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曾氏的祸福 作者:孟婆是美人 古言 先一步回齐家的福芹等人,眼巴巴地守在大门处张望。 见齐青玉回来,皆是松了口气,却在发现齐青玉脸上诡异的酡红时,再次慌裡慌张。 吴冰蚕冰冷的目光一一扫過她们,众人只觉寒气逼人汗毛倒竖,不敢吱气。 齐老太太闻信,亲自出来招呼吴冰蚕。 “贵孙女儿受了惊吓,又染风寒,才会出现热症。但无需担忧,我已配了药,老太太且派人仔细照料,两三日便可痊愈。” 吴冰蚕边交待边送上药包,尔后不顾齐老太太挽留,告辞了。 齐青玉此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吴冰蚕并不打算陪她进荑薇院,怪不得在马车上就将道别的话說了。 “珍重。”心中默默地說了句,齐青玉就疲倦地合上了双眼,因为她是真的发烧了。 恰逢崔姨娘回来,一见齐青玉這模样,不禁吓得手忙脚乱,主见全无。 齐老太太叹了一声,“你亲自煎药吧。”又向福荷使了個眼色,让她抱齐青玉回院子。 崔姨娘煎好药后,亲自端到裡间想喂齐青玉进服。 却是无论如何也唤不醒齐青玉,只闻她呜咽着要爹亲。 崔姨娘不觉心酸,将药碗放在自己目力所及的范围,拧了條清爽毛巾,换下齐青玉额上那條。热烫的毛巾捉在手裡,就像捉着一团火焰似的,崔姨娘的心颤粟不断,很多人都說小儿若得热症,一不小心就会烧成傻子。 她太害怕了。 “父亲,父亲……呜呜……父亲……姨娘……” “六丫头,姨娘在這,姨娘就陪着你呢。六丫头乖,起来喝药吧,喝了药就沒事儿了。” 崔姨娘连忙握紧齐青玉的小手,扶她起来,愣是将温热的药,慢慢地喂进她嘴裡。 半碗药喂完后,崔姨娘松了口气,已是满头大汗。 珠儿接過碗,又为崔姨娘抹额后,才离开。 忽然“哇”的一声,齐青玉竟然将喝下去的药悉数吐了出来,又是梦呓不断,哭得凄凉。 崔姨娘只觉心肝都揪成了一团,“六丫头乖,姨娘這就去给你找爹亲。” 崔姨娘一走,齐青玉就坐直了。 不知为何,她心裡莫名其妙憎恨起她父亲来。 大大地喷了口郁在心裡的怨气,齐青玉才爬下床,将剩下的半碗药喝下,又扭着小屁股爬回床上躺好装睡。 其实她一点都不会头晕,相反很精神,她感觉自己很厉害了,就像练過武艺的人一样。 不過,齐昌业回来时,齐青玉根本不知道。 她打着小呼噜,酣睡着。 见過齐青玉后,齐昌业在崔姨娘的哀求下,才勉为其难去了东升院。 齐良玉早睡着了,摔断的腿用缠着棉布的木板固定住,睡在床的裡面。 曾氏正在西次间收拾东西,闻有声响,以为是齐良玉醒了。她抹了抹额上的细汗,调整出一個恬淡的微笑,才入了裡间。 乍见两年未曾见面的夫婿出现在眼前,曾氏倏地定在那儿,心跳骤然漏了几拍,却是作声不得。 齐昌业也是微讶,不過只在曾氏惨白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就指着齐良玉被纱布的重重包裹的腿问,“怎么回事?” 曾氏垂眸,力持镇定,福了個礼,“老爷回来了。家裡出了点事儿,妾身在祠堂思過,良玉担心妾身着凉,从窗户爬入,不小心摔断了腿。” 齐昌业一听,怒火中烧,刚想发作,见曾氏走到大柜子前,取出厚厚一摞男子衣裳来,咬牙咽下已经涌到喉间的责难。 “老爷在外操劳生意,好久沒回来。這是妾身为你做的衣裳,想你可能会长得更壮实些,特意做宽了。”曾氏将十多套上好料子裁成的衣裳放在桌面上,又取出一個多层布盒来。 “這裡面是妾身纳的鞋子,想你走路多了,脚自然会厚实些,也是比两年前做得大了点儿。若是老爷不嫌弃,就留着穿吧。” 曾氏边說,边将布盒子打开,只需用目光轻轻一扫,就得知皆是精品,可比城南老鞋匠做的還要平整、结实。 一個女人对离家夫婿的一牵一挂都在一针一线上头体现得淋漓尽致。 望着這些,齐昌业有些怔忡,但他立刻归究为曾氏心机深沉,想以這些表面功夫来挽回他的心,好为她开脱罪名。 可他忘了,這些衣裳鞋子,是曾氏在两年前他离家起就已经在做了。 齐昌业一声不吭,面容冷峻,眼神還泛着一丝憎恶。 曾氏见状,料想齐昌业大概已经得知家裡所生之事,心裡多少有些彷徨和凄然。男人的心一旦不在了,果然是无情。 曾氏双眼像进了沙子般,有些干涩,忍不住揉了揉,却揉出了一腔幽怨,手指温润。虽然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個形同陌路的夫婿的准备,可是当這一日来临时,她的心是那么的痛。 曾氏又走到小案前,取出一张墨汁刚风干的官印规格的泛黄信纸来。 “這是休书,日子是二年前你离家的时候。到时我走了,也连累不着齐家。”曾氏的意思是,齐家两年前就把她休弃了,只是她为了女儿死皮赖面的赖在齐家。而齐老太太宅心仁厚,不忍撕破脸面赶她走。 齐昌业离家前往九江府两年不归的理由,更可顺理成章地变成——不屑与失德休妇同门,愤而离家。 這样上下通气,齐家的声誉自然是保住了。因为一個弃妇所做下的恶行,是连累不上前夫家。 齐昌业将休书接過来一看,目光定在休书所示的日期上,不由得大感意外,心神颤动。怎么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想的不一样? 曾氏不应该是极力辩解,哭喊着哀求他救救她? 還是曾氏从来都是這样,只是他双眼被仇恨蒙蔽了? “我犯了事,是死罪。良玉就拜托青玉姨娘了。不過姨娘再好,到底不是生母,所以請你看在過往我們之间的一点情分上,将来還請替良玉說门好亲事。” “胡說什么?”虽然那正是齐昌业想要的结果,但亲耳听曾氏說出时,他心底不由自主地闪過一丝惊怕。 “罪证确凿了,虽然妾身什么都沒做,但也不算冤,谁让妾竟然被一個下人算计了,都无力反驳。”說曾氏不怨不恨,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可那又如何? 這样从容不迫地接受命运,不過是因为曾氏看开了,一夜之间就看开了。 齐昌业突然浑身发抖,就像被人架在火架上烤一样,胸口窒闷得快要喘不過气来了。 這個令他深恶痛绝的女人……他竟然舍不得她死了? 曾氏忽地啜泣,因为她看到她日思夜想的夫婿,为她湿了眼眶,到底对自己還是有点情分的吧。 “别哭,沒事的。”齐昌业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双手,居然伸過去将曾氏揽入怀中,說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话。 他一定是撞邪了! “我送你到九江,今晚就走。璋儿在那裡,等我們会合了,我带到你上京去。” “不。”曾氏立刻拒绝了,咬破了唇,才使得出力气将夫婿推开,“我不能让齐家败在我手裡。虽然我不是齐家的人了,可是老天知道,我生是你人,死是你的鬼。” 曾氏說完,深深地凝了齐昌业一眼,神情决绝地冲了出门。 齐昌业怔了很久,很久。蓦然惊醒,他连忙追了出去,颤声高呼:“拦住大太太,快拦住大太太!” 她一定是自寻短见,到时官府就会以嫌犯嫌犯畏罪自尽结案!由于夜深了,各处守门的婆子、门卫,看到大太太疯了似的往外跑,一时之间也沒反应過来是怎么回事。等到被大老爷的声音震回了魂魄,才意识到去追。 可曾氏早沒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