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彼此喜歡，彼此敬畏
“歡迎光…啊，小子，好久不見。”
清水春樹一見到若山知佳，語氣立刻冷澹下來。
說不上是冷澹，只不過沒有了特意的對客人的恭維。
“只是四五天沒見而已。”
若山知佳在去部遊前，還來這裏進貨過麪包。
“是嗎？總感覺有個兩三個月沒見了。”清水春樹手指抵着下巴緩緩道。
若山知佳不在岐阜的這段時間裏，自動販賣機的商品短暫的都變成了飲料。主要原因是麪包的主力消費羣體學生絕大部分都離校了，這種短保質期的商品短時間內難以販賣出去。
若山知佳問清水春樹：“清水同學在家嗎？”
“在，也不在。”清水春樹回答。
老父親心裏起疑。他可是對眼前這個男生留足了心眼的，一下子聽出若山知佳對自家女兒稱呼的不對勁。
怎麼一時稱呼瀧奈，一時稱呼清水同學的。
“你不是和瀧奈一起去部遊的嗎？”
“嗯。”若山知佳撓撓頭，“後來發生了些事情，我就提前走了。也沒來得及及時聯繫到清水同學，所以現在想來和她當面道個歉。”
“你小子，追女孩有夠蠢的。這樣是不可能追到瀧奈的。”
清水春樹並不瞭解部遊發生了什麼，聽到若山知佳喫癟的話後，得意起來。但他還是把自己女兒的去向說了出來。
“她剛纔出去便利店買東西了。”
“常去的那個？”
“嗯。”
“那打擾了。”若山知佳客氣一聲後，準備離開。
正好遇到清水秋禾從門簾內走出來，他誇讚一聲太太一如既往的美麗動人後，再轉身走出店門。
“啊，啊啦。”
清水秋禾呆了一小會兒，雙手慢慢害羞的捧住臉蛋：“真討厭，一見面就說這種話。”
清水春樹不滿的挑了挑嘴角。
臭小子，我纔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討好清水秋禾是沒有用的。
“春樹，地板髒了哦。”
“好的~我馬上拖地~”
清水春樹口中的便利店離清水面包店不遠，就一公里左右的距離。
上次和安濟千束一起在清水瀧奈家喫飯時，兩人曾去那裏買飲料。
若山知佳順着路走去，在一段上坡路見到了清水瀧奈。
穿着一件澹白色花系連衣裙的小呆萌正沿着坡道的欄杆內側往下走，陽光正好，從側方照到樹木上，細碎的光影從樹葉間婆娑的落到她身上，清風徐來，她蛛網般的鉛墨色長髮髮尾在腰間搖曳。
“瀧奈…”
若山知佳叫了一聲這個正在拿手機往坡道外拍照的小呆萌。
清水瀧奈定了一下，眼眸往聲音來源看去。
兩人安靜的對視了兩眼。
清水瀧奈慢慢垂下手，小臉想要躲避似的低了下來。
“若，若山同學，你怎麼在這裏…”
“從老家回來後，我立刻就來找你了。”
若山知佳邁步，向清水瀧奈走去。
縱使小呆萌低着臉蛋，但從他處在坡道下方的角度，還是能看到她絕美迷人的俏臉，漣漪着憋了一肚子話的委屈神情。
若山知佳走到她身邊，腦子像短路了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他內疚不已，“我不應該失約的。”
若山知佳這時候真正明白什麼叫有苦說不出來。
發生那種事情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但看到小呆萌這樣子，他又想把真相告訴她。
理智讓他順着中野薰準備好的理由說下去。
“老家那邊，突然出事了……”
清水瀧奈揚起臉蛋，在眼眶裏打轉的委屈的霧氣已經被她收了回去。
她勉強一笑。
“沒關係…沒事就好……若山同學回來後，能第一個找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清水瀧奈話音落下，若山知佳內心就後悔起來了。他討厭這種欺騙清水瀧奈的滋味。
“關於那場煙火大會的事情……”
“沒事，若山同學，後來我和千束一起看了。很漂亮呢，煙火大會。”
“是嗎？”
若山知佳勉強一笑。
“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這麼壯觀的煙花。”
清水瀧奈小聲的說，她極力想表現得很開心，但在若山知佳面前，還是忍不住真情流露。
“可惜若山同學沒有看到……”
“沒事，你看到了就好。”
若山知佳嘴角輕笑一下，心裏卻提不起高興。
“嗯…”
小呆萌的笑容變得自然了許多。
雖然沒能和若山知佳一起看煙火大會，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若山知佳沒能來赴約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清水瀧奈告訴自己，要是她的爸媽突然生病了，她也會急着回家的。
她不能怪若山知佳。
更何況若山知佳說在從老家回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來找自己。
小呆萌心裏是真的已經滿足了。在夏日上午重新遇到若山知佳的喜悅慢慢衝澹那場煙火大會上的傷心。
她的眼睛定定注視若山知佳。
但要是說遺憾，那肯定是有的。
那場煙火大會，她的第一次看煙花，應該是和他的。
“那時候抱歉讓你等了很久。”
小呆萌搖搖頭：“沒有，我只是等了十五分鐘而已。然後覺得等不到若山同學，就先離開了。對不起吶……不過那場煙火大會我過得很開心哦，若山同學。”
若山知佳內心苦澀。
從安濟千束那裏得知實情後，清水瀧奈說的謊話一擊就破。
小呆萌越是這樣子溫柔，他越不希望她傷心。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挪開目光。
清水瀧奈是因爲害怕說謊被看出來了。
若山知佳則是因爲愧疚。
若山知佳轉過話題。
“我剛纔去了趟麪包店，然後來這裏找你。”
“我出去買些水果了。”清水瀧奈示意自己空無一物的小手，小臉微呆。
“誒，我的水果呢？”
兩人沿着坡道往上走，在中途的一個半山腰的平臺上找到了清水瀧奈買的水果，正放在一張石桌上。
小呆萌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睛：“抱歉吶，我剛纔在這裏盪鞦韆。然後忘記拿了。”
這很符合小呆萌的笨蛋性格。
若山知佳由衷一笑。
“你看起來像個笨蛋。”
“啊，我纔不笨吶。”清水瀧奈微撅小嘴，“我期末考試可是全部科目都及格了呢。”
“真厲害。”若山知佳鼓鼓掌，小呆萌得意起來。
“當然，若山同學以後要是有問題，可以找我哦。”
“那有勞你了。對了，你想要獎勵嗎？”
“誒？”
“進步這麼大，應該會有獎勵的吧。”
清水瀧奈俏臉驚喜：“若山同學給我嗎？”
若山知佳點點頭：“讓我想想，想到了再給你。”
“嗯嗯。”清水瀧奈期待的小雞啄米般點頭，隨即，眼眸奇怪的眨了眨，定定的凝視若山知佳一會兒，小臉探前不少，眼睛落到若山知佳的嘴巴。
“若山同學，你嘴巴受傷了嗎?”
若山知佳內心驚訝。他自認自己舌頭傷勢雖沒全部恢復，但已經不影響正常說話了。眼前女孩對自己觀察這麼入微嗎，這種小細節都能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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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若山同學說話的語氣有些變化。”
“舌頭不小心咬傷了。”
清水瀧奈眼眸擔心的注視他一眼，“真不小心。”
小呆萌爲了他在蹙着她的柳眉，若山知佳感覺心情好極了。
真好。
他想起煙火大會的事情，那時候如果不出意外，兩人現在應該已經是情侶了。
他看向小呆萌，心裏醞釀了一會兒。現在向小呆萌表白，還能補救嗎？
他結束心理活動，擡眼望過去時，清水瀧奈已經走遠，站上了一個鞦韆板。
他看着她鍍着一層薄薄金色太陽光的背影，忽然覺得，現在已經不是表白的時候了。
現在的表白，無論是他，還是小呆萌——縱使小呆萌大概率是會接受的，都不是兩人想要的了。
在這個平臺上能夠看到下方一整片居民區，低矮的住宅屋子鱗次櫛比，被像黑色線條一樣的電線和整齊的街道把房屋劃分成一片片獨立的小空間，像一張巨大的雜亂又有序的棋盤。
若山知佳也踩上另一個鞦韆的鞦韆板，兩人雙手抓住纖繩，隨着身體慢慢用力，千秋逐漸搖擺起來。
風從正面吹過清水瀧奈，若山知佳簡單一眸，心裏便怦然心動。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山下的風景。
過了好久，清水瀧奈才輕聲說：“若山同學，今天的天氣好合適這樣子吹風哦。”
“嗯。”
若山知佳收回望向清水瀧奈的眼睛。
今天的天很好，晴朗有風，今天的天也一般，夏日的天基本上都一樣。但小呆萌在身邊，他感覺今天的天剛剛好，身邊的一切都散發着耀眼而舒適的光。
“我回來啦。”
清水瀧奈掀開面包店的門簾。
清水春樹和清水秋禾正在店裏。
清水秋禾道：“瀧奈，若山同學去找你咯。”
“我看到他了。”
清水瀧奈把買好的甜柿子放在牆櫃上。
“怎麼樣，說了些什麼呢。”清水秋禾八卦道。
清水瀧奈眨眨眼睛。
她也不知道具體說了些什麼。
反正兩人都沒有說什麼話的蕩了一會兒鞦韆，聊了一些日常，然後太陽變熱，兩人就告別了。
她小聲的張開嘴巴：“就一些暑假要做什麼的事情吧。”
看到清水瀧奈似乎沒有什麼精神，清水秋禾輕笑起來。
“原來這樣，蠻好的嘛。”
清水秋禾看向清水春樹：“啊，對啦，我新做了一份章魚麪包，春樹來當第一個客人嘗一下吧。”
清水春樹連忙要出門，“我想起來要去買甜柿子！”
“爸爸，我已經買回來了。”
清水春樹滿臉黑線。
下一刻已經被清水秋禾抱右手，“春樹，不願意嗎？”
清水春樹眼角暗暗痙攣一下，嚥了口口水後，表情認真而神聖。
“當然願意。我的榮，榮幸啊！”
清水瀧奈心情好了許多，沒什麼表情的俏臉澹澹笑起來，從打鬧的父母間走過去。
“那我先進屋子啦。”
二樓。
回到自己的臥室。
四周沒有人後，清水瀧奈有些泄氣，撲通一下倒在牀上。
少女期待的表白因爲一場不可控制的意外最終以遺憾收尾後，她如今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明明那時候她已經拿出了所有的心理準備和勇氣，打算無論若山知佳無論說什麼，她都會答應下來，成爲他的女朋友的。就算他不說，她也會鼓足勇氣的告訴他她喜歡他。
這是少女第一次明確的知道自己即將有一場表白，第一次鼓足關於確立男女之間最重要關係的勇氣。
但結果是若山知佳失約，她和安濟千束一起度過了煙火大會。
這場沒有一點結果的表白，就好像失敗了一樣。
清水瀧奈心緒亂糟糟的。
只是錯過了一場表白而已，以後還有更多的機會，她心裏安慰自己，若山知佳也不是有意失約的。
但無論怎麼想，她心裏都對這件事念念不忘。
這是小呆萌人生中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第一次鼓足勇氣，第一次迎來表白……
如今，小呆萌心裏對錶白這兩個字有些畏懼起來。那股對期待一場無比盛大的表白的心願也漸漸退卻。
只要是若山知佳的話，日常一點的表白，她也想要接受了。但心裏又不甘心。
她沒有辦法討厭起若山知佳。
只不過，現在的她在見到若山知佳後，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小呆萌感覺自己的心一片迷茫，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表白這件事情。
“若山同學，我的心好亂……”
小呆萌合上雙眸，難過的把小臉埋進枕頭裏面。
暑假還有一個半月。
表白的機會不是常有的。
時機一旦沒有把握住，便不會重新擁有。就像那場煙火大會，那是兩人都準備好了表白的最完美時刻。
錯過了那場煙火大會，兩人陷入一種奇怪的相處狀態中，再也說不出對彼此的心意。
明明對彼此的好感就要溢出心裏，但都找不到一條讓感情連在一起的通道。
自從部遊那次後，因爲自動販賣機的出售商品也發生了變化，若山知佳全面交給清水瀧奈打理，前往工資薪酬更高的名古屋市中心打工。
也是自從那天一起盪鞦韆後，兩人默契的再也沒有提過煙火大會的事情，也很少再見面。
兩人的關係就定格在那天盪鞦韆的相處狀態上，不敢輕易觸碰表白這層膜。
小呆萌看不明白若山知佳的心思，她害怕再提表白這個事情。少女十七年的勇氣在那場煙火大會上，像綻放在夜空的煙花，消失不見。
而若山知佳決心要給清水瀧奈一個永生難忘的表白瞬間。但已經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表白機會。小呆萌對他的態度也有些敬畏起來，他更覺得：
那場在盛夏七月中旬的煙火大會，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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