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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作者:巡游布丁
谢彦在天黑前赶到玉真观。

  乌金西坠,大片的牡丹失去光艳,花丛影影绰绰。

  进去传话的小道士不一会儿回来請他入内,绕到最后面的园子裡,還要爬一段清幽的石阶。

  十五岁的谢彦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或许是一诺千金的责任。他只是奉母亲之意来探望与他有婚约的未婚妻,住在這裡的小娘子年方十岁,明日,是她的生辰。

  谢夫人說,往后還不知谢家能否挺過這场风雨,二公主亦不知他日该如何自处。

  公主与太子殿下十岁生辰,也是孟皇后仙去十年的祭日。

  临行前,谢夫人又說,二公主孤苦伶仃,无论来日如何,你都该去给她過個生辰,叫她知道,谢家有情有义,自己還有人惦念。

  小跨院裡,葱绿掩映,进去月洞门,一個少女站在窗前,神情专注,手裡握着笔,洋洋洒洒在灯下作一副画。

  “月娘子,谢世子来看您了。”

  侍女在门口回禀。

  身穿嫩鹅黄春衫的少女惊讶的抬起头,“谢世子?”

  隔着烛火,她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谢彦,清俊的少年郎手裡捧着一個精致的木盒,站在花藤下温柔地对她笑。

  “哥哥,我十岁那年,是你来玉真观看我,给我過生辰。”

  ……

  谢彦沉默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到一些隐藏地愧疚、自惭或是悔意。

  可惜赵濯月笑得沒心沒肺,一丝都沒有,他在期望什么。

  “赵濯月,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谢彦沒有等她回答,起身收拾散落了一地的书。

  赵濯月慢慢扶着身后的書架起身,“圣上今日见你了,对么?”

  他消失了一整個下午和晚上,能安然回到裴二郎替他打点好的住处,赵濯月心想,所以他就這么回来了嗎?

  谢彦拍拍书上的灰尘,不說话,兀自伸臂放书。

  “你要在這裡住下?”

  赵濯月瞪大了眼睛,走到他旁边,有些焦急。

  “圣上他许你官位了?你肯回来替他做事?谢彦,我知道你不是赵濂的人,你往后……”

  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過来。

  赵濯月垂下眼睫,含含糊糊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资格指责你……”

  “怀雅哥哥,你我都是一样的。”

  眼前的小娘子明眸含水,楚楚动人。

  “是么?谢某与二公主怎么是一样的,”谢彦目光依旧不带半分温度,话裡隐隐在嘲讽她,“公主金枝玉叶,我怎么能与公主相比。”

  赵濯月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說什么。

  四年前广平侯府沒罪抄家,谢跖与谢家几個叔伯被斩首,谢夫人自缢,彼时谢彦刚考完省试,才名远播,圣上留了他一條命,与谢家旁支几個兄弟一道流放岭南。

  沒有切实的罪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谢家這棵大树,迟早要被想要从世家手裡拢权的圣上清算。

  谢彦深知圣上有多忌惮自己的权势被觊觎分割,他也沒有理由投靠秦王或是太子。

  但他選擇辟出一條血路回京,就是向圣上低头,向弑父的仇人低头。

  “公主是不是觉得,你想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权势,都是天经地义,而我想要从泥潭裡爬出来,想要得到這些,就是狼心狗肺寡廉鲜耻,是不孝?”

  赵濯月不停摇头,“我沒有這样想,我說了的,你我都一样。”

  “那還是不一样的,”谢彦把门打开,转身看着她,“你到底是圣上的女儿,我不敢杀你,但你我這笔帐,我還是要清算的。”

  “我自诩并非睚眦必报之人,但是月娘,恩将仇报之人,我必要她生不如死。”

  月华从敞开的大门裡侵染进来,落了一地,照见他冷如刀锋的恨意。

  赵濯月浑身发凉,强撑笑意,“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的事……”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想就這么失去苦心经营的一切。

  我卑劣自私,是该有报应,可世间恶人如此之多,還轮不到我。

  “你想要回来,我不干涉,一切看你造化。”

  谢彦倚在门口,神色漠然,像是在說不相干的事。

  赵濯月难以置信,他就這么放過自己?

  见她吃惊的模样,连表情都不装了,谢彦觉得好笑。

  “折磨你,我有的是法子。”

  “怀雅哥哥說笑了。”

  赵濯月一刻也不想多停留,她总觉得下一秒,谢彦就能将她绑起来凌迟。自己当年到底沒真杀了他,他也不可能杀了自己。

  他說折磨,怎么個折磨法?

  绑起来一天割一刀,慢慢放血,還是……

  等她手脚冰凉往外走了几步,才忽然想来有件事需要提醒谢彦。

  谢彦皱眉,“你還回来做什么,真想以死谢罪?”

  小娘子真不装了,怯怯地揪着袖子,仰头望他。

  谢彦眉心一跳,又是這個眼神……

  “怀雅哥哥,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能找到這裡来,是因为看见裴二郎送人来這裡……”

  谢彦果然变了脸色,“你派人跟着他?是還不死心,還想杀我?”

  “不不不,”她哪儿敢啊,赵濯月指了指斜对面,“我住对面。”

  “……”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立马搬。”

  “滚!”

  虽已夜深,寒风侵体,城阳公主赵华玉依旧等在丹墀之下。

  含元殿的大门开合,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她焦急地提了裙摆,跑過去喊人。

  “阿兄!”

  等看清那人的面容,城阳动作一滞,再也說不出话来。

  不是秦王哥哥。

  那人只扫了她一眼,也沒行礼就离开了。

  赵华玉愣在原地,眼看一個小黄门讨好般追了過去,替他掌灯。

  她问御前的监官,“那是谁?”

  监官恭恭敬敬,“回公主,是谢将军。”

  赵华玉苦思冥想,也沒从京中排的上号的武将家中想起一個姓谢的。

  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她忽然明白過来。

  “是秦王哥哥的手下?”

  监官不好回答,只笑了笑。

  等赵濂出来,已经夜深了。

  城阳终于等到他,跑過去与他一道往含元殿外走,不停问他在西南之事,一路上可顺利。

  她想起方才那人,问他到底是谁。

  赵濂此前沒告诉她真相,他觉得赵华玉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她年纪小,估计也不懂谢家此前的旧案。

  小声简单解释了一番,城阳听得张大了嘴巴,连忙捂住嘴,同样小声地问,“谢家,是广平侯府谢家嗎?”

  赵濂点头。

  城阳一时消化不過来,她只挑了自己关心的問題问赵濂。

  “他从阿兄手下立功,那自然要仰仗阿兄,怎么方才见了我竟不行礼?”

  赵濂原本觉得今日疲乏至极,听完赵华玉這沒头沒脑的一句话,弹了弹她的额头。

  “他如何认得你?再者說,谢彦并不是我的手下,父皇已经封赏给他,明日朝中又该乱了。”

  他自嘲地摇摇头,谢彦這尊大佛,他留不住,也看不透。

  不過至少,谢彦也不会站在太子那边。

  “阿兄,這么晚了,你怎么還要出宫回府?”

  赵濂在宫裡的住处照旧保留着,往常宫门落了钥,或是天色太晚,他都会歇在宫裡。

  城阳心疼兄长风餐露宿、连日奔波,今日又遇袭,惊险万分,她不明白怎么今日非要回府。

  赵濂想起今日受惊的小娘子,一颗心只恨沒生出翅膀来飞回去。今日在宫裡待了半天,抽不出身给她递信,已是思念至极。

  只是,父皇刚才告诉他,已经决定赐婚他与陆家女。

  赵濂思绪纷乱,只想快些回去。

  “今日有事,阿兄就先走了。”

  “阿兄!”

  赵濂摆了摆手,“你回吧,天冷别再乱跑了。”

  城阳目送赵濂的背影被夜色吞沒,才准备回自己的宫殿。

  自言自语般碎碎念,

  “就是刚娶了先前那個王妃嫂嫂时,也不见阿兄這般归心似箭……”

  银月高悬,清辉笼罩着巍峨恢弘的宫城,头顶一片寂静长空,夜色如墨。

  星辉万点,一骑快马赶回了秦王府。

  秦王十八岁出宫立府,府邸离皇宫并不远,圣上膝下子嗣不丰,几個皇子年纪相差太大,如今成年的只有秦王与太子,其余几個皇子還都是乳臭未干的孩子。

  王府建的气派华丽,自从几年前先王妃過世,府裡就愈发沒了烟火气儿,

  虽說秦王与先前那位王妃夫妻感情一般,但到底王妃在时還像個家,有女主人打理,并不显得冷清。

  這几年秦王鲜少回府,长史今日拿不定主意殿下究竟会不会回来,与几個王府侍从一道等在门房。

  疾驰声从空旷的街道上来传来,长史反应過来,命人开门。

  赵濂下了马,将马鞭随手扔给一個侍从,大步走进去。

  還沒等长史汇报几句话,进了府关了门,他便急匆匆往后院走,边走边问。

  “她人呢,郎中可有来看過?”

  长史愣了愣,才想起今日悄悄被送回来的那位小娘子,他拿不准秦王的意思,只知道上下缄口,不需向外透露半個字。

  刚要回话,秦王早就甩开他一大截,自己绕過回廊去了后院。

  长史咂摸出秦王的态度,那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不說府裡那些姬妾,先前的王妃也沒有這样的待遇。

  后院,烟罗纱帐被轻轻撩开,赵濂在坐一旁,看着女子安静的睡颜,低头摩挲着女子手腕内侧的一颗红痣,神色晦暗。

  圣上告诉他,礼部已经在预备他与陆家女的婚仪,选了几個日子,叫他自己决定。

  眼下已经要十月份了,礼部选的几個日子,都在年前年后。

  圣上便這么着急,要给他安排一個毫无助力的岳家。

  赵濂冷哼一声,属下早就在入京前写信给他,言明太子先进言郑家与秦王结亲被圣上驳回,又紧接着挑了陆家。

  他此次南下,与剑南道节度使有了不小的交情,前脚他与郑家刚搭上线,后脚太子就给他使绊子挑拨。

  圣上的意思总是捉摸不透,但既然给了他希望,就别怪兄弟阋墙,各自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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