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時大意
“母妃,你怎麼樣了?”一腳剛踏進瓊玉宮的大門,他就已然出聲問道。沐謙允是雲耀上下有名的孝子,事實上他確實十分孝順殊妃。
有次殊妃得了種怪病,整日神情懶散,身子不爽,食慾亦是不佳。眼看着人一日比一日消瘦,太醫們用盡了所能想到的法子,也沒有絲毫起色。
沐謙允聽人說古源山上長有青吟草,傳言能夠治此怪病,便立馬帶着一隊人馬上山尋藥。那時大雨連着下了幾天幾夜,進山後碰巧遇上山崩洪流。三十多人全部橫死,就他一人得以生還,手中還緊緊攥着從山頂採來的草藥。
也不知那青吟草是否有藥到病除的神效,不過自殊妃喝完之後,約摸半個多時辰。身子便慢慢好了起來,似比以前還要硬朗些。
“你怎麼來了?定是淺夏告訴你的吧?我不是吩咐過不準將此事向你提及的嗎?如此說來,他們是把本宮說的話全當作耳旁風了?”殊妃不由皺起眉頭,她自然知道沐謙允的性子。
他自己受了任何苦也瞞着決口不提,免得讓她這做母妃的白白擔心。可若是她受了旁人的委屈,就算那人權勢再大,也定要將其狠狠奉還。
“若不是淺夏譴人來告知我,難道竟要看着母妃被人欺負,做兒子的卻冷眼旁觀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早晚都會知道。與其後知後覺,不如先發制人。
“你瞧母妃不是好好的嗎?不過今日之事確是驚險萬分。如果不是危急關頭出了岔子,怕是你此時連見也見不着我了。”殊妃半是心有餘悸,半是感慨地說道。
“怡貴妃爲人陰險,別人看她一臉溫和,還以爲是個善茬,卻不知這偏偏愛咬人的狗卻是不叫喚的。”
“她的能耐我還不知道嗎?聽太醫說沐清寒中的是****上的祕門劇毒。想她定是花了重金,才尋來那樣的毒藥。”殊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那樣的事情,她怡妃又不是第一次做。
“母妃覺得,那怡妃真是下毒謀害沐清寒之人?”他的話仍存有半分疑惑。
殊妃美目圓睜,臉上閃過一絲狠戾,憤憤道:“除了她還會有誰?想不到怡妃竟這樣陰狠,若不是那婢女失手將香襄掉出,只怕我便要步上昭月皇后的後塵了!”
聞言,沐謙允的眸色微微動了動,執起一杯清茶遞於殊妃道:“是兒臣不爭氣,纔會讓那怡妃一而再踩在母妃頭上。兒臣若是爭氣些,他們也不敢對母妃下手。”
殊妃接過茶杯,苦笑着搖搖頭,望向兒子的目光溫和若水:“你也不要自責,到底還是母妃有愧於你。當年亦是我自有應得,不想沒害得了蕭明玉,卻被殊妃暗中使壞,反而害了自已。”
殊妃膝下只誕有一子,也並不是毫無原因。當年,昭月皇后盛寵不衰,沒過多久便被太醫診出了懷有身孕,後來種種便是場看不到的血腥。
……
“姐姐,這可是難得的安胎藥,我好不容易尋來了一些,便想着送點於你。”殊妃含笑着說道,眼面中上皆是無比真誠的模樣。
蕭明玉看着同樣懷有身孕的表妹,溫婉一笑。再有不久,便要生下自己與沐君離的孩子了,而她們卻亦是如此。
此刻,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有欣慰,酸楚,落寞,憧憬……孰不知,這孤寂的日子,卻只是往後無限淒涼的開端。
“這藥還燙着呢!先晾一會,姐姐再喝吧。”從門外走進的怡妃,款款說道,沒人看見那雙溫和的眼眸之下,隱着的是蠢蠢殺機。
就在那天傍晚,可怕的事情終於降臨了——
“來人哪!快來人哪!!”午睡酣醒的殊妃,突覺得小腹傳來一陣劇痛,全身毫無力氣。扶着牀頭想要起身,卻滾落到了牀下。
房門處有人影走了進來,出乎意料意料的是,來人並不是聞聲趕到的宮婢,而是怡妃。
“怡姐姐…快救救我!”她的手想要抓到怡妃的衣角,卻又被來人輕鬆躲開。
“哎呀呀!妹妹親手下的毒,竟然害了自已。你說陛下得知後,會怎麼做呢?”怡妃看着匍匐在地,狼狽不堪的殊妃,忽然咯咯嬌笑道。
“是你?是你把藥換了對不對!”擡頭,她的目光充滿了驚恐,憤怒。
那藥裏摻着落胎藥,本是要給蕭明玉喝,因無色無味,連太醫也診不出來,想不到最後害的卻是自己。
“呵呵~你現在才知道,會不會太晚了?”怡妃撫着自已微微凸起的小腹,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怡妃!你好狠的心哪!你明明知道那藥裏有問題,爲何還要偷偷換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絕不能有事!
“我狠心?殊妃你別忘了,這藥可是你親手熬好送於皇后娘娘的那碗!你說你自食其果,又怨得了誰?”身懷六甲的女子走到她身前,抿嘴笑着,目光卻猶如毒蛇。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給我記住…我這一生都不放過你…”殷紅的血漬從下身不斷涌出,她那未出世的孩子正一點點消亡。
怡妃着着滿地殷紅,以及那因小產而虛弱至極的女子,很是滿意地說道:“服安胎藥的時間到了呢!我也該回去了,既然妹妹這副樣子,就不用送了。”
隨後,殊妃失去了肚中的孩子,從此再不能生養。可她卻不能將此事的真相告訴任何人,只能將無盡的恨意深埋心底。
她恨,恨怡妃,恨蕭明玉,恨將自己送入宮中的父母!更恨那爲護蕭明玉,而將她推上風口浪尖的薄情帝王。
“謙兒,沐玄燁那邊怎麼樣了?”殊妃問道,緊接着喝了口茶水,強壓下心中的激憤。
“皇兄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時不時就去青雀樓中,文媚兒已經將他喫得牢牢的。”一提起那個沒出息的大皇子,沐謙允的眼裏便滿是自負,不屑。
聞言,殊妃忽然覺得些許暢快。怡妃被禁足,而她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女,一個被困冷宮,一個整個流憐青樓。若如此下去,皇位必是他們的掌中之物。
“那文媚兒會不會?”殊妃略顯擔憂地問道,她也是知道那文媚兒一心喜歡自己兒子,但沐謙允未對她動過半絲情意,只將那女子當作棋子利用。
“母妃儘管放心,縱使那文媚兒對兒臣的心變了,但亦不會對皇兄動情。”沐謙允狡黠的目光落在落不遠處的翡翠屏,像文媚兒那樣自視清高的女子,又怎麼會喜歡沐玄燁這般風流成性之人?
“那就好。”纖長的指尖撫在柔軟細膩的錦鍛上,怡妃欠自己的,她要一點點全陪討回來。
“只不過沐清寒容顏盡毀,我們以前費的心思,豈不全都付之東流?”
“那又如何?即使沐清寒真恢復不成原來的樣貌,但若能借此掰倒怡妃,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也不算白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面色凝重道:“怕只怕這兩國的婚約既已訂下,便再毀不得了。可沐清寒現今又成了那副樣子,自然是不能去盛元,這和親公主定然還得選過。雖說怡妃現今失勢,她那女兒雖說性子魯莽刁蠻,又胸無點墨,但卻長得也是不差的。看來,得換一招棋了。”
“母妃的意思是要——扶持五妹?”沐謙允一語即中,猜出了殊妃所想。
“母妃的孃家不比怡妃那般顯赫,這些年來,你我母子二人在這宮中如覆薄冰。就連雲容那丫頭,我也沒能將她護住。”
“雲容……”沐謙允輕念出聲,這個早已深刻入骨,卻不敢輕意提及的名字。
三年前,他十五,與雲容一般大,只不過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另一個則是生來卑微的侍女。
“喂,你爲什麼從不和我多說一句話?”小丫頭眨着一雙水靈的眼睛,假裝氣乎乎地問道。
那時她以爲他是哪個宮裏當差的待衛,亦或是哪家的小公子,卻未曾想到竟是皇子。
“你不認識我?”少年眼中閃過不屑,這種欲擒故縱的戲碼,他在宮中可見得不少。
雲容聽後,心中甚是不悅,小嘴不滿地往上翹起:“我從前又沒見過你,自然一點也不認識。你又不是皇帝,難不成這世上的人都要識得你嗎?”
沐謙微微一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怕身份懸殊,敢與自己絆嘴的女子。
“我看到你經常一個人來這裏,難道你沒有其他玩伴嗎?”雲容問道,眉宇中摻着隱隱憂傷。
良久,他擡起頭錯愕地看着她,悠悠解釋道:“我只圖這片刻的清靜,不需要有人打擾……”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孤僻,在別人盡情玩樂的時候,他卻只能悶屋裏看着如山般的書籍……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偏偏生在了這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殊妃的嘆息聲在沐謙允耳邊響起,將他從回憶又拉到了現實。
有時候,沐謙允真想永遠沉浸在那段過往。此生遇到雲容,乃是他最以爲幸之事。
妃御天下章節列表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