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让她也能痛快哭一场 作者:未知 沈濯請清江侯夫人来,不是来给弟弟沈承报仇的。 事情她還沒有完全查清楚。 就算查清楚了,家丑不可外扬。她就算再怎么愤恨急怒,也不会借助外人的力量来处断沈家的事情。 即便是罗氏的娘家姐姐,也一样。 否则,已经沒了儿子的罗氏,要怎样面对她的丈夫呢? 沈濯原主的记忆裡,沈信言的确是一個爱妻爱子的好丈夫、好父亲。 然而,沒有亲眼看過,她怎么都是不放心的。 她不能让罗氏冒這個险。 她請罗夫人過来,是因为别的事。可這并不妨害她在姨母怀裡,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一场。 昨天晚上韦老夫人给沈濯送吃食,是寿眉亲自過来的。 关了内室的门,寿眉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查到的事情。 “棠华院裡的人都有去处,每個人都很正常。做事的偷懒的,并无半分异样。 “唯一一個不对劲儿的,乃是夭桃。三小姐让她去外院瞧着二老爷回来,就马上回来告诉她。按說這事儿不该是她做。只是,這样一来,夭桃也的确不在花园裡。 “春深斋裡的人也都在。品红倒是刚从外头回来不久。那会儿才洗漱完了,陪着姨奶奶和两個婆子打马吊。 “唯有花锦院的那两個媳妇,当时說是奉小鲍姨娘的命去大夫人处领供香,却沒有去。” 沈濯匪夷所思:“所有的人都有去处,除了那两個媳妇,无一例外?” 寿眉轻叹:“正是。竟是再正常沒有。” 沈濯垂眸下去。半晌,终究不甘心,问道:“寿眉姐姐有沒有问過花园的人?如何单单那一会儿的工夫,园子裡竟一個人都沒有的?” 寿眉拧了眉:“奴婢只知道花园裡的新鲜花,七日一送各房。那天恰好轮上了。但也沒理由裡裡外外一個人都沒有。奴婢再去查查。” 沈濯這才略略好過了一些,谢了寿眉辛苦。 寿眉看她不過三天就瘦了一圈儿,心下怜惜,又安慰她:“二小姐,已经给大老爷送了信,他必是日夜兼程回来的。你放心罢。” 沈濯无言颔首,让她去了。 而今天一早她去桐香苑给韦老夫人請安,寿眉却悄悄告诉她:沒有异常。 花园裡的其他情形都查不到了。沒有任何异常。洒扫的在洒扫,修剪的在修剪。那天就是赶得這样巧,大家去送新来的菊花了。 到了這一步,她知道,不能再查了。 再查,就打草惊蛇了。 ——她当然不相信這是個巧合。 世上沒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巧合后头,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在操控着大局。 只不過是那些该抹去的痕迹,已经都抹去了。 至于還有沒有留下一些可以勘察的细节,则必须要等到她能完全把這個家拿在手裡的那一天,才能查得到。 在這之前,作为一個年幼的、半年前還单纯鲁莽的、手中并无一兵一卒的,年轻小姑娘,她已经无能为力。 這无力感折磨得她食不下咽、坐卧不宁。 尤其是睡眠。 她這几天的睡眠差极了。 因为她一直在梦裡想方设法呼唤那個藏起来的魂魄。 威胁、哀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 她想知道,這件事原本应该发生在什么时候? 前因是什么?后果是什么?谁得了利,谁受了屈?最后的凶手——或者叫做替罪羊,又是谁? 還有,這件事最深远的影响究竟是什么。 而那魂魄一无所动。 沈濯睡得越来越差。 她焦急忧虑,伤痛刻骨。她的痛苦难過,丝毫不比罗氏少。甚至,還要多。 因为她還担着另一重心——罗氏的命格,是病逝。 罗氏已经病倒了。韦老夫人也整日昏沉。 而沈信言,還在未知的路上。 她得想办法让母亲振作起来,至少要给她一個平安活下去的理由。 ——就像孟夫人說的,沈濯不敢软弱,不敢逃避,不敢生病,不敢不坚强。 她只有在罗夫人面前,才能够顺理成章地痛快发泄一顿。 罗夫人看着沈承小小的棺木,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何况還有怀裡這個已经哭得喘不上来气的小小玉人儿:“我可怜的微微……” 沈濯哭得天昏地暗,痛彻心脾。 凄惨凄厉之声,沈府的下人们沒有一個忍心旁听,纷纷掩面退开。 罗夫人带了朱冽過来。 看着她這样哭,朱冽哪裡忍得住。又想起上回還见着那個粉妆玉琢的娃娃,這会儿竟然天人永隔,顿时张了嘴也哇哇地哭了起来。 這一来,罗夫人倒不好再伤心,忙拉着两個孩子去了朱碧堂,路上训朱冽:“你這是来安慰姨母妹妹的嗎?自己倒哭得起劲。你要哭,回家多少哭不得?偏招惹妹妹!” 朱冽抽抽搭搭地答应着,生硬地转移话题:“微微,七姨母怎么样了?病得可好些?” 沈濯大哭了一场,反倒觉得心裡松快了不少。听了她這话,叹口气,拭泪道:“我就是为了這個請姨母来的。” 罗夫人听這话裡有因,忙问端的。 沈濯叹了口气道:“請姨母随我来,一看便知。” 进了朱碧堂,一片死气沉沉。 罗夫人顿时了然。 看来,罗氏是心灰意懒了。 待问了沈濯竟专门挑了人来伺候罗氏吃饭吃药,叹息一回,罗夫人揭起帘子进了内室。 朱冽跟进去請了安,便被撵了出来。 两個女孩子拉着手在朱碧堂的耳房茶室裡坐着,一对一地掉泪。 六奴和芳菲看着,无奈苦笑。 才一会儿的工夫,青冥找了来,屈膝行礼,通知沈濯:“知道二小姐在会客,只是今日的功课還差十张字、六页书。若是晡食后再开始,只怕是来不及的。” 朱冽抹着眼泪骂街:“人家好容易见着姨母表姐,连哭都不让哭痛快了么?這是哪家的女夫子,嫌脸小姑娘我這就去帮她個忙!” 沈濯连忙摁住她,规矩对青冥行礼答道:“姨母稍时便要回去了。午食前我一定回如如院。請孟夫人先教导三妹妹。” 青冥点头,自己去了。 自始至终,连正眼儿都不曾看一眼朱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