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咬她!狠狠地咬她!
她之前也做過几次类似的梦,但是都很短暂,而這一次的梦境格外的长,也更加的真实。
真实到她哪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无法挣脱,并且犹如身临其境,化身为梦中人。
“阿姊!”
“阿姊!”
有個稚嫩的孩童声音响起,音量越来越大,直至响在耳边。
甘琼英猛地睁眼,便发现自己的眼前站着個奶团子娃娃。
睫毛扑闪着,一双大眼惹人怜爱,小脸蛋上還有些脏污的泥土,他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不全的乳牙,嘴裡叫着“阿姊阿姊。”
阳光强烈到晃眼,甘琼英抬手遮了下,她盯着小娃娃看了片刻,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身处一個破败的庭院中。
這梦境真的好真实……
甘琼英起身想四处看看,奶娃娃追在她后面,拉住了她的手。
甘琼英低头一看,发现她自己的手上都是红色印子,大大小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了,更让她震惊的是,這双手分明是小孩子的手。
甘琼英几步凑到院中的水缸前,看见了一张稚嫩的脸,最多不過十岁。
她轻微晃头,倒影也跟着晃动,她张了张嘴巴,倒影也是同样动作。
“阿姊,這個给你吃……”奶娃娃手裡拿着一截脏脏的,植物根茎一样的东西,递给甘琼英,对她笑着說,“酸酸的,好吃。”
甘琼英盯着他嘴角的梨涡,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失去了身体的支配能力。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下,不是肉身的那种挤压,反倒像是灵魂被挤压,视角发生了转变,她变成了旁观者,但是却被困囿在一個小小的身体裡。
甘琼英看到自己接過了那根茎,塞在嘴裡咀嚼了一下,酸涩的滋味霎時間充斥了口腔,涩得她几乎落泪。
“好吃嗎?阿姊?”小奶团子问。
甘琼英听到自己回答:“好吃,长生真乖。”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時間,甘琼英都在用這种诡异的旁观视角,看着這对姐弟生活在這個破败的庭院之内。
他们找尽了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包括水缸裡面偷水喝淹死的老鼠。
而随着某天夜裡,一恶嬷嬷闯入院子,要将小奶团子抱走,甘琼英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大姑娘,老奴劝你,将六郎给老奴。”那恶嬷嬷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带着两個丫头,叉着腰堵在门口,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甘琼英跟着两個孩子的视角,看着她时是仰着头的。
“你放肆!”甘琼英听到“自己”說,“我乃慧娴公主之女!六郎乃是惠王幼子!将来若有一天,待惠王,待我王叔登上那贵不可言之位,必将你等背主的恶仆尽数车裂,凌迟!”
少女娇嫩的声音带着绝路兽类的声嘶力竭,她手中攥着一截被削尖的木棍,护着身后的奶团子,以孱弱单薄的身体,对抗对他们来說,犹如大山一般的恶仆。
许是她的眼神太過凌厉,似旷野无羁的孤狼,那恶嬷嬷竟是一时未敢上前,口中却毫不客气。
“惠王?你王叔?”恶嬷嬷嗤笑一声,啐了一口道,“慧娴公主骨头渣子都烂沒了,死得那么不体面,怀的還是野种,是皇族之耻,皇城之中谁還记得你這個公主之女?”
“你当真金贵,怎会被扔到這鸟不拉屎的行宫?”
“至于六郎,惠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子嗣绵长,怎会记得同行宫贱婢一夜欢愉所生的贱种?”
“再說了,你怕是還不知道吧,惠王出征北疆,在混战之中坠马失踪,你竟還指望惠王御极登天?哈哈哈哈……”
“把那小崽子给我,你這女娃娃還能继续在這裡混着,我們几個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你只消日后认清自己的身份,好生伺候着我們便是了!”
老嬷嬷說着不再废话,对着身边的人使了個眼色,便立刻冲上来抢人。
甘琼英一生从未如此愤怒无助過,她看着“自己”抓着一截树枝,同這些恶仆拼命,听着身后的幼弟猫崽子一样嘤嘤哭泣。
她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野兽,甚至一條狗也好,死也要将這些妄图抓走她弟弟的恶仆撕烂!
但是她到底也只是個十几岁的孩子,比起她护着的奶团子,一样孱弱得像是风中摇曳的小草。
她被迎面撞翻,手中紧攥的树枝扎了一下其中一個人,便不慎在被推翻的时候,插入了自己的腰腹。
奶团子被抓住,不住地踢打,拼命地叫喊。
“阿姊!阿姊!阿姊救我!”
甘琼英倒在地上,心如火焚,五脏俱裂,她咬着牙,撑着肮脏的地面站起来,将肚子裡的树枝拔出来,失心疯一样朝着那些人身上戳。
“放了长生!”
“放了我弟弟!”
“放了他!”
她在這一刻仿佛真的化为疯狗,腰腹涌出的血浸透了她破旧的衣裙,她把抢夺她相依为命的弟弟的恶仆,戳得哀哀痛叫。
“甘霖!咬她!狠狠地咬她!”
被夹在腋下的小奶团子,那個笑起来像個小猫儿一样,眼睛弯弯,還长着酒窝的无害小孩儿,闻言闭合了哇哇大哭的嘴,一口狠狠咬在抱着他的人身上。
整個行宫似乎在這一刻化为了炼狱,尖叫声和哭喊划破夜空,三個大人,竟沒能制得住两個小孩。
恶嬷嬷受不了,只好一把将怀裡的小孩扔在地上。
那小孩儿哪裡会躲,“砰”地一声,跌在了地上,撞上了门口的石墩子,顷刻间就沒了声音。
“啊——”甘琼英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已经撕裂了,快速冲上去,抱住了小孩。
将他翻過来的时候,他头顶已经鲜血淋漓,活活被撞出了一個洞。
“我杀了你们——”甘琼英這一刻的心情正如一個被扔入滚油的活兽,她抓着那截沾满鲜血的树枝,当作利爪,摇摇晃晃朝着那三個人扑了過去。
那三個人俱是被吓破了胆子,一边嚷嚷着疯了,一边后退,飞快地将院门给关死了。
甘琼英撞在了门上,哐哐拍动,喉咙之中尽是嘶哑的叫喊,犹如地狱爬上人间的厉鬼。
而门外三個人却惊疑不定地在按着伤口嘀咕,“死了吧?死了就好,死了就能交差了,不一定要把人送出去……”
“這样死在裡面,正好也算不到我們头上,我們只說他们是自行伤到的就好了!”
“对,对,把门关死,反正上头交代也就是弄死小的……”
“关死!”最后传来老嬷嬷恶毒的声音,“把那個死丫头也一起关死!”
甘琼英此刻却已经脱力,浑身颤抖着爬向生死不知的奶团子。
外面的大门被堵上,落锁上的声音响在午夜破败的宫殿之中,她们要将两個孩子,活生生关死在這院子裡。
甘琼英捂着腹部,抱着奶团子昏死過去了。
梦境到這裡扭曲变化,像是一副被消音的画。
甘琼英终于能够恢复被迫感受一切的状态,恢复旁观。
她看到女孩和男孩像两只可怜的,還沒断奶的小狼崽,沒有了成狼的庇护,即便是遍体鳞伤地胜了一次侵略者,却终究還是要死的。
而甘琼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這两個孩子,正是少时的端容和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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