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老警察拿起铁锹瞧了瞧不动声色地问:“平时用来做什么?”
奶奶沒跟来,给他们开门的红果上前解释,“铁锹是我刚买的,用来做煤球。”
“怎么還有铁耙?”
“也是买来做煤球,我不懂這個,买回来才知道买错了,所以今天才又去买了铁锹。”
老警察沒再說什么,他站在井圈外围查看,沒下井,后面又来了两個中年警察下井探了半天,最后他们给井盖加了锁,把柴草间也换上锁,贴上封條,据說要請县裡的专业队伍来挖井底的泥沙。
邻居们看热闹都来围观问是出了什么事,红果奶奶在屋裡沒出现,霞姑红果不愿多說也都回屋了,但大家嘀嘀咕咕的互相传话一圈也都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曾老太站在桂奶奶家门口,翘着双手得意洋洋地埋汰道:“八成在井裡,我老早就說,谁家会给水井盖個房子?!就是有鬼嘛!”
她大儿媳妇关秀梅是個良善怕惹事的人,忙劝止:“妈我們回去吧。”
“我不回!要回你自己回!你怕什么!她孙女李红果敲了你们五千块,這么快就忘了?!软骨头一辈子被人欺负!李红果還害玉春丢了工作。”曾老太指着李家大门,“這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姜還是老的辣!高大娘您看人看得准!”顺嫂自从知道自己辛苦薅回来的石头是假的,上了李红果的当,而自己因为摔了石头還白白挨了安顺一顿打,一直忍着一口气呢,她在自家门口磕着瓜子,接茬道:“从上到下都坏透了!我就骂安顺当初去救那姐弟做什么!让他们李家绝后,那就是天收!”
“哎!”曾老太把尾音吊的长长的,有人跟她应和,她很高兴。
桂奶奶不爱嚼人舌根,她坐在屋前埋头补裤头沒說话。
桂英也不敢說什么,她边收衣服边嘟囔了一句:“宗老师和我都在呢,后来吉叔他们也来了,顺哥不救也沒事的。”
顺嫂一听可不乐意了,“桂英你這话說的,要你這么說,以后你家要遇到什么麻烦事,我和你顺哥可不敢帮!”
曾老太拉過桂英,“小姑娘不懂不要乱說话。姓李這家是什么好东西?她们還想赖上人家宗老师呢,也不看看自己孙女是什么货色,被人抛弃就跳井要死要活的玩意。人宗老师一家是美国华侨,看得上她?!呸!我說宗……”
“妈,快回吧。”眼看老太太越說越過分,关秀梅生怕老太太把宗炎买她家房的事抖出来,忙打断道:“等会儿玉春又得溜出去了。”
“她老娘在家看着呢。”曾老太就是不走,继续编排,“宗老师看上我們院裡哪個姑娘也不可能看上她李红果啊,人家宗老师亲手把她从井裡捞出来的,知道她是什么东西,這是多想不开才会娶個這样的?不過是给钱在她家吃個饭罢了,妄想把买卖变成金龟婿那就是当了皇帝想成仙贪得无厌呐!”
顺嫂应和道:“哎哟,谁不知道那老东西打得一手好算盘,谁娶她孙女谁是憨货!”
正說得热闹,宗炎回来了,他今天难得准时下班,结果一进西跨院就听见顺嫂在嘲讽他是憨货。
憨货一如既往只礼貌点了点头往裡走,无视长舌妇们投来的“善意”目光。
此时红果正坐在窗下,院裡人說的风言冷语她压根沒听进去,警察迟早会把井裡的尸骨挖出来,现在她只担心奶奶要去坐牢。
警察问過话后,奶奶一直在房间裡沒出来,红果盘算着要提前找好律师,不然后面会很被动。
霞姑完全不知情,她认为警察是被安红无理取闹叫来的,她给元宝剥了個刚煮好的土豆,问红果吃不吃。红果想吃的,她肚子饿了,才起身,就从窗户上看见宗炎回来了。
突然想起那幅画了大半的大姥神彩铅,完蛋,她刚才着急下楼忘把画收起来了,红果冲出门跟了上去,但還是晚了一步,宗炎先她一步进了房间。
院子裡的人看着红果往宗炎房裡钻,以为她是听了方才的闲言碎语故意做给她们看的,曾老太“呸”了一声,高声讽刺道:“沒见過這么不要脸的,就往男人□□钻!”
“喝過洋墨水的人开放的很,睡了也是白睡,难道還能带她去美国?!”說完顺嫂把手裡的一把瓜子壳撒向柴草间方向。
三姑六婆嘴巴太毒,桂英也不是個擅长干架的,只好抱着衣服进屋去眼不见为净。
……
红果家二楼只有两间屋子,大间的带了厕所卫生间租给了宗炎,小间的一直空着沒租出去。
两個房间前面還有一小片天台,平常天气好的时候红果家都在這天台上晾晒衣服和干货。
以前的红果還在這儿养了好几盆的花儿,有山茶有石榴還有鸡冠花等等,近期因为无人打理已经枯萎凋谢不少,這段時間红果天天在楼上画画才注意到這些花,便给浇了水施了肥,那些花儿慢慢又长起来了。
红果站在房门口,只见宗炎立在东墙窗边盯着画架上的彩铅画,太阳下山有时,天色渐黯,屋内光线不足,看不清他是神色浓重還是阴影落在了脸上显得有些不高兴。
他要生气是应该的,只是要看她怎么圆這個谎。
“你画的?”
声音很平静,倒听不出来有沒有生气。
红果抿了抿唇,如实回答:“我画的。”
“功底不浅,学了几年?”
“不记得了。”
“跟谁学的?”
“学校的美术老师。我从小喜歡画画,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学。”這一点她說的是实话。
宗炎指着画板上的人物:“画的是谁?”
“大姥神,漫画书裡的一個反派角色。”
“你喜歡反派。”宗炎点了点头似乎并沒有怀疑她說的话,又问:“那本漫画叫什么?還在嗎?”
“《神址》,神庙的意思,早弄丢了。”漫画名是真的,弄丢是假的,《神址》一套八本一直安静躺在她家书柜裡,可惜最后去基地时,她只带了水和面包,一本书都沒带。到了极端环境之下,所有的精神粮食都是虚的,只有物质是真的。
宗炎拉开了灯,他沒再纠结那幅大姥神,但也沒有就此轻易放過她。
“你为什么假装不会画画?”
为了隐藏穿越的身份。
可惜這個理由不能直接甩出来,不擅长编谎的红果随便找個理由:“我想偷懒。”
如果想偷懒应该一开始就答应他的條件,不去上班直接帮他盯梢就好了。
宗炎微微摇了摇头,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挽起袖子,进浴室洗手。
红果只好补了一句:“我想……你多教教我。”
宗炎关了水龙头,甩了甩手,瞥了她一眼,满脸写着两個大字:不信。
红果把心一横,“我想跟你多呆一起。”
宗炎略一停滞,脸上玩味地笑了,他走過来把站在门口墙边的红果逼到了角落裡,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整個压過来,就像一团野火,红果想躲都躲不开。
她要是膝盖一顶,可以直接废了他,但她犹豫了,這是法治社会,她怕废了自己的将来。
正想着要怎么在不让他受伤的情况下收拾他一顿,耳边微痒,传来两個字:“骗子。”
宗炎拿起挂在她身后墙上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又把毛巾给挂回去。
這回红果学聪明了,她躲闪到一边,也不再装了:“你不也是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婚!”他们结婚表面上是女方逼的,但那天早上她躺在他床上衣衫不整被奶奶发现,深究起来,谁知是不是個圈套呢。
還有他偷偷下井的事,她一直沒揭穿他。
听到她义愤填膺的回答,他微微挑了挑眉,笑了,竟沒有反驳。
宗炎拉开藤椅让她過来坐,他则站在东墙边从桌上拿過一盒熊猫牌香烟,“我抽烟你不介意吧?”
他只是出于礼貌才随口问问,压根沒等她回答,就已经点燃了一支烟。
虚伪!
红果站在原地并沒有坐過去,她等着這個骗子……看他要怎么解說他的骗局。
宗炎吐了口烟,“我沒去過木得,但是我一直想去。”
他瞄了眼她那审视和不信任的小表情,笑了笑道:“放心,刑法裡不允许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红果猜度着他這话裡的意思,按道理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贩毒,那他還在为自己不是杀人犯的事辩解?還是要說明别的什么?
宗炎并沒有往下深谈,红果明白,指望骗子揭穿自己的骗局那是不可能的。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說吧,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红果反感這种被看穿的语境,“我跟你說实话,你也要跟我說实话。”
“我一直跟你說的都是实话。”
“你說你住进来之前沒怀疑杜老板,那你为什么租我們家房子?杜老板怎么欠你家這么多钱的?他欠你家的钱,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起诉他?反而鬼鬼祟祟的在這儿盯梢?”她连珠炮似的抛出来一堆疑问。
宗炎笑了笑,“不是我不回答你的問題,是你以前沒问過。马上要下去吃晚饭了,你先告诉我楼下发生了什么事,等吃了晚饭,我再慢慢跟你說我的事。”
她的這些疑问确实不急于马上得到答案,红果走前去坐到藤椅上,问道:“你有熟悉的律师嗎?”
宗炎认真思索起来,“省城有熟悉的律师,怎么了?”
远水也是可以救近火的吧,省城的律师可能還更有经验,红果跟他說了实话:“我奶奶可能……把我爷爷杀了。”
一截烟灰落在了地上,她的话语裡沒有恐惧,只有担忧,宗炎在一個瓷盘裡拧灭烟头,這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红果把她的怀疑跟他详细說了一遍,只是忽略了昨晚在井下找到的手骨沒說。
宗炎问:“你奶奶什么态度?”
“她在警察面前沒承认,但凭我的直觉,我爷爷的尸骨大概率在井裡。”
“你想找律师帮你奶奶脱罪?”
這真是個灵魂发问,一边是爷爷一边是奶奶,按理說她不应该偏袒任何一方,但作为穿越者她只跟奶奶有些感情,况且当年爷爷出轨后還要私奔,奶奶应该是激情杀人,情有可原的。
“刑事案件不是都有追诉期嗎?我想找律师咨询一下,這個案件发生在二十五年前,是不是就算我奶奶当年杀了我爷爷,法律上也无法再追究了?”
具体法律事务宗炎也不懂,他答应帮她打电话问一问,实在不行,可以把律师請到這边来。
他们還在聊着,元宝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叫红果,“姐姐吃饭了。”
他害羞地不敢看宗炎。
红果招手把弟弟叫进来,元宝躲在她身后撒娇。
“你去跟霞姑說姐姐在和宗炎哥哥谈事情,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們。”
元宝奶声奶气地问:“要是霞姑姑她她问你们谈什么事情,我要怎么回答?”
“你就說我們谈工作的事。”
“哦。姐姐和哥哥在谈工作的事情。”元宝自己嘀嘀咕咕地重复着,乖巧地先下楼去了。
宗炎把窗帘稍微拉了拉,他看出来了,她說完实话就该轮到他說了,她不愿意等到吃了晚饭,怕有变数。
不等她问,他便娓娓道来。
“我祖籍在滇东,滇东宗家曾经是富甲一方的大户。1942年之前宗家在木得经营玉料生意,开了两個玉矿场口,其中一個就是鼎鼎大名的木北沙老场口,那裡出产的玉原石大多都是最顶级的翡翠。
你之前在井下挖出来的那块石头就是我家玉矿场口产的,只是那块玉石质地有缺陷块头也小,算不上顶级。
1942年日本入侵木得,我祖父想将宗家几代人在木得积累的财富转移回国内,木得边境军阀山匪混杂,路途凶险,普通人沒办法自己带财物回国,我曾祖便委托他在国内的挚友封庆帮忙托运,当时封庆聘請了本地最知名的马帮进行押镖,镖号‘破军’。”
這故事有点江湖味,有着沉重的年代感,红果听得津津有味,她问:“封庆和封家是什么关系?”
“封庆就是封举人。我祖父等人先行回到了国内家中,等待‘破军号’能够顺利运回来。可惜几個月之后只等来封庆书童送来的一封信,之后‘破军号’和封庆一起失踪了。”
“是运回国内后丢了,還是在木得丢的?”
“按照時間推算,‘破军号’应该已经运回玉衡。”
红果快速联想起杜老板和刁喜都着急买下她家房子的事,她疑惑道:“难道你们家宝贝是在封家大院丢失的?”
“有這個可能性。”
“封举人不是被山匪杀了嗎?是不是你家的财富也被山匪抢走了?”
宗炎摇头道:“封庆失踪后一個多月,山匪才屠的封家大院。那帮山匪解放后被剿了,根据审判记录,他们在封家大院沒抢到多少东西。”
屋外传来煎鱼的腥香味儿,战斗力爆表的曾老太不知道又在数落谁,只她一個人的声音,沒人敢与之犟嘴,大黄狗嗷嗷叫了几声,似是老太太又在拿狗出气。
宗炎关上东边窗户,屋内瞬间安静了。
红果搓着手指头,好奇问:“破军号押运了多少财物?”
他盯着她,說:“两箱金條,四五箱的玉器珠宝,最重要的是還有一百二十块大大小小的顶级玉原石,都是最好的玉料,宗家祖辈都舍不得卖的宝贝……”
红果听呆了,是她见识小了,這辈子沒见過這么多的财宝。
难怪這么多年過去了,宗家還沒放弃追讨。
“是封举人带着破军号消失了?”
“破军号的东西应该被藏在了某個角落,封庆为什么消失,這沒人知道。”
她想了想,问:“封举人還有后代活着嗎?”
“封家族人大部分生活在县城的封氏府邸,当时住在這裡的只有封举人和他的小儿子。小儿子被山匪杀了,次子三子四子早已去世,只剩下长子封珂道一家当时在省城居住。封家出事后,我祖父曾经拜访過封珂道,封珂道推說并不知道封庆的下落,更不清楚破军号的事,后来我祖父再次去拜访的时候,封珂道全家都消失了,再也找不到。”
“你怀疑杜老板是封珂道的后人?”
“杜老板是最近這一個多月我才重点关注的,之前我怀疑的是另外一個人。”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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