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公之衆之敵的戰歌(一)
天空暗了下來,二月末的瓦連京寒冷依舊,即使關着窗子似乎也能聽到外面狂風的鬼哭狼嚎,幾乎要滲透入人的骨髓裏去。
瓦連京近郊,弗拉基米爾莊園。
地牢的門忽然被打開了,幾天沒有人說話,看不到太陽,終日被困在這個陰暗的地方只能得到一點食物和水,江潤已經虛弱到了極限。
進來的是兩個士兵,他們身材高大,一人拉住江潤的一條胳膊把她輕而易舉地架起,她連行走力氣都沒有,只能一路被他們拖行着直到進入聯盟法庭。
士兵把江潤放在鋼椅上,鎖住她的手腕和腳。
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斜倚在椅子上,略略擡起頭,整個大廳依然那麼昏暗而壓抑,她看向了中間的桌案,上面大部分紅燈已然亮起——不死者元老們已經就緒。
謝爾蓋和裴初寒入座,蘇沅也坐到了旁聽席——一如一個多月前他們審判閔仲諳時那樣,只不過這次主角換了個人。
裴初寒翻開面前的文件:“江潤,二零零零年出生於蜀國元都,二零二五年一月份成爲不死者,之後殺害元都高層及平民累計一百四十三人,利用網絡媒體制造混亂,並將不死者暴露於公衆面前,你違反了《不死聯盟條約大綱》第四條,第七十五條,第一百三十三條。”
“新生不死者就捅出這麼大簍子,這已經不是管教的範疇了。”九號插嘴道。
謝爾蓋撇了撇嘴:“她只是個孩子,應當放寬容一點。”
“這個女人是芮氏的人創造出來的,看看她的臉和眼睛,”七號說,“她與我們不一樣,危險性更大,我們必須防患於未然。”
“她應該爲葉狐的死負責。”這次說話的是十六號,這個男人之前審判低調得一言不,這次卻像是被怒火燒燬了理智。
十號略帶調侃的聲音響起:“元都可真是進入多事之冬,先是閔仲諳,又有江潤後來居上,天哪,這是世界大戰的預示嗎?”
“我說你們這羣人,”謝爾蓋皺起眉頭,看上去微微不耐煩,“你們活了這麼久成日無所事事,就喜歡對別人吹毛求疵,這事也該適可而止了。”
“吹毛求疵?”五號諷刺的聲音響徹大廳,“弗拉基米爾,你可要搞清楚了,到底是誰屠殺了上百個人?到底是誰致使蜀國陷入全面戒備的狀態?她會毀了整個不死聯盟,包庇人可不要這麼明顯,這個女人現在可是比閔仲諳還要危險。”
“報復只會是事態越嚴重,”阿爾法的聲音響起,這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這個世界需要和平,沒有人想再回到八十年前,所以我絕不姑息這種事。”
“阿爾法!”蘇沅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事情不能這麼草率解決,也許你應該瞭解一下事情全部的經過。”
“我知道這是怎麼生的,但是濫殺無辜的事情絕不容許存在,”阿爾法的聲音雖然稚嫩,卻透着一種不容駁辯的威壓,“我一直都致力於人類與不死者共同相處的境地,生在元都的事很可能把形勢推向戰爭的邊緣。”
“共同相處……”江潤微弱的聲音帶着一絲嘲弄,“你們這羣瘋子,還在做着完全融入人類社會的白日夢嗎?”
“不用你擔心,”七號惱羞成怒,“多多考慮你自己吧,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江潤仰着頭,喉嚨裏出沙啞的喘息聲:“……我要律師,還有陪審團……”
“抱歉,我們不提供這些。”五號幸災樂禍道,“這是我們的地盤。”
“看,你們已經將自身獨立出去了,擁有自己的社會……”江潤輕嗤一聲,“這種所謂的‘法庭’,你們將我自私扣押處罰,還涎着臉皮說自己身處主流社會……癡人說夢。”
“我算是有些明白你爲什麼會變成蜀國高層的眼中釘了,”五號口吻聽起來倒像是讚美,“你說出了事實,不容許這個世界上存在着灰色的地帶,非要將其□裸地揭開,像你這樣眼中非黑即白的人是不會理解我們尋求利益最大化的想法,我們要和平,融入主流社會是必須途徑。”
“說的沒錯,和平萬歲。”十四號嘀嘀咕咕道。
江潤猛地低下頭,正視着圓桌上的一號座位,雖然沒人,她卻彷彿看到了阿爾法,看到那個外表年輕女孩嘲笑般地望着自己——無端的厭惡從心底油然冒出。
這個女人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指揮着別人,永遠都擺着那副自以爲正義的嘴臉。
真是……讓人不討厭都不行。
江潤彎起了嘴角,費力地吐出了一個詞:“列昂尼德。”
阿爾法冷清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我宣佈——”
“等等,”謝爾蓋打斷了她的話,他的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不若之前那種悠然的姿態,“江潤和閔仲諳的性質不一樣,不能這麼輕易的下結論,其實完全可以從輕判決。”
“弗拉基米爾,我必須告訴你,你太容易信任別人,當年我也犯過同樣的錯誤,也許你以後會意識到這點。”
“法布里奇奧·孔蒂是個沒有信仰的混蛋,你怎麼能把江潤和他相提並論?!”
“夠了,你大可不必用以前的事來刺激我,弗拉基米爾,”阿爾法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十分尖銳,“你摻雜了太多的私人感情,這會違揹我們一直追求的公平。”
謝爾蓋大掌一拍桌子,擡高聲音:“難道對她就公平嗎?把一個二十五歲的女孩送到那個島上就是公平?”
“她製造了屠殺,揹負着上百條人命,”阿爾法道,“這種異變的不死者很危險,我很遺憾,可是我必須這麼做——江潤將被關押在希德爾島,無期。”
“我們應該先觀察一段時間,阿爾法,這種處罰太過嚴厲。”蘇沅站起來道。
女孩將聲音稍稍放柔了些,卻依舊沒有絲毫拒絕的餘地:“我根據條約處罰,她觸及了底線,在這條線上所有不死者都是一樣,我們沒有雙重標準,況且這個女人七年前背叛了你,不死聯盟不需要這樣的叛徒。”
這次審判她展現了自己異常強勢的一面,這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非常少見。
大廳裏安靜至極,不若之前那次吵吵鬧鬧。
裴初寒咳嗽了一聲:“庭審結束,江潤,你最後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面具……”她將頭轉向了弗拉基米爾,“我可以把那張面具帶走嗎?”
謝爾蓋知道她指的是那張古怪的白瓷面具,他的目光充滿了同情:“當然。”
江潤輕輕笑了一下,像是感激,又彷彿是自嘲。
士兵解開了椅子上的鎖,他們把江潤拖起來,她陰冷的目光透過亂七八糟的頭轉向阿爾法的座位,其中的深意令人毛骨悚然。
江潤被押入太陽神運輸機裏,這次她終於能好好觀察內景,不過她所呆的地方卻是個小小的隔間,鋼絲網隔斷外界組成了一個囚房。
她被注入了大量的鎮定劑,連走路都踉踉蹌蹌,更別提硬拼力氣將鋼網扯斷。
江潤席地而坐,睜着通紅的眼睛望向頭頂,她聚精會神地盯着上空,眼睛一眨不眨,彷彿已經凝固,很長時間過去,那頭頂的鋼網竟開始微微向下彎曲。
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凝神,江潤回過頭,她看見蘇沅走了進來。
蘇沅來到牢籠前,卻是解開了密碼鎖,隨着啪的一聲,門被打開了。蘇沅退後一步,眸中忽然出現了決絕的意味:“你走吧。”
“走?”江潤眯起眼睛,懶洋洋的樣子,“去哪裏?”
“隨便你去哪兒,只要永遠不回蜀國就行,我向議長先生保證過了。”蘇沅拍了拍牢籠,“動作快點,不然被現就走不了了。”
“你就這麼相信我?”江潤瞥了她一樣,“不怕我回來?”
“你若回來,我會再次抓住你,”蘇沅嘆了口氣,她揮了揮手,像是急着要趕她離開,“走吧,我們兩不相欠了。”
“你從來都沒有欠過我。”江潤緩緩道,身形未動,“我不想過着孤身被一羣不死者和政府軍四處通緝追殺的流亡日子。”
蘇沅的眉頭皺了起來:“但是——”
“你們在做什麼?”低沉的男音驟然響起,隨着厲風一掃,裴初寒已然站到了牢籠前,他按着門,用力一壓,將江潤重新關入囚房。
蘇沅沒有阻止他:“我只是……”
“永遠別背叛不死聯盟,”裴初寒微微俯下頭,嘴脣對着她的耳朵,透着一絲威脅的意味,“永遠都不要。”
他說完身體退開,冷漠的眼睛注視着江潤。
江潤緩緩地站起身來,赤色的魔瞳毫無畏懼地望着他,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能讓人不自覺地沉溺於這片火紅中。
“你們不過是害怕了,”她聲線沒有絲毫起伏,彷彿在陳述一件已定的事實,“因爲我是異變的不死者,你們害怕我給你們帶來毀滅。”
“我們考慮的方向與你不同,”裴初寒沒有直接回答她,“你因爲自身的痛苦而陷整個國家於水深火熱,這與恐怖主義無異。”
“那你們又是什麼?只不過袖手旁觀,對整個世界的災難熟視無睹,只爲保護自己的利益,”江潤平靜道,“你和阿爾法都一樣是懦夫,裴初寒,你們沒有資格指責我。”
說完她一步步地向後退去,最後倚着鋼網坐下,低下頭不再看他們。
醫生緊緊地抿住嘴,憤怒被他很好地掩飾了下來,他側過頭看向蘇沅:“走吧,飛機馬上起飛了。”
蘇沅沉默不語,她沒有再看江潤一眼。
該做的都已做了,至此江潤的命運再與她無關,從這一刻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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