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妇科医生
如同极轻的羽毛,掉落在心底。
涟漪荡开,又在对方直起身收回手的动作裡缓缓平息。
谢意看到面前的少年不忘拿起那份打包的饭菜,弯腰背起药箱,向自己移来一线余光,微板着语气,“我要回家了。”
說完,脚步轻捷地跑出了春时楼。
时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喊出他名字。
定是那天晚上,伴着热息,他吐出的一句“我是谢意”在脑海中刻得太深,又或者是自己喊了太多遍,以致于出口成自然?
可是,刚刚他碰自己那一刻,幽暗冷香飘来,稍一回忆,依旧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
不就是被他睡過一次,姓时的你不至于啊。
回到家中,江小兰正在家中缝补,看儿子一身血迹的回来,以为他受了伤,吓得魂都沒了,听他說完又惊讶无比,沒想到儿子居然能给人接生?
凝注着眼前的少年,发现自己的儿子好似比之前想象的厉害多了。
让他换過衣服,又问:“小暮,吃饭了么?饿了么?”
“還沒吃。”
“我去给你做。”
时暮伸手拉住她,“娘,不用做,我带了好吃的,我們一起吃。”
江小兰知道儿子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着自己,把带回来的菜热出来,和他坐下一起吃。
时暮上辈子父母去得早,作为一名医生,值班加班叫盒饭就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很享受和江小兰一起吃饭的日子。
第二天,时暮刚到摆摊的地方,就看到树下放着满满一箩筐红色的鸡蛋。
树上還挂了一條红色的布匹,迎着风飘荡间,能看到上面写着的八個字,“医术高明,妙手仁心。”
不少街坊正在围观讨论。
“看来是时大夫又治好了什么疑难杂症,人家感谢来了。”
“有红鸡蛋,应该是生了小孩儿。”
“我听說昨天下午,时大夫在春时楼帮东街的刘家娘子接生。”
“接生?”
“对,還救活了出生时一点气都沒有的娃儿。”
听到這话的人只觉得如此不可思议,“时大夫难道真是一位妇科大夫?”
听到這话,时暮忍不住有几分笑意。
帮助女性解除身体上的痛苦,渡過生育上的难关,让新生儿成为独立的個体,用稚嫩的双臂拥抱世界,就是一個妇产科医生最深刻的意义。
上午看诊,时暮看着b超单子,告诉孕妇,“你现在有出血的情况,外加轻度腹痛,這种情况属于先兆流产。”
听到流产两個字,孕妇顿时急了,“时大夫,我的孩子保不住了么?”
“现在還能保一保,但是——”他抬起视线,不满地看向孕妇的丈夫,“千万不可以再同房了,不然,耶稣都留不住!”
虽然不知道大夫說的耶稣是什么东西,但不能同房,丈夫是听懂了。
时大夫又强调,“孕早期,胎儿還不稳,家属要多关心孕妇,而不是只顾自己!”
虽然周围的邻裡表面上都在各忙各的,可一個個都竖着耳朵吃瓜呢。
這不,看過来的眼神满满都是揶揄笑意?
女子的丈夫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把头插进\土裡,声音也若蚊蚋,“好好好,我一定注意。”
大夫递了药瓶過来,“把保胎药吃上,這几天姐姐要卧床休息,吃喝拉撒都让大哥伺候,等流血停了才能下床。”
在痛经姑娘、胡家夫妇、刘家夫妇的大力宣传下,来找时暮看诊的女子和孕妇越来越多。
有两個不常出门的妇人路過,看医摊前全是妇女,忍不住议论。
“时大夫给這么多女子看诊,不知都能看些什么病症?”
“月事腹痛、滑产小产,自然是什么病症都能看。”
這样的大话顿时让另一個人嗤之以鼻,“什么病症都能看?又不是神仙,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她言外有意地问:“你可知道,整個平安坊最倒霉的是男人是谁?”
“谁?”
她刻意压低音量,语气惊悚,“你知不知道住在店宅务的张强,娶来的宋家娘子,七年未孕!”
对方震惊,“啊,七年未孕?”
“可不,我就问,這宋家娘子时大夫能治不?”
对方撇嘴摇头,“极难。”
两個人說着话往前走去,突然听得街尾传来一道哽咽难言的呼喊,“时大夫!”
时暮转头,看到宋念如从长街的尽头向自己跑来,面容被夕阳的暖色映照得红艳艳的。
她跑到时暮跟前,近乎嚎啕大哭,“时大夫!我有了!”
张强也随后赶了過来,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神情和宋念如一般激动。
宋念如知道自己怀孕的第一刻,因为期盼得太久,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想赶紧把這個消息告诉时大夫。一路上,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而来。
“我终于得偿所愿!”宋念如哭得泣不成声,沒想到下一瞬又被时暮泼了凉水,“你本来就受孕困难,很容易怀胎不稳,现在刚刚开始,要想宝宝平安出生,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像這样的疾跑可不能再有了。”
宋念如浑身一僵,顿时有些紧张,身后的张强也一脸懊恼,后悔自己沒有拉住宋念如。
时暮看他们两這样,又忍不住笑起来,安抚,“怀孕初期一定要注意各方面,加强营养,运动适度!但也不用害怕,宝宝是很坚强的!”
此刻,两夫妻对时暮已然是彻底信服,甚至還为曾经对這位哥儿大夫的质疑感到后怕。
若是自己始终不愿相信他,又怎么能有今天?
时暮想到问:“对了,你怎么確認自己怀孕的?”
宋念如脸上又是一热。
她怎么好意思說,因为不放心时暮,她在這两天月事迟迟沒来的时候,不是第一時間告诉时暮,而是花了二十文钱去正德堂把脉。
得到正德堂大夫的確認,“恭喜夫人,是喜脉。”之后,才急急忙忙跑来报喜。
還好时暮并沒有继续追问,拿出银针,给她扎针,查血hcg,和孕三周的数值相符。
确实是怀孕了。
但她多囊卵巢综合征,整個孕期還会有很多的問題,每一步都要小心。
给宋念如开了黄/体/酮,用以支持胎儿的早期发育。小哥儿的笑意淡若清风,“宋姐你放心,只要宝贝足够坚强,我一定会让他好好降生的。”
不远处,讨论的两個妇人因为這一出顿住了脚步,此刻听到宋念如怀孕。
面面相觑了几秒,默契十足地一起转身,脚步极快地走远了。
小两口恨不得大摆筵席,把整個平安坊的街坊都請過来一起庆祝。
最后,還是打消了這個念头。张强做了七八個菜,宋家夫妇、弟弟宋念山,還有时家母子,围坐在院子中一起边吃边聊。
心结解除,小两口好似更加如胶似漆。
一整晚互相夹菜,耳鬓厮磨,還商量着在孩子出生前出去外面买房。
时暮转了转视线,就看到江小兰眼裡满满的羡慕。
原身和江小兰住在时府的时候,虽然有個地方住,但不過是一個遮风避雨的地方,只要嫡母想,可以随时让两人滚蛋。
有一次,嫡母林燕看上两母子先前住的小院,想弄個小戏台,硬生生让两人搬走。
江小兰出身世家,小时候也曾是千金小姐,只是十岁时家道中落。
所以,她骨子裡還带着几分大小姐的气质。
时暮记得在时家的时候,江小兰最喜歡去外面摘野花,回来装点屋子。
她說,因为我們的屋子什么都沒有,所以才要有一束花香。
时暮知道,江小兰希望有一個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是像在时家那样,一如寄人篱下。
时暮突然想给江小兰买個房子。
毕竟,店宅务沒法久住。
但想在沂都买個小房子,最少要上百两银子。
自己目前每天也就能赚個二三两,上百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想要多多赚钱就得有更多的病人。
时暮动了开医馆的心思。
沂都东西两市都有自己的cbd。
而官府有规定,cbd不允许流动摊贩经营,只能开店。
时暮所住的东市,梅花大街则是医药一條街,汇聚了东市几家知名医馆,比如正德堂、春雨堂。
因此东市大部分百姓,想看病都会去梅花大街。
如果想让更多病人来找自己,就得在梅花大街上开一家医馆。
下午一结束看诊,时暮就直奔梅花大街,准备看下铺子。
不愧是医药一條街,青石板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
时暮直接找了個牙人打听。
牙人类似现代的房屋中介。
牙人表示,梅花大街目前只有一间铺子能租,在街尾,面积不大,因此一年的租金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租金不贵,但這间铺子一直沒有租出去的原因是房东对租客的要求很高,不是给钱就能租到。
原来,這铺子乃是镇国将军张绥的产业。
张绥乃是先皇后的亲侄子。
先皇后的亲侄子,和凌王谢意是表亲,正宗皇亲国戚,京中自然也是举足轻重。
张绥身为镇国将军,性格刚直,嫉恶如仇,据說他租铺子,要看租客的身份人品,以及用铺子做什么行当。
牙人也帮许多租客问過,但一直沒有遇到让将军满意的。
所以迟迟沒有租出去。
时暮把自己的情况和牙人說了。
然后在路边等了快一個时辰,牙人才骑着毛驴禀报回来。
看着时暮,一脸无奈地摇头,“听說寻租的是时家的庶子,张将军的夫人只說了一句话……”
时暮问:“什么话?”
“秽德彰闻,不可信任。”
把這八個字在心裡默默念了几遍,才听懂意思。
是在說自己品行低下呢。
见都沒见過咱就给出這么“高”的评价?
您可真是瞎子捉迷藏,就会捕风捉影是吧?
看来暂时是租不到铺子了。
时暮深深叹气准备回家。
心裡一直在盘算接下来的安排,沒留意,走了一段路,突然感觉到,身后好似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借着转弯处瞄了一眼,還真有。
還是個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
今时不同往日,身为柔弱的哥儿,男孩子孤身在外可得保护好自己。
此刻离琉璃巷還有好长一段路,时暮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
沒想到对方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自己走他就走,自己停他就停。
各种法制新闻涌入脑海,时暮有点慌,脑中竭尽全力地想着办法。
终于,又在一個拐弯处,时暮猛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地转身,死死盯住身后的彪形大汉,厉声警告:“我劝你别来打我的主意!我男人可是王爷,你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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