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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番外*安息_450

作者:既见公子
姐弟两個人上一次进入颐年殿,是生死未卜的对抗。

  這一次进入颐年殿,是尘埃落定的了结。

  现在已经是夏季最热的时候,甘琼英跨入颐年殿之内,就紧紧皱了皱眉头,因为殿内有一种非常浓重的尿骚味,而且空气十分不流通。

  当初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架子仍在,但是已然空旷败落得像是食物上逐渐蔓延的霉菌一般,弥漫了整個寝殿。

  屋子裡连一個伺候的婢女都沒有,甘琼英拉着甘霖进去,皱着眉忍受着难闻的气味,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寇凝安之后……盯着寇凝安有好半晌都沒能反应過来。

  甘霖的表情显然也是非常震惊,回到皇宫這么久,他一直都派人在折磨寇凝安,但是他从来都沒有见過寇凝安。

  在甘霖的印象之中,寇凝安始终是当初那個虽然稍微落了下风,却始终能够轻易翻手为云,让他们不得不连夜潜逃出皇城的手握权势的太后。

  而且因为寇凝安杀了李全,甘霖对寇凝安的憎恨越来越重,已经将寇凝安妖魔成了一個狰狞又可怖的怪物。

  但直到他们真正见到了寇凝安,见到了现在被寇氏彻底放弃,成为一颗被权势抛弃的弃子,苟延残喘地在床上躺着的寇凝安,姐弟两個全都沉默了。

  因为寇凝安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什么太后了,她就像一個卧病在床又无人照料,连一個老嬷嬷都比不上的普通老妇人罢了。

  大概是因为行动不方便,她身边的尿骚味更加严重,恭桶就在旁边放着,盖子半掀着,而她的床上有很多不明的水痕。

  寇凝安当初精致得像一個陶瓷假人,就算是被气到呕血,也绝对不肯露出狼狈之相。

  可此刻她的头发蓬乱如草白发丛生,脸上黄褐色的斑纹并生着深深的沟壑,消瘦得像骷髅架子。

  好像就只是一年多的時間,她就从保养得宜的太后,被病痛還有境遇折磨成了一個将行就木的老妪。

  甘琼英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曾经她和甘霖就是被這样一個女人压迫着,被迫饮毒才能苟且偷生。

  寇凝安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大概是听到了声音慢慢地转過头来。

  她以为是来折辱和折磨她的嬷嬷或者是婢女,寇凝安的视线充满了痛苦和灰败。

  但是当她看到甘琼英和甘霖两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裡突然绽发出慑人的光亮,堆叠着翻搅着仇恨,甚至還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她身在這皇宫之中,身边所有可用之人全都沒了,有一部分忠仆甚至是因为她自己当初的猜忌,亲自处死的。

  寇凝安直到這個时候才后悔,可惜已经晚了,她被囚禁在這深宫之中,根本沒有办法得到外面的消息。

  而遭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和痛苦她依旧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活得如此沒有尊严,也要咬牙坚持着,正是因为她想要知道摄政王司马瑞的消息。

  那些宫婢们不可能告诉她,那些宫婢们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所以她才想要见甘霖。

  但一直以来甘霖都不肯见她,只是不断地派人来折磨她。寇凝安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若不是为了司马瑞,为了她唯一的孩儿,寇凝安绝不会允许自己活成這副模样。

  如今甘霖和甘琼英同时出现,寇凝安又如何能够不惊喜呢?

  事到如今那些成败那些仇恨,甚至是那些羞辱已经无法再入她的心和眼,她只想知道司马瑞到底如何了!

  因此寇凝安在看到姐弟两個人的第一時間,就声音嘶哑地开口询问:“摄政王呢?摄政王现在在哪裡!”

  “他怎么样了!”

  寇凝安一连问了三個問題,急促地喘息着从床上撑着手臂坐起来。

  但是很快又跌了回去,她好久都沒有吃东西,而且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

  尤其是被李全刺伤過,寇凝安直接伤到了肺腑,气息根本就不够用,每一夜都因为差点窒息而醒過来,甚至怀疑自己会在某一天的睡梦中窒息死去。

  再加上之前吃益补汤成瘾,這些天汤突然断掉,寇凝安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痛苦和折磨。

  可她這副恶鬼一般的形容,双眼却亮得惊人。

  问完了之后就热切地盯着姐弟两個人,像饮鸩止渴一般,明明知道得到的一定不会是好消息,却還忍不住声嘶力竭地询问。

  甘琼英心中唏嘘,却并沒有半分的怜悯。

  她当初和甘霖又何尝不是這個人的掌中玩物,又何尝不是這個人随意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甘霖承受的折磨绝对不会比寇凝安少。

  因此甘琼英也沒怎么客气,直接說:“许久不见了太后,你還真是……命硬啊,這样都不肯死。”

  還要拖拽着甘霖跟着一起消耗一起消瘦。

  寇凝安并不在意甘琼英說什么,她现在已经沒有任何事情需要在意了。

  所有的坚持倔强和羞耻之心,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之中消耗干净了。

  她热切地盯着甘琼英的嘴唇,只想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最在意的人,哪怕一丝一毫的消息。

  “他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寇凝安的声音难听极了,嗓子前段時間被折磨她的嬷嬷灌开水烫坏了。

  甘琼英听着十分不舒服,侧头看了一眼甘霖,发现甘霖盯着寇凝安的视线第一次爆发出了无法遮掩的恨意。

  那是一种恨不得跟她你死我活同归于尽的恨。

  是這個女人杀了李全!

  甘琼英立刻抓住了甘霖,紧紧攥着他的手。

  甘霖也像是突然间回過神一般,眼中深切的憎恨和痛苦的潮水缓慢地在甘琼英的捏揉中退散。

  甘琼英推着甘霖,让他从寇凝安的视线之中离开,让他站在了看不到寇凝安的地方,抓着甘霖冰凉的手,摸了摸甘霖的脸說:“在這裡等着阿姊。”

  甘霖却反過来攥住了甘琼英說:“阿姊,我沒事的。”

  他笑了笑說:“我真的沒事……”

  只可惜他說话并沒有什么可信度,因为他那一张脸已经瘦得就剩下窄窄的一條。

  甘琼英让他站在那裡,转過身对寇凝安說:“你想知道摄政王的消息那我便告诉你。”

  “人是我抓住的也是我送走的,先把他送到你哥哥那裡,让你哥哥好生地当成玩意儿折磨了一番,然后趁热又送去了你哥哥手下的铁矿。”

  “你也知道你哥哥那手段,从他床上下来的人還能是人嗎?”

  寇凝安激动得整個人都在发抖,虽然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甚至就是为此和寇氏彻底翻脸,因为寇氏竟然想要保住寇凝峪那個畜生!

  但是甘琼英如此轻飘地說出来,就像是在寇凝安的胸口之中插入了一把尖刀,然后转动刀柄在不断翻搅着。

  “是你!”寇凝安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比童话故事裡那些邪恶的女巫還要难听。

  她一生将端庄和矜持刻在骨子裡面,她一生最在意的便是体面,可现在寇凝安什么都沒有了。

  她像一個被斩断了下肢的恶鬼,挣扎着朝甘琼英爬過来,眼中爆发出的憎恨甚至要化为实质。

  “你這個毒妇!”

  甘琼英听到這裡却噗嗤一下笑了:“你照照镜子再骂我是毒妇好不好?”

  “之所以他会那么惨,還不是拜你所赐嗎?你這個好娘亲提供给他无上的权利,把他养成一個骄纵肆意,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他难道不该有這個下场嗎?”

  “你早就知道了他用虫子折磨甘霖,你不光不加以约束,甚至亲自给甘霖喂毒,那你也早该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放過他呢?”

  寇凝安看着甘琼英,眼神之中除了恨,也有难以掩盖的恐惧。

  甘琼英最知道怎么刺痛她,继续說:“不過进了铁矿裡面,顶多也就是干一些苦力不致命的。”

  甘琼英說:“你儿子還很能干呢,干成了一個小头目,還差一点找到机会就跑出来了。”

  甘琼英看着寇凝安不断在抖动的眼睑,叹息一样說:“可是我怎么会把放入瓮中的鳖再重新放出来?只好让人夜裡在他睡觉的时候扎坏他那只唯一好的眼睛。”

  “然后他就双目失明啦,噢对了,我可只让人扎瞎了一只,剩下那一只是你的好哥哥弄瞎的。”

  “不過眼睛瞎了他也沒死,现在還活着呢。”

  甘琼英說:“還在自己的府邸裡,和自己的那個救赎一样的同伴在密谋着怎么颠覆朝廷,怎么登上皇位。怎么找到大夫把他被捅破的眼睛治好……”

  “我和甘霖刚才過来的时候,已经让人把他接进宫裡了。”

  寇凝安满脸是泪,眼睛红得像是被捅了两刀。

  仅仅咬着牙但是嘴角已经涌出了血,很快趴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咳到最后吐了一口血,胸前开了点点红梅。

  呼吸越发地艰难了。

  甘琼英就那么看着她,她向来不是一個心肠歹毒之人,却对寇凝安沒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我本来想着让你们娘俩临死之前见一面……”

  寇凝安猛地仰起了头,嘴唇颤抖着看着甘琼英,眼睛裡像喷泉一样爆发出了不可忽视的惊喜。

  原来就算是一個冷血的混蛋,也一样会为了自己爱的人违背自己所有的原则,宁愿活成一個鬼,也要得到他的消息见到他最后一面……

  可是寇凝安把她爱的人,把她的甘霖折磨成這样,哪怕如今已经做了皇帝,心中的创伤也依旧无法愈合,還在潺潺流血。

  甘琼英又如何能够容忍寇凝安得偿所愿?

  因此甘琼英說:“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你就算到死也别想见到他,不過你大概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因为他很快就要過来了。”

  甘琼英說完之后,再也不跟寇凝安废任何一句话,寇凝安尖叫着从床上跌下来,撞翻了恭桶。一地的脏污弥漫,她在一地的秽物之中爬行,试图追逐甘琼英。

  “不!”

  “不!不要!”

  “不要這样!不要這样——”

  在甘琼英牵着甘霖走到门口的时候,寇凝安终于椎心泣血地喊道:“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见一见他——”

  “让我再见一见我的瑞儿!”

  寇凝安一辈子都沒有低過头,她骄傲聪明又优秀,她以一介女子之身爬到权力的巅峰,她手下枯骨无数,可是寇凝安从不做噩梦。

  她哪怕落败了,她哪怕变成如今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被嬷嬷整天折磨,肉体的疼痛却并不能让她低头。

  她从沒有哀求過任何一句让别人放過她。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然在求甘琼英和甘霖:“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他已经瞎了已经残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们放他一命……我求求你们了!”

  寇凝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像泣血的杜鹃一般,凄厉而悲惨。

  可是甘琼英和甘霖就只是微微顿了片刻很快推门出去,甚至都沒有回头。

  他们当初落在寇凝安手中的时候,寇凝安又何尝心慈手软過呢?

  甘霖那么可怜,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還很听话地做他们的傀儡。

  可依旧要被他们握在掌心之中反复折磨。

  成王败寇,甘琼英沒有過剩的怜悯之心去怜惜這样一個老妖婆。

  两個人从颐年殿裡出去,甘霖的手還是冰冷一片。

  甘琼英站在颐年殿的门口,抓着甘霖的手使劲儿地搓,心疼地看着甘霖說:“她已经沒有办法再伤害我們了,让你的人過来把火油都泼上吧,今天太后就会因为走水不慎死在皇宫……”

  “烧死是最残酷的死法,我允许你今天站在這裡听她尖叫。解你心中对李全死去的哀怨。”

  “可是你要答应我,過了今天之后将這一切全部都忘了,今天就将這一切做一個终结。”

  “我們還有很长的路要走,還有很多快乐和幸福的事情可以做,为了這种人困在過去,真的不值得。”

  “当初李全会舍身去刺杀太后,不仅仅是想让你能够逃得远一点,而是想让你彻底摆脱太后寇凝安笼罩给你的阴影。”

  “你如今這副样子,李全看到了会有多么心疼呢?”

  甘霖红着眼眶,听到甘琼英這样說终于忍不住,眼泪如雨一般簌簌落下。

  他伸手抱住了甘琼英,哽咽着疯狂点头。

  這個时候摄政王也被宫人们抬過来了,院子裡面有很多的人在忙碌着,火油的味道渐渐弥漫了每一处。

  摄政王如今依旧顶着摄政王的名头,甘霖就是要让他以這個名头彻底地失败死去。

  司马瑞被两個宫人架着扔在地上,慌张地在地上摸索了片刻,试图爬着坐直。

  在某些时候司马瑞也跟殿内的寇凝安是一样的,他们都一样拼尽全力地想要過得体面。

  可是权势给了他们体面的外衣,却无法遮蔽住他们残破丑陋的灵魂。

  甘琼英正想上前,這個时候甘霖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然后他上前了一步。

  他迈向了自己曾经最深的恐惧,虽然手指還是有一点发抖,他再也不必因为“司马瑞”這個名字陷入深沉的噩梦。

  “好久不见,摄政王依旧风采如旧。”甘霖的声音微哑,說出這句话之后,像是经年悬在头顶的重剑终于落下。

  而摄政王听到這個声音之后,突然间被吓得要疯了一般。

  他不顾形象地挣扎着后退,双手在四处乱划乱摸,嘴裡喊着:“顾清,顾清救我!”

  “顾清——”摄政王显然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是当年那個桀骜恣睢肆意妄为之徒。

  再坚硬的骨头,也经不住鞭子经年累月地抽,再怎么桀骜的性子,他从前连想都无法想的折辱之下也全部都消磨殆尽。

  若不是后来有顾清照顾他,司马瑞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之后,司马瑞整日都在担心会被杀掉,整日都在担心他就要活不下去了。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他到现在唯一剩下的执念就是活下去!

  他会经常和照顾他的人說想要回到当初手握权势的时候,但是司马瑞很清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睛治不好了,他再也回不到過去。

  之所以会那么說是害怕顾清会离开他,害怕顾清也会抛弃他,害怕自己如果不能给出承诺,顾清就会像从前那些让他干活的人一样打他。

  他能够感觉到顾清并不是一個好性子的人,也知道顾清有很多次都故意看着他受苦。

  可是司马瑞现在除了顾清什么都沒了,他离不开顾清。

  今天被一群闯进府中的人带走說皇帝要见他,司马瑞从上了马车开始就被吓得两股战战。

  现在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司马瑞根本无法想象,当初在他手下受尽折磨的皇帝到底会怎么折磨他!

  他不能死,他還要回去找顾清!

  甘琼英和甘霖两個人眼看着司马瑞在地上爬,看着他吓到浑身发抖,再无当年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风。

  敌人如此,已经再也沒有什么可怕。

  甘琼英感受着甘霖微微颤抖的手指渐渐停住,他的眼神甚至是有一点迷惑的。

  真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揭开了他曾经的噩梦,甘霖发现司马瑞也不過如此。

  甘霖后背那一层细密的冷汗渐渐地消散,居高临下看着司马瑞片刻說:“你在喊谁的名字,顾清?”

  “你到现在還不知道顾清是谁嗎?顾清又怎么可能会救你,顾清能够忍住到现在都不杀了你,纯粹是因为他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甘霖慢慢地放开了甘琼英的手,走到司马瑞的身侧,甚至蹲下来,近距离看着司马瑞狼狈的样子和充满了恐惧的表情。

  自己当初在司马瑞的眼中是不是也是這样?或许比這样還要狼狈吧。

  甘霖咬紧了牙,每一個字当中都渗透着恶意。

  “顾清你应该已经叫了很久了,你還沒想起来顾清是谁嗎?”

  “当年被你的人诬陷通敌卖国的礼部尚书一家,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女眷全部充为官妓,有两個儿子是双生子,因为容色倾城被卖进了窑子裡面……”

  “這一对双生子,一個叫顾明另一個就叫顾清。当年的殷都双秀,才情远播,摄政王难道真的不记得了?”

  司马瑞听到甘霖的话,如遭雷轰一般定在了那裡。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疯狂地摇头。

  他根本无法相信這個事实,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实。

  一边摇头一边蹬着腿后退。

  “你别過来!别杀我!我要回去找顾清……我要回去找顾清!”

  “你還要找顾清?不会是爱上顾清了吧?”

  甘霖声音如同淬了毒一般地說:“我光知道摄政王不能人道,摄政王竟有断袖之癖嗎?”

  “可是怎么办呢,把你送到寇凝峪的府邸,让你像狗一样被打了好几天,折磨了好几天的人就是顾清。”

  “把你送到铁矿之中,让你受尽鞭挞和折磨的人也是顾清。”

  “在发现你变成了小头目想要趁机逃跑的时候,半夜扎瞎你的眼睛的人也是顾清……”

  “你還是要回去找顾清嗎?”甘霖半跪在地上看着摄政王,這一刻他的笑容,像即将崩塌的雪山,寒冷凛冽又充满危险。

  “今天早上把你送上轿子的人也是顾清,你這么喜歡顾清,就让顾清亲自送你上路吧好不好?”

  甘霖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那一群太监打扮的人其中之一說道:“出来吧顾清,看在摄政王如此信赖你的份上,送摄政王一程。”

  顾清穿着太监的服制,他从来都是一個清冷淡漠的人,此时此刻被委以重任,眼中绽放出了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的光芒。

  他快速扭头走向一旁,那裡放着一大堆的火油罐子,他随便提了一罐子,走到了摄政王的身边。

  抓住了摄政王的手。

  司马瑞在碰到顾清的那一刻,颤抖的动作停止,竟然像依赖主人的小狗一般,攀上了顾清的脊背。

  “顾清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們赶快走!我們离开這裡,他们要杀我!”

  “瑞儿!”這個时候被锁在寝殿之中的太后寇凝安,听到外面有声音,却听不到她想听到的属于那個人的声音,忍不住用尽全力地喊叫了起来。

  可惜摄政王抱住了顾清,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进去了。

  在他痛苦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在他每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都是顾清救了他。

  顾清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生了死志的时候拉住他,温柔地给他喂水喝……

  這個世界上并沒有斯德哥尔摩這個先进的概念,可是甘琼英看了几眼就已经明白司马瑞是彻底陷入了斯德哥尔摩。

  通常来說患上了這种病症的人,会爱上会无限依赖折磨他的人,一点的好会被他无限地放大,变成除了這個人之外谁都不信任谁也不在乎的样子。

  顾清半跪在司马瑞的身边,脸上都是狠厉和决绝,他用一块布蘸了罐子裡的火油,慢慢地涂在司马瑞的身上。

  一边涂一边還温柔地說:“别害怕我很快就会带你走……”

  “顾清,顾清……我害怕,我們快一点回家吧。”

  “你在给我弄什么东西?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一些对身体好的东西,能够让你彻底解脱的东西。”

  顾清依旧是那样轻声细语,他就连杀人也并不会疾言厉色。

  他多希望现在顾明也能够在這裡看着,看着他如何手刃仇人,为他们一家数百口报仇。

  顾清从一开始就跟在司马瑞的身边,作为折磨他又确保他不会死去的那一個人,他也从沒想過司马瑞会渐渐变得越来越依赖他。

  无论他說什么都会听。

  只不過顾清对司马瑞从头到尾就只有恨意,他一族数百口,他的母亲妹妹,全都因为這個可恨之人手握权势,纵容手下的人逞凶诬陷,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這一年以来他沒有直接杀死摄政王司马瑞,纯粹是因为他不能让司马瑞死得太轻易,因为他還沒有收到端容公主的下一步指示。

  但是现在终于到了结這一切的时候了。

  顾清对司马瑞早就已经恶心至极,可是如此厌恶他依然能够温言软语,心智实在非常人可比。

  司马瑞竟然乖乖地让顾清给他涂着火油,并且小声地催促着顾清:“涂完我們就赶快离开吧……我們快点离开這裡……”

  “瑞儿啊!”寇凝安的声音依旧非常凄厉,响彻前后院。

  可惜司马瑞现在人已经不正常了,心裡耳裡只有顾清,根本就不知道寇凝安到底是何人。

  也不知应该是觉得可悲,還是应该觉得可笑。

  顾清很快把司马瑞的全身涂满了火油。

  然后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司马瑞的怀抱,对着甘霖躬身跪拜。

  甘霖点了点头,抬了抬手,這院子裡已经布置好了火油的所有侍从便听从甘霖的指挥,开始点火。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甘琼英站在四方火起的院落,仰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而后闭上眼睛笑了。

  被火点着的司马瑞在地上像一條丑陋的虫子,扭曲翻滚,火烧的疼痛让他的声音格外凄厉,可他的口中竟然還在叫着顾清的名字。

  顾清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摄政王渐渐被烧得蜷缩,渐渐地只能张嘴不能动了。

  他的眼眶有些红,手指微微发着颤,嘴角却带着扭曲的笑意。

  仇恨就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终结,寇凝安的尖叫伴随着烈火弥漫在整個颐年殿之中。

  寇凝安最终也沒能见到司马瑞,司马瑞到死也沒能得到真正爱他的人的拥抱。

  甘琼英還以为甘霖会一直等到两個人彻底烧为焦炭才能够甘心离去。

  但是還沒等司马瑞彻底咽气,甘霖就牵住了甘琼英的手,這一次是他走在前面,带着甘琼英走出了颐年殿。

  仇恨是一把双刃剑,是双向的消耗。

  手握仇恨刺向敌人的时候,自己也是鲜血淋漓。

  甘霖终于能够放下,终于能够不再陷入曾经被控制的噩梦。

  他牵着甘琼英,脚步越来越轻快,到最后甚至奔跑了起来。

  一大群的宫人和侍从就追在他们的身后,而甘琼英和甘霖两個人带着一身烈火和火油硝烟的味道,从盛放着五彩斑斓的鲜花的花园裡飞速穿過,惊飞起了几只正在采集花粉的蝴蝶。

  正午的阳光炽烈,仿佛让這世间一切的阴暗都无所遁形。

  姐弟两個人跑累了停下来,甘霖回头对着甘琼英笑了一下。

  那笑容之中沒有任何的阴霾,比头顶上的阳光還要明媚。

  所爱之人的笑容胜過這世间的琼浆玉酿,烈日灿阳,寒冬暖屋,盛夏清凉。

  甘琼英微微叹出一口气,她现在应该终于能够挺起胸膛,骄傲地对献出這具身体的那個灵魂做出交代——你看,我照顾好了他。

  我对你說到做到。

  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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