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平湖秋色
第1章重回知青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高音喇叭响起高亢的声音,听起来就让千万城市裡的年轻人,浑身充满热血。
“农村是一個广阔的天地,在那裡是可以大有作为的”!這是這年代到处可见的标语。
這是千千万万城市裡,刚刚走出学校大门,立刻就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投身到农村這個广阔天地,跟农民们一起战天斗地的年代。
“东方红,太阳升……”老远就听到高音喇叭裡,相当宏亮,但音质却特别粗糙的歌声。
“咚咚咚……”!這欢迎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鼓声,還相当热闹。村口的两边,插着两面五星红旗,大中午的,也赶着农民们都从田地裡回家了,村口站着一大群身上的衣服,沒有少于补了三個地方的农民。
村口望进去的一個祠堂墙上,有一行鲜红的醒目标语,“农业学大寨”!
坐在一辆工农……10型手扶拖拉机上面的杨楚生,一看到這场面,两道乌黑浓密的卧蚕眉向上一扬,那张看上去有些瘦削,带着一股刚毅神情的方脸,還露出笑。
這样的场面,杨楚生在一九七五年就经历過,现在又重新经历了一次。
想起来,人生也太有意思,到了五十多岁,因为喝醉酒,睡在床上却又回到十八岁的年代。昨天当他从睡梦中醒過来,看到年轻了很多的爸妈,還吓一跳。结果一看家裡的日历,才知道回到一九七五年。
這一切,都跟杨楚生三十多年前所经历的一模一样。眼前是曾经一起劳动過的乡亲们,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纯朴的笑,目光中,却对于這些从城市来到這裡的知识青年透出好奇。
拖拉机上面,总共坐着五位知青,杨楚生看一下坐在他身边,一身這年代最时髦的草绿色军装的女知青。
她叫白雪,虽然這时候她才刚刚跟他认识,但他的心裡,却透出一丝隐痛。当时在這裡当知青,两人都陷入到让人痴迷的爱情之中,但却因为时代的关系,最终因为她到了香港,后来到美国,一对有情人不能厮守一生。就是他重生前,還在想着她。
“哇,我們到农村了!看,這村子好漂亮呀!”白雪高兴地笑着喊,白皙的鹅蛋脸,笑起来两道细长的柳叶眉,也会微微一蹙。一付柔弱的样子,让看過《红楼梦》的人,就会想起那位林黛玉。
杨楚生也笑一下,三十多年前,他也一样,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到平县红山公社红光大队。
這村子也是很漂亮,村后就是大山,村两边都是成片的农田。清明的季节,空气也比较湿润,远远的,看到村后的大山顶处,笼罩着一阵如白纱般的轻雾。
白雪看着杨楚生沒有像其他的知青一样,兴奋得面红耳赤,還朝着他微微一笑。
多美丽的笑,這位白雪微笑的时候,那個小巧的嘴巴,嘴角总会稍稍往上翘。那双相当有灵气的杏眼,真的如满含着春水一样。就是這样的笑容,就是這样的眼神,杨楚生不知道在梦裡见過多少次。
“欢迎知识青年,到我們大队插队落户!”随着大喊声,然后就是一個皮肤黝黑,身上的草绿色军装,裤子的两個膝盖却补了两块灰色布的人走到拖拉机后面。
這個人杨楚生当然也认识,前生在這裡的死对头,红光大队的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吴拥军。
突然,安装在一座祠堂屋顶上的高音喇叭,歌声换成這年代也是时时都会听到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下来了!”杨楚生大声一說,将折叠成方形的背包往身上一背,再拿起装着几件衣服的绿色书包,還有就是一個绿色的军用水壶。這是知青们几乎统一的行装,這年代,就是一個绿色的书包,在城市也相当高级。
“砰”!杨楚生大概一米八的身子,从拖拉机上面一跃而下,然后朝着上面說“白雪,我接!”
因为前生两人的关系,這时候的杨楚生,对她的关心也是不自主地流露出来了。
已经准备要下车的白雪,那個白皙的鹅蛋脸,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杨楚生也忘记了,在這年代,青年男女相对起来,還是相当保守的。白雪的一双杏眼裡面,那一闪而過的不好意思,让他的眼睛赶紧移开。他真的怕看到這种目光,怕前生的悲剧,又在今生重复一遍。
其他的几個知青也有点惊讶,旁边的吴拥军,一双三角眼却瞪了這個小知青一下。怪不得這些城市的知青,都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满脑子都沾染着资产阶级习气。
白雪還是伸出娇嫩的手,杨楚生一接,三十多年后,又握着這一双小手,让他的心又颤抖一下。
“哎呀!”一声惊叫,然后就是白雪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她的娇弱,让她从并不高的拖拉机上面跳下来,也立脚不稳,一下子趴在杨楚生的怀裡。要不是他在前面,她真的得趴地上。只是身子跟他的身体一碰,让她的脸“唰”一下就红。
吴拥军的一双三角眼,差点瞪成标准的等腰三角形,要不是他们刚刚才到,他一定会教训這位小知青一顿。在红光大队,他可是社员们都有点怕的角色。
来到红光大队的知青们,虽然满怀着激动,但也有点失落。比他们先来的一批知青,都被安排在公社知青农场,他们就只能插队了。
五個知青,后面跟着一群社员,往那個立着高音喇叭的祠堂走,小孩子更多。
破旧的墙壁,還有几块木板拼成的睡铺,瓦片都发黑了的屋顶,這個不知道有几百年歷史的祠堂,就是他们住的地方。
“男同志就住在這。”吴拥军指着三個靠墙边的睡铺說。然后又指着另一边一张大点的睡铺“這是两位女同志住的。”
這些就跟三十多年前一样,大队還挺关心的,两位女知青的范围,就拉上一块花布帘。
“哎呀,男女就同处一室呀?”說话的這位女知青叫刘雪贞,跟杨楚生是同学,這可是一個相当泼辣的姑娘,這样的话,要是白雪可不敢說。
吴拥军对女知青說话,口气就是不一样,眼睛先往绿色军装那個丰满的胸前扫一下,“嘿嘿”笑着說“大队也确实沒有地方了。”
两位女知青都在翘着小嘴巴,解开那個打成四边形的背包,裡面就是一個脸盆還有被子和几件外衣,其他的都在书包裡了。
社员们就是热情,走到知青们身边,都亲热地跟他们打招呼。
吴拥军脸一黑,大声喊“先别吵了好不好?”
這一喊還真有效果,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這些知青,就是這位民兵营长管的,所以他今天也就這样热情,大队的其他干部,抓生产還抓不過来呢。先给他们分配生产队,杨楚生和白雪,一同被分配在第三生产队。
“现在给你们分配三同户。”吴拥军一說,刚刚安静的场面又有些声音了。
“三同户”,意思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但同住說不上了,农村的房子也宽不到那裡去,怎么能同住。他们住在祠堂裡也是合理,這祠堂也是几個生产队的队址。
“到我們家吧!”一位村妇先說了,然后又是一阵吵闹声。村妇们真的热情,都争着成为知青的三同户。
杨楚生又在笑,知道大家为什么争,這年代,粮食太紧张了,他们這些知青可是自带口粮的。南滨省的粮食标准,每個非农业成年人每月的口粮,就是二十三市斤大米,還有四两食物油。而农业人口,却是啥都沒有,所以這二十三斤大米,对于农民来說,是相当宝贵的。
前生杨楚生的三同户,是队长水笋叔,现在他可有别的想法了,大声說“我到她家裡吧。”
杨楚生指着這個村妇,是全大队最穷的一家,因为她的丈夫死了,就她一個三十多岁的女人,拉扯着四個孩子,每個月的口粮才多少?成人十六市斤稻谷,十六岁以下的减半。
這村妇也惊愕,她并不敢跟谁争,她在這祠堂裡,也是被吴拥军叫来,为知青们安排睡铺這些的。
吴拥军也有些奇怪,知青们要选就选比较好的家庭,怎么就选了最穷的這一家呢?不過他的三角眼快速地眨动,感觉這個小知青好像有些图谋,這位村妇长得那可是农村中的美人一個。不但长得好看,高挑的身材,那個胸前也让他在等着,清明到了,夏天就赶紧来吧。
“行了,就這样了,你们才到,下午就不用出工。”吴拥军說完了,也完成了他的任务,走了。
杨楚生的身子靠着還沒有打开的背包,望着破旧的屋顶却在沉思。想起他的前生,在這裡回城以后,就被安排在滨海市机械厂,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混上了半倒闭的厂工会主席,一直到重生前還在混。
這人能够重生一篇,当然好,但却重回這個让人最无奈,为了干革命也不怕饿肚子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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