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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冬日小雪

作者:未知
腊八节的事情就這么平淡的過去。沒有在贾府中泛起一丝涟漪。贾环就像一只小冷猫被人遗忘在角落裡。贾环自己并不大在意。在意的是赵姨娘、张嬷嬷、如意。听說赵姨娘在王夫人面前闹了一回。结果自然是:然并卵。 贾环每天照常的去书房读书。下学后,则让长随舅舅赵国基带他在京城中闲逛、观察,了解周朝的风土人情。 小透明有小透明的好处,只要功课跟得上,有大把的空闲時間自己支配,而不用给拘束在家中。 在贾府书房中教授课业的是一名寓居京城久不中式姓林的举人。每天上午、下午各教授一個时辰。课本以蒙童为主,读的是《蒙童训》、《三字经》、《千字文》、《声律启蒙》、《千家诗》、《古文析义》、《神童诗》、《对类》,《韵诗训》,《训蒙骈句》,《笠翁对韵》、《增广贤文》,《幼学琼林》。 贾环、贾琮都在学习《增广贤文》,贾兰的进度则领先到《幼学琼林》。读完《幼学琼林》,就算是完成全部的启蒙教育,可以开始学习四书五经。 岁数较大的贾宝玉、贾迎春、贾探春都已经开蒙,四书五经都泛泛的读了一些。 贾环這几天上课,已经很少见到贾宝玉的人影。因为林黛玉来到贾府,宝二哥正在忙着和林妹妹两小无猜的玩耍。 至于迎春、探春、惜春在今年之后都将不在来书房上课。贾母的原话是“认得几個字”即可。临近春节,他们四個学业懈怠,情有可原。 這天下午,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雪。精美的雕花窗栏给北风吹的呼呼作响。书房中寒气凛然。 下午2個小时的课业结束后,贾环、贾琮、贾兰三人从书桌边向林举人行礼:“谢先生教诲!” 林举人三十多岁,清瘦高长,穿着儒衫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他一贯神情严厉。此时說道:“新春将近,今日是今年最后一课。你们回去各自温习书本。来年正月十八开课,届时我会考校你们的课业。散了罢。” 心裡轻轻的叹口气:贾环、贾琮都比贾兰年长,但学业进度竟然比5岁大的贾兰還差。他在贾府当教书先生不過是谋生活,待不了几年。估计是看不到天资聪颖的贾兰考中秀才。 “恭送先生。” 林举人出了书房。早在门口等着的一位小厮忙上前笑迎着說话。隐约听到好像似贾政设宴邀請林举人喝酒。 贾环、贾琮、贾兰三人收拾了书包离开书房。外面候着的长随、书童都涌過来。 贾环身边就赵国基一人。贾琮和贾环一样,只有一個名叫“富贵”的二十多岁男子陪同。贾兰则有两名长随,两個小书童。为首的是贾兰父亲贾珠乳母的儿子,叫桂树。 书房位于贾府二门外的一间院落。内裡其实有走廊和二门内相通。平日裡三春和宝玉都是走這條路。但是贾环、贾琮、贾兰都是宁愿从书房正门出,再绕到距离各自住处最近的垂花门。因为在裡面遇到女眷,他们三個基本都要行礼,而且未必讨好。很麻烦。 “三哥,兰哥儿,我先走了。”在院落门口,贾琮道别,往东面去了。贾琮是贾赦的庶子,贾琏的弟弟,年纪比贾环要小。 荣国府占地面积极广。贾环前些天在贾府外绕着走了一圈,也在贾府内逛了一回。预估近百亩。差不多有10個标准的足球场那么大。堪称豪宅。 布局分为左、中、右路。中路依次是大门、外仪门、向南大厅、内仪门、荣禧堂;西路依次是垂花门、穿堂、花厅、贾母上房、倒厅、凤姐院;东路为贾赦院。 读书的书房就位于中路的向南大厅平齐的线路中。不远处就是贾政的外书房梦坡斋。贾琮住在东边。而贾环和贾兰都是贾政一系,住在中路。三人并不同路。 贾环和贾兰两人带着长随、书童往南面的垂花门走去。寒风料峭,雪花飞舞。 贾兰五岁多,有着装出来的少年老成。裹紧了些深蓝色的斗篷,脸上洋溢着学校放假后的笑容,說:“三叔,我娘让我问你史书看完沒有。看完的话就還给我。” 贾环手中的《国朝史略》就是向贾兰借的。贾兰的母亲李纨是原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再加上贾兰已经死去的父亲贾珠中了秀才准备考举人。贾兰家中有史书。 爱惜书的人将书借出去就像是儿子给养在别人家,时刻想要拿回来,還伴随這各种担心。 贾环理解這种心情,立即道:“我看完了。今天沒带,一会送到你院子裡。” 李纨不愧是深得贾府上下好评,很会做人。這本书他借了小半個月。能忍到现在要回去,他心中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贾兰开心的道:“好啊。三叔,我听我娘說,今年江南甄家的管家来送年节。說起甄宝玉做了一首诗在江南地区流传,得意洋洋。今年除夕晚宴,曾祖母可能会命我們赋诗。” 贾环就笑了笑。他在书房裡沒打算出头,在除夕晚宴上贾母面前就更不打算出风头。蒙童的课业,即便是古文有怎么样?有老师手把手的教,只需要记忆、背诵,又怎么可能难得到曾经的高考学霸? 低调,是当前最好的保护色。 在南垂花门外,长随和小厮们都止步,将书包递给贾环、贾兰。两人背了书包,闲话着进了二门内。 贾政和王夫人居住的东跨院位于荣禧堂东耳房以东。东跨院旁边的小院则是赵姨娘的住处。贾环住的套间挨着赵姨娘小院。 而贾兰和母亲李纨的院子距离贾环的住处不远,偏向西路贾母上房。 贾环在路口和贾兰道别,他要先去王夫人的东跨院看看。一般而言,這個時間点赵姨娘都在东跨院王夫人面前候着。 小贾环的习惯是下午放学之后去找赵姨娘,顺路和王夫人院子裡的丫鬟们玩耍一会。 贾环并不打算骤然改变這個习惯。他前些天和赵国基外出在京城裡逛已经让赵姨娘生疑。昨天晚饭后来看他时還骂了他几句:“蛆心孽障,去哪裡垫了踹窝?几天不见人影。” 到东跨院。因为下着雪,丫鬟们都在偏厅的暖阁中玩耍、休息、說话,只留了一個小丫鬟在门口望风。 贾环熟门熟路的走进暖阁,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书包放在一旁的杌凳上,又和相熟的丫鬟金钏儿、彩霞等人随和的打招呼,“今天你们俩沒在太太面前候着?” 他毕竟是来自现代,又是成年人,懂得尊重和包容,和丫鬟们的关系比小贾环還要好几分。 王夫人的首席大丫鬟金钏儿正蹲在矮桌边和小丫鬟掷毂子,仰着脸笑着道:“彩云和玉钏儿在哩。我和彩霞出来玩一会。”她约莫十一二岁,大脸,梳着刘海,看着稳重,已通人情世故。 彩霞走過来,递给贾环一杯热茶。她年纪和金钏儿相仿,鹅蛋脸儿,眉清目秀,温和的细声细语的說道:“三爷,姨奶奶今天犯了错,在裡面跪了快半個时辰。你要不要进去缓颊一下?” 贾环就愣了下。他来這么些天,和赵姨娘并不亲近。但陡然听倒她跪了快1個小时,心情便有些复杂。想了想,道:“彩霞,谢啦。”起身去正房。彩霞這么提示,多半是成功的概率很大。 赵姨娘毕竟是小贾环的生母,若是知道她在裡面跪着還不进去求情,确实說不過去。赵姨娘不管多么无脑、作死,但对小贾环的爱沒有打一丝折扣。 … … 东跨院的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淡然的喝茶。 周姨娘、彩云、玉钏儿還有几個丫鬟、婆子在一旁陪王夫人說话。而赵姨娘却是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下雪這么冷的天跪在地上快一個小时。贾环心裡忽而涌起一阵对赵姨娘深切的同情。走前两步,“噗通”的一声,跪在姨娘身边,“咚咚”磕了三個响头,“儿子见過母亲。今天书房开始放年假,過来给母亲請安。” 沒错,贾环在礼法上叫王夫人“母亲”,反而叫生母赵姨娘“姨娘”。他只能在人后叫赵姨娘“娘”。 也不要以为贾环“犯贱”下跪磕头。贾府裡,儿子给母亲請安,就是得跪在地上磕头。区别只在于:地上有沒有垫子、磕头需不需要那么用力。 贾环并不觉得他在王夫人面前可以得到任何优待,规规矩矩的做足。之前小贾环来王夫人這裡玩耍,就基本是不进正房向王夫人請安。 王夫人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衫,和眉善目,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保养得体,手裡带着一串精美的檀珠。 她已经在考虑让赵姨娘起来,跪了半個时辰,敲打得足够了。见贾环头磕的响亮,心裡头舒畅,淡淡的道:“环哥儿,起来吧!赵姨娘,看在环哥儿的面上你也起来吧。下次不要再犯。” 赵姨娘忙谢道:“谢太太开恩。”然后這才再站起来。只是跪得有点久了,两條腿酸麻,身子摇晃,差点摔倒。房间裡适时的响起几声嘲笑声。 贾环扶赵姨娘的手臂,這笑声让他听得有点刺耳。 王夫人眼中闪過一抹难以察觉的快意,說:“赵姨娘,你今日且回去休息吧。我這儿不用你候着了。” 赵姨娘又“谢恩”几句,方才和贾环一起离开。 … … 回到赵姨娘的小院中,赵姨娘眼睛红红的,坐在垫着青缎靠背坐褥的椅子,哀声叹气的让丫鬟小鹊拿来治跌打的蛇油。挽起裤脚,膝盖的地方已经跪得红肿。 贾环看的皱眉,问道:“娘,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给王夫人拿来立规矩?” 蹲在赵姨娘脚边,拿蛇油给她揉着膝盖的小鹊讶然的看了贾环一眼。贾环是要叫“太太”的,竟然叫“王夫人”。 赵姨娘红着眼睛,愤愤的道:“還能什么事?我前几日因你沒有腊八粥和太太闹了一回,太太今日寻我一個不是,拿我做筏子。” 贾环有点默然。他读红楼梦时,对赵姨娘這個反面配角沒什么好感,也知道她一贯的作死,属于智商需要充值的一类人。 但是,从贾环的角度来說,做母亲的给儿子争待遇遭到报复,他心裡還是有些触动。 “娘,你有沒有考虑离开贾府?”贾环认真的问道。赵姨娘在贾府裡過的不好。如果赵姨娘愿意,他在离开贾府时,可以带她一起离开。总不能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却让她孤老下半生。 赵姨娘在今天這样的下雪天给王夫人罚在地上跪了近1個小时,而起因只是王夫人为了报复赵姨娘吵闹。這让贾环对赵姨娘的遭遇充满了深切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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