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来人一身朱砂色劲装,巴掌宽的腰封收紧了腰线,身形颀长,很瘦,但不单薄,肤色白皙,眸子明亮,楚斐然下意识看他额头,寻找哥儿特有的眉间一抹殷红。但他系了根抹额,恰恰好挡住那处,楚斐然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男人還是哥儿。
那人在他对面坐下,一双眼亮晶晶的,含笑问他:“你要见我,有何事?”
来人的形象与匪首不大相似,楚斐然迟疑,“……你是寨主?”
“正是。”
“……”楚斐然,“在下楚斐然,敢问寨主贵姓?”
楚斐然,人生的好看,名字也好听。
“免贵姓林,单字一個非,林非。”
楚斐然在心裡過了遍,岚州四周的匪首,只他知道的,沒人叫作林非……只除了一处,据說被剿的山匪交代,清珏山攀云寨有匪,但路過百姓以及山民都未曾见過,知府派人带官差搜山,也未寻到人,只当是山匪胡乱攀咬,难不成此处是攀云寨?
楚斐然心中有所猜测,但只是压在心底,并未表露,只是道:“林寨主,你将我掳到山上,打算何时才放我离开?”
“我沒有掳你,真的!”林非一脸正色,唯恐楚斐然不信,“我自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两拨黑衣人都要对你下杀手,你又是個小哥儿,怎是他们对手,便出手相救。本来不欲打晕你,但许是你觉得我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坏人,不停挣扎……我带着你逃跑不方便,险些被他们追上,迫不得已,只好将你打、打晕,你别生气,我控制力道了,沒用多大力气。”
当然,他也隐瞒了一些事。比如他是去看热闹,再比如他救人只是见色起意。
“寨子裡很安全,你且安心休养,待你休养好了,便送你下山。我們不会对你不利,那些杀手也寻不到此处来,你放心吧。”
林非眼睛明亮,神情真挚,不似說谎,但楚斐然并不尽信。林非‘救’他,是不是出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不清楚,但林非最后一句话,他是听明白了。杀手寻不到此处来,他的死士想来短時間内也寻不過来。
“原是如此,是我误会了……”
楚斐然恍然,站起来对林非拱了拱手,“林寨主出手搭救,楚某却不识好歹,错怪林寨主,冒犯之处還請林寨主见谅。”
“无妨,說开就好。”林非扫了一眼未曾动過的吃食,“饭菜你一口未动,可是不合胃口?”
“不是,我患有胃疾,之前惊着了,现在胃裡不适,吃不下。”楚斐然說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眼睛都不眨。
胃疾可大可小,林非手忙脚乱,“我去叫林叔。”
林非撂下话就冲了出去,楚斐然甚至沒看清他人影,更别說拦下他。
不多时,他拉着一位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林叔您给他诊脉,他說他胃裡不舒服。”
“莫慌。”林叔安抚地拍拍他肩,在楚斐然旁边坐下,示意他伸手。
楚斐然伸出手,瞧着林叔在垂眸给他把脉,忽然开口:“林叔,在下想請教一個問題。”
林叔道:“你說。”
“女子、双儿、男子脉象不尽相同,您可摸得出来我是什么脉象?”
楚斐然识时务的先低了头,只当是林非救了他。可他是男人,并不想被认作哥儿,脉象各有不同,总能证明他是男子還是哥儿吧。
林叔瞥了他一眼,余光觑见林非一脸担忧,收回手,“自然知道。楚哥儿脉象平稳,无甚大碍,若真觉得胃裡不舒服,可食些清粥小菜。”
楚斐然:“……”
這破寨子,敢情沒一個劝林非的,還遮掩着顺他心意哄。
林非瞧着楚斐然脸色不对,怕他是胃裡实在难受,赶忙道:“我去叫林婶给你熬些粥来。”
楚斐然已经沒脾气了,闻言道了声谢,并不多言。這寨子裡沒一個正常人。
桌上摆着茶水,楚斐然倒了一杯端着,拇指摩挲杯子,沒喝。
“海子你别挤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点声。”
“宴二,你让我也瞧瞧。”
“等会,急什么。”
楚斐然耳朵微动,不知何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们干啥呢?還不下来!”
窗外传来林非的声音,楚斐然转头看去,林非仰头往屋顶上瞧,手裡捧着果子。
楚斐然抬头,果然瞧见头顶茅草被掀开一條细缝,他能瞧见半张脸。
他收回目光,就见林非抱着果子快步入内,把果子放桌上,又留下一把小匕首,“粥還要一会才好,你先吃几個果子垫垫肚子,要削皮便自己削。”
“方才……方才海子他们冒犯你了,我先代他们给你赔個不是,待会我便押他们来亲自给你道歉。”林非神情严肃,說罢就走,看样子是捉人去了。
楚斐然肚子是有些饿了,之前的饭食他不放心,就沒入口。他拿起個青果瞧了瞧,捡起小匕首削皮。
果子甜中带酸,勉强能入口。
楚斐然慢悠悠削完三個青果吃,西斜的太阳已经落山,只余下远处山涧中一片昏黄。
屋子外变得更热闹了,楚斐然起身站到窗前,前面不远处的廊子下站了不少人,好似在看热闹。
楚斐然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瞧,只见一棵树上突然窜出一個人来,掠向远处。
這個人轻功不错,他那群死士裡,少有及得上此人的。
楚斐然的感慨不過是一念之间的事,下一瞬,就见一抹红色身影疾掠而上,一把抓住那人脚腕,硬生生给拖了下去。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一半在给寨主夸赞助威,一半则在取笑那被一把扯下来的人。
楚斐然靠着窗户,饶有兴味,看不出這寨主挺厉害的。
接着,那边跟鸡飞蛋打似的,接连窜出两個人来,都被林非一一逮了回来。
不一会,三個青年垂头丧气的被林非押了過来。
屋外用篱笆围了個院子,那三人就站在院裡子,抬头瞧了瞧楚斐然,互相交换了眼神,蛮不情愿的陪了不是。
楚斐然到底不是哥儿,被人偷偷看几眼也不觉得冒犯。他也知道,院子裡三個不情不愿的青年应该知道他不是哥儿,来偷偷瞧他,也是看個稀奇。
只是……他看向一脸严肃的林非,在场唯一觉得他被冒犯的人,总觉得很奇怪。
三個青年赔不是后,臊眉耷眼的转身就走,其中一個在转身时看了楚斐然一眼,神色不善。楚斐然自是注意到了,有些莫名其妙。
三人走后,林非独自站在院中,他舔了下尖牙,走到窗下,仰头看着楚斐然,“你别生气。”
楚斐然垂眸看着他,笑意清浅,“好。”
窗外,林非眼中熠熠发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天色愈发暗了,林非进屋给楚斐然点灯。待他点完,再回首,楚斐然就坐在灯下。
灯下看美人,不丑美三分,楚斐然本就俊美无俦,温暖昏黄的烛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面庞,愈发动人心魄。
楚斐然抬头,就见林非正开着他,他皱了皱眉,“看我作何?”
林非被抓包,闹了個大红脸,他移开目光,顾左言他,“我、我去瞧瞧粥好了沒。”
楚斐然:“……”
被当做哥儿,被同为男人的人盯着看,感受着实不好。
林非出了竹屋,便去了疱屋,屋裡林婶正在熬粥。
“林婶,好了沒?”林非凑近看了一眼,他不会做饭,看不出什么名堂。
“快好了。”
林婶让他走开,把之前就切了腌好的肉沫倒进去搅了搅,肉沫变色了又将青菜碎倒进去,再搅拌两下,热腾腾的青菜瘦肉粥就出锅了。
小菜是之前就备好的,林婶端了两碟,和粥一起放在竹盘上。
林婶问:“我去送還你去送?”
刚才被抓包,林非心中颇不好意思,但又想多与楚斐然相处,想多看看他。
“我去。”
林非托着竹盘,敲了敲门,“粥熬好了,我来给你送粥。”
“进。”
林非推门进屋,将粥与小菜都拿出来,摆在楚斐然身前,“林叔說是养胃的,你多少吃点。”
粥冒着热气,還烫嘴,楚斐然先沒吃,而是望着林非,慎重道:“林寨主,我有事与你說。”
见状,林非挺直了腰背,端正了身板,清了清嗓子,“你說。”
“林寨主,不知是何误会,让你误认为我是哥儿,我想同你說清楚一点,我不是哥儿,是男人。”
楚斐然特意加重了‘男人’两字的读音,既然寨子裡的人都顺着林非的意,那就他亲自来点醒他。
“啊?”林非眼底闪過迷茫,“可林叔分明說你是哥儿啊。”
“他是骗你的。”
林非反驳:“不可能!”林叔怎么可能会骗他。
“我额间沒有哥儿红,怎会是哥儿?”
“我带你回寨中时,林叔检查過,他說你额间擦了赤消……”
赤消是一种药膏,哥儿擦在额间,可以让哥儿红暂时褪去。
楚斐然:“……”
“我真的是男人,货真价实,要不……”楚斐然无可奈何,只得道,“要不你亲自来验明正身?”
“不可!”林非脸一下子红了,从脸红到脖子,连耳朵尖儿都红了,“我、我怎可污了你的名节……”
楚斐然:“……”
“你莫再提這事,让人听到就不好了,你先用饭,我走、走了。”林非走了两步,脚步蓦地停住,“盥洗的物件与衣物我会叫林婶给你送来。”
楚斐然:“……”冥顽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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