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话 凌霄殿裡的报复 作者:未知 我的脑海裡,有八千万年来的记忆,不管是作为掌创世与破坏之力的羽然上神,還是被封在上古宿石裡以为自己只是一块石头,陪在云微身边的千万年,或者是之后被封了记忆以凰羽的身份活了四万年。這些记忆,如今在我脑海裡清晰浮现,甚至不曾有半分遗漏。 在我的记忆裡,墨华爱我护我,给我盛大的婚礼,为我修筑小院,他曾跟我說過,只要有他在,我便无需担心那些凡尘俗世,只要站在他身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六界安危,天下苍生,那是他们男人的事情。 在我的记忆裡,万物生灵皆出自我手,就仿佛我的孩子一般,在我的记忆裡,重幽還是那個会与我一起讨论如何铸剑,在天外天追着墨华兄长兄长地叫的孩子,就连云微,在我的记忆裡都是温顺谦卑的乖巧模样。 可是,這些终究只是我的记忆罢了,很多事情,我沒有看到,不代表它沒有发生,很多时候,我沒有参与,不代表我就与之无关。 如陌风所說,我一直都是一個异类。双生镜中照不出我的模样,我同时拥有创世与毁灭之力,我不像墨华和重幽那般,我自己身体裡就存在着两個对立。 我的力量,在我眼裡看似寻常,可是,对其他人来說,却是灾难,是威胁。尤其是在三皇得了我的创世之力后,更觉我是個威胁。因为他们所获得的,不過是我万千神力的一部分,随着時間的流逝会从血脉裡消失殆尽,而我的不会,生死枯荣,皆在我手掌之中。 陌风說,当初墨华一心想要带我回天外天,便是因为他知道其他人的顾忌,甚至,他自己心裡都有所顾忌。我們在天外天那么多年,墨华其实从来沒有与三皇断過联系,若非陌风提起,我都要忘记那些细节。 在天外天的生活开始是甜蜜,后来便只剩下清闲,在凡世体验了那般繁华生机之后,再到這只有我們两個人的天外天,沒多久,我便觉得有些无聊了。我与墨华之前本就常在一处,来天外天之后,不過几年,能谈的能說的话都已经說完,那些小儿女情怀也会被時間冲淡。之后的每一日裡,多的都是我在院中侍弄花草,他在书房裡练字作画,或是研究棋谱。 我虽身负神力,也不過是一個女子,墨华给了我安定的生活,我便珍惜,虽然平淡无聊,却也好過之前在离天宫为凡世奔走的辛苦。 可是,我却忘了,墨华也是有理想和抱负的。天外天之外的世界,是他辛辛苦苦一手创造的,若沒有他,我大约也不会做這些麻烦事。他被人尊为父神,从创世之初开始,他便十分关心六界生灵。当初我答应随他回天外天,是因为我被他那份为了我舍弃六界的诚心所动,却不想,他其实是为了六界苍生,舍弃了自己。 之后他教授繁缕和桑落,学成之后派了他们离开天外天,也是因为他知道六界乱世将起,想要他们两個去协助三皇平乱。只是可惜了,繁缕有着与他不一样的野心。 繁缕在魔界所做的一切终于让墨华不能再坐视不理了,莲华来传消息,墨华本打算先到离天宫与桑落汇合,了结三皇之争,再去魔界联手制服繁缕。偏偏我听了消息之后,放心不下重幽,闯了魔界,被困阵中,拼了個遍体鳞伤,也坏了墨华的计划。 我被重幽从魔界送出来的时候,已是重伤,虽然当时被重幽和九韶救出,可是那乾凌绝神阵還是伤了我的元神,墨华想要用上古宿石保住我的性命,可是独他之力无法修复我的元神,封我入上古宿石。所以,他与還用创世之力的地皇陌风达成了一個协议。 他们合力封了我,封住我的同时,封住了我的记忆,我的力量,還在我身上下了一個咒印。我重拾神力之日,便是咒印生效之时。之后墨华让云微将我带去了东皇岛。 在魔界处理好一切的重幽得知這個消息之后,硬是要去将封印我的上古宿石抢回来。于是举兵攻打五界,墨华为了封重幽,定六界。故意给重幽露了破绽,夺了辟天剑,以身祭剑,封印了重幽,平定了六界,却最终消散于天地。 “如今你算是知道了吧,這一切,皆因你而起。”肃和,或者說是陌风讲述完一切之后,冷笑着看着我,满心满眼都写满了讽刺。 我看着他,握紧的手又缓缓松开,满心的挫败之感,竟然是因为我?他若是不說,我自是還沒有想到事情還有這么一层,我還会以为,墨华只是那個宠我爱我,为我舍弃一切的墨华。可是,如今他将一切都告诉我,那個先前還叫嚣着要替墨华报仇的我,却突然成了始作俑者,先前的我怀着满腔怒火来到這裡,却突然被兜头的凉水泼下来,让我张惶得有些不知所措。 “若非她,何来的今时今日的你们。”我咬牙看着陌风不知该做何想,却听得身旁九韶冷哼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劲的剑气扑面而来。我肩膀一沉,被九韶拉着错开身子,银灰色的长剑擦着我的衣袖飞了出去,钉在了不远处的汉白玉石柱上。 一击未中的陌风眉头一皱,手腕一转一收,长剑重回手中:“你這逆子,妄我将你留在身边這么久,却是怎么都养不乖。” “便是有你這般的人存在,六界才会大乱。”九韶将手中的羲和剑一横,挡在了我的身前,“若非你与繁缕早有勾结,她如何会在魔界陷入困局,你们借封印她之事来消弱墨华之力,逼得他最后只能散尽魂魄。如今却将所有事情全都归罪到她身上,真以为除了你们每人记得从前种种了?” “胡言乱语,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护六界安平,就如东华帝君一直以来做的那般,若不是這個女人,事情怎么会走到那一步。”陌风剑锋指向我,“如今你若還有几分良知,便该趁着自己還未灰飞烟灭,再做一件好事。那春落寻如今意图倾覆這個墨华以命相守的六界。你该知道,你的敌人不在這九重天。” “凰羽,他說得不错,如今魔界封印分崩离析,春落寻之力不断增强,重幽又不知去了何处,现下也只有你能阻止春落寻。”不止是陌风,便连先前一直沉默的桑落都缓缓开口,“那春落寻的不死心,也是从你這裡得到的,若是說起来,這件事情,也是因你而起……” 桑落的话還未說完,九韶手中的羲和剑已经带着呼啸的剑气朝着桑落刺了過去。我偏头看着轻松躲過的桑落,和一击未中,反身折回的九韶。在桑落要跟九韶动手之前,抬手在九韶与桑落之间撑开了一個结界。 “你居然怪我?”我冷笑着看着桑落,右手一挥,唤出辟天剑,左手五指张合,掌中焚天之火幽幽闪动。我抬剑将那焚天之火附在辟天剑上,剑锋一挑,指向桑落,“且不說如今我是谁,你可知凰羽当初有多喜歡你,你分明答应過她,要护她一世无忧的。可是,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還不是你们逼的。”剑锋一偏,指向了陌风,“若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我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临到头来,你们却又告诉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错?” 足尖一点,辟天剑的剑气裹挟着炙热的火焰,朝着陌风刺去:“你们不觉得如今在我面前說這些,实在可笑嗎?這六界是我們三人所创,要守护要毁灭,皆是我們三人之事,還轮不到你们来多嘴。” “凰羽!”我听到了清霄的惊呼,我看到桑落一面与陌风一起迅速推开,一面抬手在他们身前撑开结界,一击未成,我手腕一转,剑锋一横,再次朝着陌风划去。 “我只要陌风一人的性命,谁若是想要插手,别怪我剑下无情。”剑招不停,我一边逼得陌风连连后退,一边冷言警告在场的其他人。 那边已经长剑在手的桑落听到我這话,似是有了几分迟疑,而另一边的苍梧和清霄,本也沒打算搀和這件事情,只是颇有几分焦心地看向我這边来。 “桑落,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如今她复仇心切,又有這般神力,若不制住她,等她出了這凌霄殿,必将成为六界之祸。”避之已经不急,陌风說话间已有几分气喘吁吁。 “可是……”感受到背后桑落徒生的杀气,本来不急于杀陌风的我也终于有些不耐烦地动了杀心。 擦着陌风的右臂斜斜刺出一剑,在他侧身躲過之时,我将长剑一收,身形折返,左手结印化了一個阵法,朝桑落打去。 即便是他为自己撑开了结界,却也在被我的阵法击中的瞬间支离破碎。玄衣束发的东华帝君被我打得飞出去老远,撞碎了两根汉白玉石柱才落了下来。 他捂着心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在长剑架在他颈边时停止了动作:“我再說一遍,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凰羽……”桑落抬头看我,那双璀璨如星海的眸子裡有我曾经颇为迷醉的温柔,可是,如今的种种,看着他却只能让我寒心。凰羽心心念念的桑落,早已死在了紫微宫蕖幽阁,死在了西天灵山的佛塔幻境裡。如今這個,不過是逼着我讲什么苍生大义,会对我动杀心的人罢了。 “他阻止不了你,不代表我不可以。”就在我分神处理桑落之时,脱了身的陌风却沒有逃走的打算,之时站在凌霄殿的金座前,抬手将手中银色的长剑平举,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剑锋,将自己的血附在那长剑之上,“那乾凌绝神阵的确是我与他们合力布下的,你体内的弑神咒也有我的手笔。当初下咒之时,我便留了心眼,我虽打不過你,却能催动你体内的弑神咒,让它提前发作。今日你便是杀了我,也走不出這……” 他本是一脸得意的模样,只是可惜了,威胁的话都還未說完,一柄青色长剑便从他身后穿胸而過。我看着他蓦然睁大了眼睛,還未及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刺入体内的长剑便被猛地抽出。 九韶抽出羲和剑,然后猛地一脚,将身前的陌风踢飞了出去。 手中银色的长剑脱手飞出,陌风整個身子落到了凌霄殿门口,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落到颈间的长剑阻住。 “肃和帝君,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持剑的清霄冷眼看着脚边的人,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当初麒麟一族全灭,昆仑山陷入火海之时,怎么不见你想着六界苍生?” “你……你居然帮着那個妖女,你可知,你父君……”陌风断断续续的话才出口,便被清霄一脚阻断。 他将长剑一收,一脚将陌风踢到了我的跟前,冷声說道:“你若是在說我的妹妹是妖女,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右手中的辟天长剑還抵在桑落颈间,左手一收一扬,地上的陌风便被扯了起来,我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扬眉冷眼看着他:“即便是不追究你到底对墨华和我下了什么毒手,你吞噬了其他两位皇者,杀死真正的肃和,以魂换命,与魔族勾结,封印东华帝君,每一條都是死罪,今天,我便替你做個了断。” 說完,我也理会他的挣扎,此刻,潺潺的血从他胸前的伤口处流出来,他便是想要挣扎,也沒有了多少力气。 我左手一用力,便清晰地听到他脖颈处骨头碎裂的声音。松开手的那一瞬,幽蓝的火焰将整個人包裹起来,不過须臾,他便就這般在這焚天之火中,在我們面前,化为灰烬。 “凰羽,你……”剑锋下的桑落颓然地看着這一切,直到那陌风化成一堆死灰,落在我們脚边,他才回過神来一般,低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沉沉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