了,清潔工66續續地脫下外套,從大樓後門回家,前兩天幾個保潔員婦人收拾得晚了些,走到街上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半,便有幾個聯合調查部警員攔了上來,不停地盤問她們的姓名以及最近接觸了那些人,幸好有一人機智拿出了芮氏保潔員工作證,他們這纔沒有繼續刁難下去。
而與此同時另一條街的牆角,還有兩個警察正把一個男孩按在牆上,不停用警棍狠狠敲着他的膝蓋,男孩一年前因爲偷了幾顆糖果被送進拘留所,後來又因他的繼父不肯交保釋金,於是在少管所足足關了六個月。這次正好被幾個閒來無事的警察盯上了,他們認得這個男孩,一個有前科的少年又是晚歸,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爲自己挖出了什麼好料子。
江潤站在更衣鏡前,鬆開了保潔服領口,時間已經很晚了,她故意拖到了最後,更衣室裏已經沒了其他人,江潤撩了撩額前的亂,露出了紅色的眼睛。
TnT炸藥一半放在大樓下方的下水道里,其他的被她用巨大的塑料垃圾桶運到了一樓的幾處,上面也分別被捆綁上了定時引爆裝置。
爆炸即將開始於七點,與宵禁的鐘聲共同響起。
江潤從口袋裏拿出一把蝴蝶刀,打開,放在手上把玩着。
她施施然走出了更衣間,沒過多久就遇到了一個保安,身材高大的男人只來及露出了一個驚恐的眼神便被她割斷了喉嚨。
江潤走進最近的電梯,直接按下了去頂樓的鍵,電梯在到三十樓的時候停了下來,進來了幾個年輕人,他們還在說說笑笑,直到關上門後才注意到了那個站在牆角的年輕女人,她低着頭,穿着保潔員的衣服,手上把玩着蝴蝶刀,某個刀口上沾着幾絲鮮明的血跡。
“這是血嗎?”立即有個戴眼鏡的女孩尖聲尖氣地問。
江潤依舊沒有擡頭,聲音喑啞:“是我不小心割到自己的手弄的。”
六十八樓的偏僻角落,電梯門叮得一聲打開,江潤踏過地上的屍體走出電梯,幾個青年歪七八鈕地躺在地上,鮮血濺滿了牆壁和地面。
保安從監控錄像中看到了屠殺的情景,江潤是在電梯於六十七至六十八樓中間動手的,度快得不可思議,保安們根本沒有時間緊急叫停電梯,她便已進入了大廈最頂層。
“芮先生,現在有不法分子往你那裏去了!芮先生,六十八樓很危險!”保安撥通了內部電話,直接聯繫芮潮生道,整棟大樓的警報聲已經響起,“是個穿着保潔服的女人,她在電梯裏殺了四個人!”
“我知道了。”芮潮生淡淡道,他掛上電話,此時三個保鏢圍了上來。
“芮先生,我們會保護你的。”他們皆是退役的特種兵,並且有過好幾年給高層當保鏢的經驗,對自己的實力有很大的自信。
芮潮生揉了揉眉心,面容肅穆:“我們抓緊時間離開這裏。”然而就在他快要起身的剎那,辦公室大門忽然被踢開。
穿着藍色清潔服的嬌小女人就站在門外。
一個保鏢剛準備開槍,卻連保險栓都沒打開就被江潤甩過來的一刀插入脖子整個人釘在了牆上,她的身影快如鬼魅,一瞬間便來倒了另外兩個保鏢身前,毫不留情地扭斷了他們的脖子。
“終於就剩下你跟我了。”江潤咧開嘴笑了笑,在芮潮生對面坐下來,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副撲克把玩,啪嗒啪嗒,動作熟練不已。
芮潮生壓下心頭的驚怒,良久,慢慢道:“我可以幫你——”
“等一下,”江潤豎起一根手指,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現在幾點了?”
“六點四十。”芮潮生答道。
“六點四十……”她喃喃一聲,紅色的瞳孔露出茫然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像是打了個激靈一樣猛地回過神來,古怪的笑聲又在喉嚨間桀桀響起,“時間過得真快啊。”
芮潮生沒有說話,而是看着她赤紅的眼珠和爬着兩道奇醜無比疤痕的臉,她就像是遊走在危險邊緣的怪物,靈魂在漸漸腐爛,一如她的臉。
他想着措辭,試圖最大化地不去激怒她:“我可以幫你將臉整好——把傷口縫合。”
“你也對自己的作品不滿意嗎?”江潤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繼續玩牌。
“我知道你這副模樣在外頭會引人非議,不過我可以保證,讓你恢復之前的樣子。”芮潮生聲音溫和異常,就像是小心翼翼地哄誘。
啪。
江潤突然放下了撲克牌,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芮潮生,我知道你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等你的救兵,所以用盡一切好話來讓我鎮定下來。”
她頓了頓,沒等他反駁又繼續道:“但是你說的對我而言只是一堆廢話,你知道唯一讓我現在不殺你的理由是什麼嗎?”
芮潮生愣了愣,他之前是以爲她衝進來的那一刻會直接把自己解決掉。
江潤眯起了眼睛,重新翹起了二郎腿:“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最在乎的是什麼,是你的妻子,是芮澤斂,還是這龐大的芮氏企業?”
“你想做什麼?”他的臉色極爲難看。
江潤咂了咂嘴,慢悠悠地拿起面前一杯不知是誰的水喝了一口:“親眼看到自己在乎的東西消失在眼前,真是有種藝術般的心痛感。”
“你!”芮潮生怒極,一掌重重拍到桌子上,身體也隨之站了起來。
那虛假的浮在江潤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得一乾二淨:“坐下。”
他用力喘了口氣,卻無奈目前的形勢,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
江潤靜靜地注視着他,滿意地翹起嘴角:“話說回來,芮家的魄力還真是讓人不可小覷,芮秀吉獨斷專行,沒收民間武器,施行宵禁管制,以暴制暴,也算是把混亂給鎮壓下來了,倒是功德無量。”
芮潮生冷笑道:“不管你在搞出什麼岔子,總會有人收拾好局面,讓你的心思白費。”
“不,我的目的已經達成。”江潤手支着額頭,嘆息一聲,忽然就透露出一種疲憊的意味。
警方與聯合調查部已經包圍了整棟大廈,他們得到情報,此次作案的又是這個女人,前《摘要》記者江潤,他們會把所有出口堵住,讓她插翅難飛。
大部分員工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站在大廳裏圍觀,還有一些膽子大的市民,他們趁着混亂走出家門悄悄觀察遠處的芮氏大廈,三架直升機在大樓附近盤旋,其中一架已經略爲靠近了頂層,飛行員觀察着辦公室內的情況,有條不紊地向長官報告。
探照燈不停劃過房間內二人的臉上。
江潤不爲所動,依舊十分從容,她的手指指節輕輕擊打在桌面上。
“你說,現在幾點了?”她輕輕地問。
芮潮生板着臉道:“快七點了。”確切的來說現在是六點五十九分三十八秒。
“觀衆真的越來越多了啊。”
七點鐘的鐘聲驟然響起,迴盪在這片區域,有的是通過街角的擴音器傳播,以此通知衆人宵禁開始。
然而鐘聲才敲了三下,忽然只聽一聲爆響從芮氏大廈一樓地下傳來,隨即巨大的轟響吞沒了整個空間,火苗和灸熱的氣浪一瞬間蔓延到了四樓,這些警察、特工甚至是普通的員工還未來得及出一聲慘叫,便已被焚燒殆盡。衝擊波如巨大的水紋瞬間激盪開來,震碎了附近建築的玻璃,氣浪將空地上的轎車連同空中的直升機一併狠狠甩出去。
爆炸散出強烈的金紅色光線,像是煙花般近地綻放,附近的人紛紛走出家門,或是在高樓陽臺上眺望,那場無與倫比的煙火,咆哮着衝向天際,彷彿是神故意安排的節目,又像是一個時代被攔截斷裂的宣告,這是一場盛大的祭奠。
漆黑洶涌的濃煙飛快的吞沒了整棟大樓,宛如一次混沌的風暴,漸漸的,高樓的悲吟自某個虛空傳來,整棟大樓開始倒塌,一開始還是因爲底層被炸成了空架子而下沉,漸漸的樓房中間部分坍塌,大廈崩潰的度越來越快,沒有人來得及從四五十層樓的高度逃出來,絕望之中不斷有人從窗戶上往下跳。
六十八層,芮潮生辦公室。
燈光已然熄滅,石灰簌簌下落,牆壁像是乾枯龜裂般不斷有裂痕出現蔓延。
地板不停地抖動,隨着大樓下陷,天花板樑柱鋼筋也往下落,再過幾分鐘,這裏就會成一片廢墟。
“芮潮生,喜歡我送給你的大禮嗎?”江潤端坐在椅子上,笑容加深了些,也顯得更加飄渺。
男人已經站到了窗口,手扶住快變形的窗子,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你想毀了蜀國嗎?”
“我不在乎,”她站起來,抓住了他的領口,將他半個身子都壓在窗外,“我一點都不在乎。”
芮潮生嘴脣動了動,他臉色煞白,卻說不出什麼話。
他幾十年的心血一朝盡毀。
“芮潮生,我只是想看看你絕望的樣子。”江潤平靜地注視着他的眸子,“我說過你終會迎來這一天。”
一切都結束了。
這是她給自己打的賭,最好的結果便是獲得永恆的解脫。
“再見。”這句話不知是對面前這個面露惶惑的男人說,還是對自己說的……亦或是在向這個痛苦的世界告別,她按着芮潮生,兩人一起從窗戶上跳下。
他們於上百米的高空墜落,在大的格局中就像是兩片不起眼的枯葉,耗盡生命後只能選擇這樣卑微而慘烈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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