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人背上楼 作者:沐轶 莫裡正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转身望向一直僵直蹲在地上的那汉子道:“有根,你蹲在那作什么?過来!” 吴有根听了這话,赶紧站了起来走過去。莫裡正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抢先打水?我不是說了嗎?今年年大旱,村裡所有的水井都干涸了,也就村口這池塘還有一点水。村裡人多,大家排队,一人一次只能打一担水!你为什么不听?” 吴有根低着头:“槐香說了,我們家后院的菜地的菜,全都枯黄了,再不浇水,全得死……” 一個村民气呼呼道:“我們家人都沒有喝的,你却挑水去浇菜!而且還要抢先挑,你說你该不该打?” 吴有根嘟哝着:“水池都见底了嘛。轮到我,都沒有水了……” 庄辉躺在地上听了好半天,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由苦笑,把目光透過人群,望向远处,只见一层层的梯田,种的都是稻谷。可是,稻谷长得稀稀落落的,按理說,现在正是抽穗的时候,应该是金黄色的,可是大部分的稻谷秧子,都是干枯的,仿佛火一点就着,很显然,稻田裡沒有什么水了。庄稼长势实在不好。 他的手在地上又摸了摸,满手的尘土,跟灰一样,沒有一点水分。 這旱情還真的很厉害啊。 他又想那個声音說的,自己穿越過去的平行世界,正发生各种天灾,并将走向毁灭。——眼前的旱灾,就是這天灾其中的一种? 警车呢? 那声音說過,警车是自己脱离這個即将毁灭的世界的唯一机会,只有找到它才能离开,可是警车在哪裡? 他张皇四顾,从人群一條條腿之间望過去,四周并沒有那辆警车,也沒有任何来自现代社会的东西。 這时,裡正游叔查对之后,发现当时一共有五個人抡了锄头,其中包括女儿莫槐香。脸色更是不好看,吩咐把锄头都拿過来给自己過目。 五把锄头一把把放在游叔的面前,他挨過看了一遍,沒有发现任何端倪,便道:“按理說,古先生的后脑勺這一下子,已经见血了,应该会在锄头說留下血迹啊。怎么沒有呢?会不会不是用锄头打的,而是板砖啥的?” 莫槐香道:“不会的,肯定是锄头!因为打架的时候,我們都是使的锄头,沒有使板砖的。” “有人看见是谁打了古先生嗎?” “当时乱糟糟的,”莫槐香嘟哝道:“他们四個打我一個。我哪顾得上看别的。等我发现先生受伤躺在地上的时候,我才赶紧說别打了,出人命了,他们才罢手的。不知道是谁打伤了。” 所有的人都說只看见古先生在拼命地劝他们,然后就到在地上了,脑袋出了好多血,都沒有看清楚到底是谁打伤古先生的。 反复盘问了好半天,還是问不清楚到底是谁打伤了庄辉借尸還魂的這個人。游叔想了想,道:“那好,你们五個打架,古先生给你们劝架你们都不听,按理說,应该把你们五個都扭送去衙门治罪!” “别啊,莫叔!”一個汉子差点跪下来了,“我要是进了大牢,眼看着要秋收了,地裡的稻谷咋办啊?烂在地裡,全家人都個饿死!” “天旱成這样,有多少收成?都收上来了就不会饿死嗎?”围观的一個老者嘟哝了一句。 那汉子马上转身:“齐伯,可不是這样說话的。收上稻谷,总也能熬些日子不是……?” “行了!”莫裡正打断了他的话,“再沒有查出真正的凶手之前,我暂时不会抓你们。不過,你们得赔偿古先生的药费损失!” “赔赔!我們赔!”四個参与动锄头打架的人忙不迭的答应。 “那好!你们四個,加上我家槐香,每人赔偿古先生两斗米!谁不给,老子就绑了他,送县衙治罪!” 庄辉学中医的,对中国古代的剂量单位很熟悉,知道這两斗米大概相当于二十四斤,差不多够一個人吃一個月的。 一听這话,那参与打架的四個人都哭丧着脸說:“裡正,按理說,把先生打伤了,是因为赔偿,就算不是我打伤的,也该赔,谁让我們說不出到底是谁打的呢?只是,每個人两斗米,要是秋后之后還好說,可是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們可真的拿不出来啊!” 另一個也說道:“是啊!我們家已经断粮十多天了,都是指望着孩子娘他们上山摘蕨菜荠菜回来当饭吃呢。” “是啊!我家也是,一個月前就开始吃荠菜的。”又一個参与打架的孩子說。 最后一個打架的汉子红着脸說:“我們家虽然還有一点粮食,估计最多也就够两三天的,吃完也就完了!肯定不够二斗的。加上荠菜還行……” 莫槐香怒道:“谁要你们的荠菜?古先生可是我們村唯一的這么一個先生,那是参加過应举考试的秀才,是文人!能跟你们這些泥腿子比嗎?能跟你们一样吃野菜嗎?要是以前,古先生沒有被打伤之前,你们吃什么我們管不着,可是,這一次是我們误伤了古先生,他又是养伤的时候,怎么都不能再吃荠菜的。” 参加打架的三柱子的媳妇嘀咕了一句:“你们家有粮食嘛,当然不在乎!” 莫槐香瞪眼道:“我家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们吃完了,怎么,就眼红我們家的粮食了?” 三柱子媳妇眼神闪烁着:“我也沒眼红啊,不是你說了不能给荠菜嗎?我就說,你们家不是有现成的稻谷嗎?我們家可就只有荠菜了,要不,你们先给我們垫着,等秋收了,我們就還你。” “行啊!”莫槐香很是痛快,答应了又觉得父亲在這裡,自己直接答应了不妥,忙又转头对父亲道:“爹,你說行不?” “只能這样了。”莫裡正点点头,对宁三妹和自己女儿莫槐香道:“回头你把粮食给先生送去,先生伤势很重,养伤的這段時間,你跟槐香你们两個轮流照顾先生。” 二女忙答应了。 莫裡正又对那参与打架的四個瞪眼厉声道:“你们四個,等一会到我家来,在我家帐本上画押!秋收必须還!” 四個汉子跟他们的媳妇忙不迭打躬作揖答应了下来。 正說话的时候,跑回村子去卸门板的大贵和二贵,扛着门板回来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面朝下放在门板上,几個人抬着,往村裡走。宁三妹一旁陪着。 路上,几個小孩跟着看热闹,唧唧喳喳的跟小麻雀一般。 庄辉是面朝村子的,所以能看见村子的样子。這是一個极其普通的小山村,座落在一個小山坡下。稀稀落落的大概不到一百户人家,几乎都是吊脚楼。 村子裡的路高低不平,似乎以前曾经用石块砌過,只是天长日久,日晒雨淋的,地面都变形了。门板不停地颠簸。跟在庄辉身边的宁三妹一個劲嚷嚷:“慢点!小心点!先生伤了,痛呢!” 终于,门板在一处吊脚楼下停住了。领头的大贵說:“這楼梯陡,抬门板上不去!” 宁三妹马上說:“我来背,谁帮我抽一下!”莫槐香马上過来,搀扶着庄辉坐在门板上。宁三妹转身,让庄辉轻轻趴在她的背上,双手从她肩膀上搭拉下来。宁三妹双手托着庄辉的屁股,在众人的小心声中,在莫槐香的帮助搀扶下,开始一步一步踩着很陡的楼梯往吊脚楼上爬去。 庄辉是不愿意让一個女人背上楼的,可是,他感觉全身一点力气都沒有。后脑的疼痛开始一阵阵地向他袭击過来了。他只能听从安排。 终于,宁三妹把庄辉背上了吊脚楼。其他的人也跟着上楼。 這些人走過楼道,脚下的木板发出了各种嘎吱吱的怪响。宁三妹把庄辉背到楼上屋子的中间,是一個相对宽阔的厅堂,正面侧边有一個门,莫槐香抢上前把房门打开,宁三妹把庄辉背了进去。 屋子裡很暗,只有脸盆大小的一块窗户透进光线来。這好象是一個厨房,但是很大,一大半都是齐膝高的铺着木板的火铺。中间有一個四方的火铺,但是沒有生火。火铺的上方,挂在一個黑漆漆的铁鼎罐。 宁三妹转身蹲下,慢慢地把庄辉的屁股放火铺边上,对莫槐香道:“槐香姐,帮我扶助先生。” 莫槐香踩上火铺,跪下,搀扶住庄辉。宁三妹麻利地跳上火铺,把放在墙角的一個铺盖卷摊开,铺平整,然后過来要搀扶庄辉,莫槐香已经打横把庄辉托着,走到了铺盖处,小心地把他放下。 庄辉嘟哝了一声:“谢谢!” 莫槐香红扑扑的俏脸带着愧疚:“可不能這么說,先生,是我們打架误伤了你,心裡正過不去呢,你再這么說,那,我們可要找個地缝钻进去了。” 站在铺下的几個人都笑了。 2011()拒绝弹窗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