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也许,我可以和他交朋友
唯一不同的是,梦境中的小男孩抱着的是一只黑红色的皮球,而照片中的皮球是五颜六色的。
绝对是他!
那個在深层梦境中,追赶了郑开两次的小男孩。
郑开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如常,手指指向小男孩:“老奶奶,這個孩子叫什么?”
梦境中,郑开只知道小男孩的编号:14号。
這显然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名。
整座幼儿园裡,小男孩对他的仇恨值是最高的。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個“人”,就是那双让郑开受重伤,猩红色的眼睛。
除此之外,李伯对郑开的态度不冷不热。
而幼儿园其他孩子对郑开的好感度都有小幅度提升。
郑开想要在幼儿园安全的活下去,必须“处理好”自己和小男孩的关系。
要么彻底消灭他!
要么....和他成为朋友。
郑开昨晚想了很久,觉得還是第二种方法的可行性比较高。
老人家似乎对這個小男孩印象很深,看了一眼之后,很快就给了郑开回答:“他叫舒傅。很可怜的一個孩子,当时幼儿园裡,他的病是最严重的,其他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
“每天就是抱着皮球蹲在角落裡,或者看地面上的蚂蚁,一天都不說一句话。”
不知为何,郑开的心裡被触动了一下。
他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从幼儿园开始,郑开就像是隐形人一样,不善于說话聊天,不善于交朋友。
很多时候,一天都不会說一句话。
小学是這样
初中是這样
高中還是這样。
這种情况一直到大学才稍微改善了一些,沉闷话少的郑开交到了第一個朋友,王强。
王强的嘴很碎。
刚认识王强的时候,郑开耳边经常都是王强的唠叨声。
听得多了,郑开也慢慢开始說话聊天。
他开始尝试着過正常人的生活,努力克服自己不想交际的心理。
正因如此,郑开心裡非常感谢王强。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自己估计還是闭口不言的自闭患者,沒办法和正常人交流。
一开始,郑开对小男孩充满了戒备。
就像之前想的一样,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王强,其他人郑开都信不過。
但现在,郑开想听听小男孩的事情。
他想听一下,這個和自己以前非常相似的小孩子,最后怎么样了。
“他得了什么病?”
郑开轻声问道。
老奶奶从郑开的手中接過相册,靠在椅背上,一边抚摸着照片,一边回忆开口:“白化病加鳞癌晚期。”
“二三十年前,那個时候的医疗條件和现在比差多了,白化病和鳞癌沒有什么好的救治手段,能拖一天是一天。”
“一群正常肤色的孩子中,他就成了另类,其他孩子都觉得他不干净,不愿意和他玩。”
郑开沉吟了片刻,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是鳞癌?”
他听過的癌症有很多,但鳞癌确实第一次听。
“我也不懂,直到有一次我看到這孩子的后背,整個后背都是烂掉的死皮,脓水和血在流,我才知道,這孩子每天都忍受着疼痛,只是他从来不說,不哭不闹。”
听到這话,郑开不由攥紧了拳头,抿紧了嘴巴。
“他......還活着嗎?现在在哪?”郑开低着头,不让自己去看相册上的照片。
比起舒傅,他的童年其实已经不算是悲惨的。
老奶奶摇了摇头。
郑开心中早有预感,但真的確認這個消息后,心裡一阵难過。
一瞬间,郑开有些想要回到深层梦境中,再去看看這個孩子。
心情低落的郑开变得沉默了起来。
他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但這個孩子却在二十多年前去世了。
老奶奶继续往后翻着相册,陷入回忆之后,根本不需要郑开开口询问,她自顾自的把当年的一切都說了出来。
郑开全程默默的听着。
老奶奶說的每一句话,郑开都记在了心裡。
一個小时后,老奶奶将相册重新合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在哪裡见到我老伴的,如果你還能见到他,我想求你一件事。”
老奶奶的双眼斟出泪水,她等了二十多年,找了二十多年!
這一片地方每天都在施工,這一处小房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平,但她守了二十多年。
一只粗糙起茧的手掌轻轻牵起郑开的手,另一只手拍打着郑开的手背:“這房子我应该守不住了,我也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天了,不想回来我也理解。”
“当年的事,我沒怪他。”
郑开低垂着头。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久之后,郑开抬起头,微红着眼眶笑着回答:“我要是還能见到李伯,我会告诉他的。”
“走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老奶奶挥了挥手,重新翻开相册,停留在第一页看了很久很久。
院子的门缓缓拉开。
郑开走出去,轻轻把门关上。
站在街边,郑开看向不远处還在施工的工地,一座现代化大楼已经有了基本的轮廓,再過不久,西北城区会摆脱落后两個字,不再拖智安市发展的后腿。
原地站了很久,郑开沿着街道闲逛。
他在重新认识這片城区。
未過不久,郑开走到了智安幼儿园的铁门外,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铁门是开着的。
裡面有不少人正在除草,還有一些建筑工人正在比对着图纸,似乎在商量拆除這些老建筑之后,应该盖什么样子的大楼。
郑开沒有进去。
他静静的站在铁门口看了很久,而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
郑开躺在沙发上,闭眼沉思。
他感觉自己的心态变了。
他最初只是想活下去,不像成为第二個廖凡。
但现在,他想真正意义上去了解所谓的梦境世界,虽然他不知道這個梦境对他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這一切。
但他想把梦境裡的“人”当作真人来对待。
就像王强当初对他一样,去对待這些“人”。
从理智上說,這個想法并不好。
但情感上,郑开很想這么去做。
這种感情上的厚重感逐渐盖過了郑开的理性,让他逐渐坚定了心裡的想法。
也许,他可以和那些“人”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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