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彼岸之花
平靜之下,波濤暗涌。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竟要這樣對我!”木九歌冷笑着,柔弱的身軀顫顫發抖。
宮人匍匐在地,搗蒜似得磕着頭,鮮血從額前滲出。雖是卑賤的身份,卻也明白性命的可貴。
上方的人依舊沒有任何表示,修長的指骨勾起她的下巴,狠狠甩向一旁。
一襲白裳勝雪,人比月華明亮三分,幽潭般的眸子除了淡漠便是冷然。
“朕要誰死,誰就得死。”亦子傾的話語很冷,冷顫了她的心扉。
“求皇上饒了娘娘吧!”貼身宮女淺兒苦苦哀求着。
不想,他竟冷笑一聲,漠然道:“朕與這毒婦的事,何曾輪到你這小小宮女插嘴?”
伺候在旁的老太監朝身後的待衛使了使眼色,淺兒便被捂住嘴架着離開了。
她的命運可想而知。從此埋藏過無數紅顏的御楓林,又將多了具森森白骨。
這御楓林一到秋天便紅的如同火海。殊不知火紅的楓葉,竟是用宮中女子的鮮血染織。
亦子傾格外喜歡這楓林,只因他曾說:“用鮮血染紅的楓葉,纔是最美,最好的。”
“爲何!這究是爲何!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木九歌癱坐在地,嘶聲力竭,淚水止不住落下。
這是她進宮以來第一次落淚,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只因她深知,這幽幽宮庭最要不得便是眼淚。
七年前,她還是將軍府的嫡女,而他亦還是當朝太子。
一紙婚書,她嫁衣如火。洞房之夜,他信誓旦旦。回想過往,一切的一切,便如同水中花,鏡中月。
他的目光似千年寒冰,看着已然絕望的她,“三年前你就應該想到有這一天,不是嗎?”
心頭一震:是啊!自己早該想到!她害了她,害了他最愛的人,他又怎會輕易放過她?
殊不知,三年來他一直在謀劃,也一直在騙自己。爲的只是今時,只是今日,讓這天下,讓所有人爲她陪葬……
“原來如此!其實你早就恨不得將我挫骨揚灰。如今,木家大勢已去,你總算能得償所願了!”
金鸞步搖在耳畔發出“叮噹”脆響,恰似繁華過後的枯榮。
“如你所言。”他的眉輕挑,嘴角的笑意是如此致命。
“那玉兒呢?”若自己不在,傾玉,她那年幼的孩子,又該如何?
“玉兒只能是我與她的孩子。”淡淡一語,手心的那枚墨玉觸而生溫。
他的話何其殘忍,十月懷胎,一朝分勉,苦苦誕下的骨肉,竟成爲他與別人的孩子。
“哈哈哈……”淚水夾雜着狂笑,她幾乎癲狂地喊道:“墨玉兒,你贏了!你徹底贏了!這天下都是你的了……”
說完,直直看着上方的君王,她此生最愛的男子。“七載夫妻,你對我就真的無半點情意可言?”
“我此生愛過的,只玉兒一人。至於其他女子……”他搖了搖頭,話語沒有一絲溫度。
聞言,木九歌慘美一笑。都說了不曾愛過,她又爲何還要存有一絲奢望?
“哦?如此甚好!那我便祝你們永生永世再難相見!”語落,她已往明池邊沿狠狠撞去。
亦子傾冷冷地看着,輕闔眼眸,他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動了動——“九歌”。
殷紅的血染紅了碧玉石,流入湖中,泛起絲絲漣漪。原來這出於泥而不染的清蓮,竟也要用人血所養活。
“九歌,等我。等我長大了,一定娶你爲妻。”
“可你是太子,將來是要當皇上的。以後會有諸多妃子,而我……”
“不,你只娶你一人。”那時,他曾信誓旦旦,而她亦笑如曇花。
年少的諾言終究不過玩笑,待我青絲綰正,你卻心屬他人……
夜已深,幽蘭殿
亦子傾依舊是那一身雪衣,此時他正凝望着書桌上的一幅畫卷。
畫中的女子一襲青衣,墨發即腰,容顏極美,果真是如畫般的人兒。她輕手捻一朵蘭花,嘴角淺淺笑意。
“玉兒,你知道嗎?今日,我便要這天下爲你陪葬!”輕狂的話語,久違的柔情,原來他的血還未完全冰冷。
他這一生愛的只有她,而她卻因他而死。
筆墨尚未風乾,落筆間,他已寫下一紙相思:縱使繁華三千,不及你眉眼如畫。
——
正值四月,微風吹拂楊柳堤,滿苑桃花綻放時。唯有江南風景獨好,就連一代帝王也不禁慕名前來。
西湖河畔,水天盡頭。青衫翩然,墨發輕揚。
七絃琵琶在纖指尖輕彈,一曲江南憶,奏出了萬千風情。煙雨迷離,襯得雨中的人越發飄渺……
黛眉淺淺,佳人如廝,細雨滴落髮稍,她卻淡漠如初。
當傘落到她頭頂時,墨玉兒彈着那曲未奏完的江南憶,對着上方的人莞爾一笑。
“這琵琶,確是要被姑娘彈活了。”亦子傾的眼眸深邃,
“公子說笑了,這琵琶本就是活的。”絕色容顏在輕紗下時隱時現,
“好個琵琶心語,好個墨玉兒。”他讚道,
“公子
曲終,人散。她從他身旁悠悠離去,不帶走一片落葉,一縷清風。
望着不爲其他,只爲離別時的那一瞬回眸。
明月閣中,她輕撫瑤琴,彈盡了浮生千夢,彈盡了
隔着一扇屏風,他忘情傾聽。
一曲終罷,她悠悠走到他身前,語笑嫣然道:“”
“姑娘過講了,
自此幾日,他每每都要來這明月閣聽她撫琴一首。而他們的心也不知不覺,短短的幾日接觸中越走越近。
一種莫名的情愫在二人心中生根發芽,這種感覺是亦子傾從來沒有過的。身爲一代帝王的他,十五歲便已登基,早就忘卻了****是什麼,直到遇見她。
國不可一日無君,他終歸還是要回到皇宮當他的帝王。而她呢?也終究不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離別時,他問她:“你可願與我回宮,並肩看這萬里山河?”
然而她沒有絲毫驚訝,以她的聰穎****自然早就看出了他的真實身份。墨玉兒沒有說話,只是緩緩伸出玉手揭下了臉上的輕紗,露出的絕美容顏。
他們相視一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那般的出人意料。他知道她同意了,因爲她曾說過:“若有一****肯以真容示人,而那人便是我苦尋一生一世的良人!”
她不曾點破過一二,因爲她一直在等這句話。不爲其他,只爲能像現在這樣依偎在他懷中,默默陪着他便已足矣。
可惜,他終究還是負了她,終究還是沒能保護好她。
“聽聞皇上要立一個青樓女子爲皇后,當真是荒唐至極~”“那女子就是個紅顏禍水,將來必定殃國殃民~”……?
百姓的流言扉語,百官的上奏請命,
就在亦子傾堅持已念,定要立墨玉兒爲後的時候,一杯不知從何而來的毒酒,卻結束了她那年輕美好的生命。
他還記的她死前,依偎在自己懷中最後的一語,“若有來世,你不再是帝王,而我也不再出生青樓,該有多好啊……”
語畢,她的手從他臉龐微微滑落,無力垂下。蒼白憔悴的面孔沒有一絲血色,自入宮以來,她揹負的實在是太多了。或許這對她來說纔是真正的解脫吧?
他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心中撕心裂肺般的痛,滿眼熱淚。爲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
亦子傾又何嘗不知,這酒中的毒怕是她早已知曉。既使沒有這杯毒酒,以墨玉兒對他的深情,也定是不會讓自己爲難!
只怪這世俗的目光,只怪這百姓的愚昧,只怪這上天的不公——所以他要這天下爲她陪葬!
殿外不知何時已然火光沖天,撕殺一片,此時,偌大的皇宮。
亦子傾的思緒此起彼浮,他冷笑一聲,這一刻終於來臨了!
四周狼煙起,山河早已裂,鋒火連天誅,誰知帝王心?這一戰註定血流成河,民不聊生,苦得終是天下百姓。
三年來,他變得昏庸無道,殘暴不仁。只因墨玉兒在他懷中逝去的那刻,自己的心便已經死了。
一個連心都沒有的人,自然不會憐憫任何人,任何事。
亦子傾的手撫上畫卷,一旁的紅燭被他打翻在地。燭臺上的火苗繞着蔓延開來,整座宮宇皆沉淪
“玉兒,我來了!”是輕輕的嘆息聲,一切都將在無休止的烈焰中化爲灰燼!
三千繁華,不過雲煙紫迷,紅塵妄念,亦如浮生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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