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无关联的结局 作者:小知闲闲 鬼子中尉犯了多少個错误?归根结底他只犯了一個,是那位倒霉大尉生前說過的:将不以愠而致战。 如果只看這场酒站攻防战,九连也许要完了,岌岌可危。 但是,胡义正在一步步地接近他的目的,他的战斗目的即将实现,他坚定地向他的目的执行。他觉得,他已经为大北庄争取到了至少一天的時間,可能還要更长。王朋连虽然不及伪军势众,那些伪军也不可能于今夜到达大北庄,伪军沒那個魄力和能力,何况沒有鬼子陪着他们不敢走夜路。 无论酒站最后的结果怎样,這個鬼子中队也不可能战斗结束后立即再向大北庄开进,即便撇下尸体不管,撇下伤员不管,他们也无法通過伪军得到弹药补给,除非他们想换用中国制式,那可能么?就近去落叶村或者绿水铺休整都不是好選擇,沒意义,明智的指挥员应该在這场恶战后直接回城。下一波再来,又得两天后了罢! 石屋在震颤,轰鸣在继续,击孔外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卷曲帽檐下那张古铜色的冷峻面孔却开始露出了非常细微的笑容,细微得难以察觉,细微得发自内心,似乎還带有一丝……狰狞?沒错,是狰狞,得意的狰狞。 “一场好雨!”他忽然說。 “狗x的你再猛烈些罢!”他又說。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鬼子中尉猛然开始咆哮,又想摔他的手套,可惜他的手套早被摔丢了,到现在還沒捡回来呢。 少尉冷静道:“你可以自己去看。西侧,正在沿树林推過来,兵力最少一個连!” “哪来的一個连?他们怎么可能還有一個连?幻觉嗎?” “我只是报告我所看到的。” “把重机枪先摆過去!” “他们正在拉开,一部都已经拉到西北向了,宽度太大。一個重机枪组撑不住多久。” 鬼子中尉這回无语了,喘着粗气瞪着猪眼,歪头看正面阵地对面的酒站不做声。 “我在等待命令!”少尉强调:“犹豫会让我們丢掉正面,而我的步兵沒法在這段時間内收回来,時間不多了。” “好吧!好吧!”這個答复說得咬牙切齿:“去把预备队追回来,暂时放弃东岸支援进攻。” 传令兵立即转身向东猛跑,去追正在向东迂回行进的鬼子预备队。 八路哪来的又一個连?這是必须要厘清的問題!无论是情报综述還是青山村的环境状况,都决定了九连沒多少人,鬼子中尉坚信目前龟缩在酒站裡的就是九连全部。眼下突然冒出来整整一個连多,情报误差再大也不至于大成這样吧?只能是来自独立团,這应该是独立团一二三连中的一支来援。 這样思考着,发现少尉仍然站在身边沒动:“为什么不去指挥战斗?”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我們還会继续执行少佐给予的任务么?” “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我认为应该向少佐汇报当前状况。” 不久后,扑棱棱的振翅响,一只白色的鸟儿,拍打着翅膀飞起。 鬼子出发时带了一只信鸽,本来,這只信鸽是用来等到占领大北庄后给城裡的少佐报平安。现在,大尉死了,中尉又跑酒站来耍二百五,多灾多难的此行让鬼子少尉再也看不下去,坚持要求立即汇报情况,所以,這只信鸽提前开始了它的使命。 一段時間后。某段山谷中,一條小路旁。 地上趴着一具尸体,尸体附近出现了四個人影。 “特么的死透了么?留点神!” 這句话一出口,立即引来了一声破风响,呜——咔擦——一柄工兵铲生生斩断了尸体的脖子,余势不衰狠狠入土。 “……”刚才說话那位无语。 “抡抡抡你就知道抡,抡之前能不能說声?我這裤子你给洗啊?”另一位十分不高兴。 個头最小還歪扎俩小辫儿的凑過来开口:“這是干啥的?鬼子也有逃兵?” “鬼子逃……特么的他家得老远了吧?他往哪逃啊他逃?這是往西,他进山投八路啊他個缺?” “……”溅了满裤子血的那位无语了,正在代入故事內容的他显得很迷茫。 歪扎小辫儿的不禁踢了迷茫那位一小脚:“送信儿的都看不出来,還真信啊?” “谁說我沒看出来,我是愁我這一裤子血呢!” “都特么别废话了,我来搜搜。嗯……证件……照片……他這娘们真不错嘿!你看她這……” “好吧……呃……军票?老子特么就烦军票!這让老子怎么花?啊?” “怎么?我說的不对嗎?哦,对对,忘正事了……哎?果然有封信!” 一段時間后。 “鬼子给伪军送信還真写信啊?還特么全是鬼画符?防咱劫是怎么地?他就是写中国字儿老子照样看不懂!有啥意义?” “這鬼子到底是要给那些伪军送什么消息呢?”歪扎小辫儿的翻着大眼望天:“恐怕只有两件事罢?要么,命令伪军停止西进原地等待;要么,命令伪军掉头回青山村?” “這特么你也能猜得出来?” “哼哼——姑乃乃的本事大了去了!咱不跟伪军了,掉头!现在就走!” 一個上午過去了,发生了很多事,也似乎什么都沒发生。 下午,风依然冷。 鬼子中尉依然是鬼子中尉,沒有了手套,提着他的军刀,感受不到冻僵的手指,颓丧得双目无神,一步一步朝东走。 走在上午来时的路上,中队還是那個中队,不過现在有很多躺在担架上,被抬着走,算上這些被抬着的,也算上抬的,人数也凑不到来时的一半。 枪声還有,在后方,远远的,稀稀落落响,带不走的伤员断后了。 鬼子中尉恨!他恨他被猪队友卖了!永远不能指望支那人!那些废物治安军根本沒出现!他们迷路了嗎? 鬼子中尉恨!他恨所谓的情报机关!說独立团完蛋了,沒人了,占住大北庄就可以把他们活活冻死了,全是放!独立团的四個连全都在!先是九连粘住了他的正面和东线,然后是一個连从西面拉住了他的预备队,随后两個连的兵力从北方突然冲出来,狠狠捅了他背后一刀!僵持胶着立即变成了仓惶溃退,這是谋! 无论怎样,现在他恰恰是代理中队长,此刻他觉得他自己像是個倒霉的祭品,他得为這倒霉的失败负责。无论觉得多冤枉,现在不会是降级那么简单了,即便回到城裡,少佐也会送给他两個字:觉悟。他的骨灰,将会被耻辱地送回国。 队伍忽然停了。 小路的前方,摆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压着一支梅。寒风阵阵掠過,吹得信纸边缘阵阵抖。 哗啦—— 所有的枪口都被端了起来,或指向左,或指向右,钢盔下的一双双鼠眼紧张地搜索萧萧山梁,甚至有人已经卧倒找掩蔽。 鬼子中尉站在队伍中麻木地向前看着,麻木了几秒之后,猛然笑了,笑得极其猖狂。 “這沒有意义!你们不需要紧张,這個混蛋要杀的是我!去拿過来。” 他身边的少尉试图开口劝他,但他断然重复:“现在我仍然是中队长!我說去拿過来!” 当先的鬼子只好向前,拿起了信与梅,返身一直跑到了中尉面前。 旁边的少尉严肃道:“为什么?” “因为我宁可战死!” 還是尺长的一枝梅,梅枝上只有一朵花,只不過,這朵花不再是花骨朵,正在绽放,闻得到洋溢在风裡的淡香。 “亲爱的真子,我来到战场已经三個月了,這裡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我得主动去寻找我的敌人……” 啪——清脆的枪声猛然回荡在山梁间。 结束了么?鬼子中尉呆呆望着手中的腊梅,沒能感受到一丝痛苦,原来死亡并不痛苦! 噗通—— 好奇打开信来念的少尉倒下了,他也不痛苦,因为他那不瞑目的眼神說明他仍然在奇怪,为什么這封信是日文写的?這好像……是一封本国人的家书呢? “八——噶——啊——”山谷中最终响起了中尉撕心裂肺的疯狂嚎叫。 梅县以北,某條路附近的某個树林。 雪裡一堆火,火边两個人。 “要是那枪响把人招来咋办?” “那更好,咱俩不正好不用干這苦差事了!” “六哥,你這枪法真不赖啊!” “少特么溜须,就這么点,還想指望老子分你一半?” “嘿嘿,那分小弟一口总行吧。” “大哥也真是的,死冷寒天让我在這守,這能守着個啊,這么冷的天别說挂枪的,穷人都不见一個,唉……熟了,行了,能吃了!” 火上烤着的滋滋啦啦滴下了油,泛着微焦,明显不大,明显有翅膀,明显是一只倒霉鸽子,可惜吃它的人士连它是個什么鸟儿都不认得。 寒风掠過,一张满满叠痕的纸條随风翻滚,擦滑過土地飘過了雪,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文小字,飘出了树林,越飘越远,最终消失于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