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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酸味儿

作者:既见公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烦事总是接踵而至,甘琼英赶紧换了身衣服,路上還在整理发髻,满月一直小跑跟着。

  她们要去驸马住下的那個偏院,甘琼英脚步飞快,但也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驸马爷

  這是又怎么了?

  這雷点也太容易踩到了吧

  有谁能借给她一根避雷针?

  她的话未曾出口,有人却听到了她的心声,张口就飙出几句讽刺言语。

  “一介贱商也配让公主去請,好大的排场。”满月满腹牢骚,這些日子都对驸马的作为很是不满。

  “成婚三月有余,公主近日才给他脸面,结果他呢!”见公主未制止,满月继续說,“最近真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后面還有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甘琼英满脸黑线,她很想让满月积点口德,毕竟那么說话被驸马的人听到了,肯定又要炸上天。

  但這东西不能苦口婆心地劝,她总是要注意人设的,在对待男人的时候能适当崩人设不被怀疑,是因为端容本身就是個“为爱痴狂”的类型。

  可对待下人,总要拿出做公主的姿态来。

  于是她紧锁眉头,朝着身侧看了一眼,想到了這個身份应该說出的警告。

  满月看到那双凌厉的眸子投過来的视线,立刻噤声,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哪句出了差错。

  “通知全府,”甘琼英语气平缓,甚至有些冰冷,“驸马以后便是真的驸马,阖府上下,除本宫外,皆以驸马为尊。”

  满月闻言眸中闪過震惊,端容公主虽然向来行事荒唐,却从未对任何一人如此重视。

  即便是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瞧着数量壮观,但被坊间传闻浪荡的端容公主,可是从沒有真的召幸過任何一位面首,虽說把人弄到家裡都塞在一個院子,赶上兴致好了才会去转转,找人唱曲儿解闷儿,其实說白了,也只当是养在身边偶尔听听叫唤的家雀罢了。

  满月深知公主心有所属,這是整個殷都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怎得一夕情变,变成了只不過中人之姿的驸马?

  驸马他……如何能同那俊若神君的金川质子相比?

  但满月也不敢忤逆,回答道:“是。”

  甘琼英知道满月对她忠心不二,见她总是热脸贴骊骅的冷屁股,忍不住要为她鸣不平。

  怎叹甘琼英沒法让满月理解财神爷就是应该供着的。

  她足下生风,忍不住又多叮嘱一句:“若是府内再出现刚才那番言论,唯你是问!”

  她其实也想不出什么惩罚,毕竟上次她都不知道满月到底领了什么罚,只是這句在小說和影视剧中常用,她便直接拿来說了。。

  满月点头连连应是。

  說话间,主仆二人已经到了驸马落脚的院门口。

  守在门口的三九本来還在庆幸,今天主子终于不用跟那跋扈公主周旋,不料,一個走神的功夫,那主仆二人竟然匆匆赶来,正站到他面前,可他身为男子,终究不好阻拦。

  幸好甜角听到了响动,也注意到来人气势汹汹,立刻上前阻止,根据往次失败的经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奈何她根本不及满月力气大,她上前企图阻止,她都想好了,不行就直接上手,可满月沒有给她這样的机会。

  “哎呦!”

  甜角腾空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置信,還好她稳了稳身形勉强站定了。

  她惊惧回头,沒想到居然被满月,一個与她身形几乎不同的人,一屁股就拱出两丈开外

  而始作俑者满月早已走开,正默默跟在公主身后,脚步不疾不徐,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甜角想去追,可已经赶不及了,况且這到底是在公主府中,她不敢当真拉扯端容公主,只能原地捶胸顿足。

  甜角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纳闷那姐姐一日三餐都是大力丸嗎?每每和她有冲突,就沒占過上风。

  因为這院子之前是下人住的,但与公主寝殿距离過远,府内空房也多有闲置,很多下人就移居到了那边。

  但這院子也不是常年闲着,轮班的侍卫偶尔会過来短暂休憩,但也只是休息并不会多细致打扫。因此门口透出的烛光中,還能看见灰尘在飞扬漂浮。

  满月推开门,指尖感受到了一片潮湿,显然是才被人擦拭過。

  门声响起,骊骅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又很快垂头,他无视了甘琼英示好的笑意。

  她怎么会来?

  甘琼英当然是为了請回财神爷。

  甘琼英面带笑容进门,她将這屋子一眼看透,但這间屋子显然走的是家徒四壁风,各种摆设也是一只手能数過来,但看桌上仅有一個简易雕花烛台,那一套茶具還不知是哪一年的,而骊骅正在喝茶。

  她感觉自己的脚底都带了一层灰,骊骅的突然决定太仓促,显然随从们還未来得及仔细清扫。

  這样的屋子可以住人嗎?

  甘琼英进来之后,骊骅還是坐在桌边,并沒有起身的意思。

  他刚洗漱過,墨色的长发散落,衬托得那张脸素来温平的脸,竟然霜冻冰冷。

  骊骅其实沒有想到甘琼英会来,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来,她的面首何止一個曲小将军,即便那人真的患了什么恶疾,她也還是有一百七十几個人。

  骊骅本以为今夜她会在那裡留宿。

  手中的茶盏被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骊骅的脊背绷直,始终不肯抬头,直到听到了甘琼英的询问。

  “這裡是下人住的地方,怎么来這裡了?”

  甘琼英走到他身边,直接去抓他的手。

  可刚触碰到就被甩开,她看到骊骅皱了下眉心,虽說那张面皮做表情时并不易察觉,但她确实看到了。

  而且甘琼英注意到,骊骅的掌心有干涸的血迹,什么时候受的伤?

  “這是怎么弄的?”甘琼英是真的关心,她不顾骊骅的挣脱,强行抓住了他的手掌摊开,看到了伤痕。

  她扫了眼桌上,杯盏是足数的,那是什么利器划伤的呢。

  骊骅一言不发,不着痕迹观察她的焦急神情,他忍不住反复比对刚才她着急的样子,自己都不知,此刻他竟然将自己和一位面首做比较。

  他控制不住好奇,她到底更加紧张谁。

  沒有听到回答后,甘琼英看向骊骅。

  骊骅抿唇,但想到她方才那副着急的模样,实在难忍怒气,开口就扯谎道:“摔了一跤。”

  甘琼英正纳闷院中平坦,她這一路疾步過来也沒個磕磕绊绊,怎么就会摔了。

  不曾想骊骅再次开口,直接将她噎到哑口无言。

  “我是個残疾,公主不是知道嗎?”,骊骅终于肯抬头,与她对视,“公主府门槛那么高,高攀不上,摔了不是很正常。”

  這是翻旧账了,前阵子满月才說完這话。

  甘琼英被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這個锅她是必背不可,便直接转移话题,故作骄纵厉声吩咐满月: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府医来,给驸马包扎。”

  满月得令刚要退出门,骊骅再次开口,让主仆二人俱是一愣。

  骊骅突然问,“为什么不是叫太医?”

  那個什么曲将军就能惊动太医,到他這裡就是叫府医,看来還是那個曲小将军,更得她的欢心嗎。

  甘琼英面带微笑,她停顿片刻,看了眼驸马手心那道已经止血快要愈合的小口子,莫名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酸味儿。

  她不免觉得神奇,立刻意会到了什么,立刻吩咐道:“满月,去請太医来。”

  太医這两個字,她故意咬得很重。

  她背過身时险些沒忍住笑,那太医還真得快点来,否则晚一刻,那道口子都愈合了。

  骊骅本就是口不择言,见甘琼英当真让人去請太医,顿时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将手缩回袖口,再度把头低下,看着面前的烛火正无规律地跳动闪烁,像极了他的心绪。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突然起身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公主還有事处理,請早些休息吧。”

  他下了逐客令,见甘琼英不动,竟是直接来拉她,扯着甘琼英的手臂朝着门口走,满脸冷酷。

  “此地脏污,又不方便,”骊骅顶着一张僵硬的脸,不与甘琼英对视,“還請公主移步回主院。”

  怎么刚来又要被赶走

  甘琼英被推到门口时完全反应不及,她竟是第一次发现骊骅的力气如此之大?

  眼看要被推出门口,立刻手脚并用扒住门,“我不走,我陪你等太医来!”

  两人在门口僵持,屋内

  烛光很暗,骊骅逆光而立,侧脸隐沒在阴暗之中,甘琼英有些心惊地觉得,此刻的骊骅竟然隐隐有些阴鸷。

  好在他沒有再推她,甘琼英抱着门温声道:“我总是要把后院的人都处理了的,当初是我糊涂,也是和今上赌气,才弄了這么多人在后院。”

  甘琼英趁机拉住骊骅垂落身侧的手,同时脚也警惕地勾着门,她抓的是骊骅受伤的那只手,语气温柔带着哄人的意味,“曲小将军的事情,后面你来处理好不好?”

  骊骅一怔,绷着的面容略有松动。

  “后院的那些人,不值得你不高兴,我本来也是要打发掉的,正好你随便处置了吧。”

  甘琼英索性趁着這個机会,把這個大包袱甩给骊骅,那打发人不要花钱啊?一百多号人,得花多少钱安置?

  甘琼英還指望着骊骅活呢,她哪有那么多钱!

  公主府上上下下四千余人,全都是吃饭的嘴,她快穷死了!

  而且把這些人交给骊骅处置,既让他舒服,自己又放心。

  骊骅对一個老者都那样礼遇,对這些人也不会太過苛刻,定能给他们比甘琼英给他们更好的出路。

  骊骅的眼神从惊讶到茫然,而后他的视线锁着甘琼英,细看的话,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他想要說些什么,想要指责甘琼英既然无心无爱,何故蹉跎拘禁那么多人?

  可他得知她這般薄情待那些面首,内心之中却升腾起了某种隐秘的,为他自己所不齿的欢愉。

  因此他可几度张口,却沒能吐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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