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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反将一军

作者:终欢
大概是上苍保佑,也或许是谢斯南一路丢的那些信号起了作用,怜舟桁认出他的身份,同样不愿意与晋国皇室为敌,让他捡回了一條命。

  看到信号赶来的人把他和百裡璟救了下来。

  两人灰头土脸被送回了楚国。

  之所以不回镜宗,完全是百裡璟不敢面对宗门长辈。

  谢斯南同样抹不开面子,出来的时候有多硬气,现在死了這么多人,他就有多丢脸。

  他计算的很好,三個月后是万宗大比,而他们需要時間养伤,也需要時間处理這件事情,三個月刚刚好。

  等到三個月后风头過去,他们养好伤,经由两国皇室和镜宗交涉,把這件事情抹過去,再回镜宗,正好還能赶上万宗大比。

  等他千算万算,還是漏了一件。

  张旭之沒死。

  怜舟桁出手时,奈云容容就混在队伍裡,顺手把他救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留他一命有什么用,但殿下的命令就得照做,她草草处理過张旭之的伤势,就撵一條狗一样把他撵走了。

  张旭之心头情绪复杂难言。

  他一心要护着的人,在关键时刻要舍弃了他逃命,而对他下了死手的人,反而救了他。

  不過這情绪沒能持续多久,等到他花了两個月养好伤,再千辛万苦赶回镜宗,就全然化作了愤怒。

  ——掌门竟然要将他逐出宗门!

  這话是一個和他关系好的师兄带给他的,张旭之不敢露头,一怒之下,转而去了楚国。

  好不容易借着镜宗弟子的令牌见到百裡璟,不等他发怒,就发现百裡璟脸上扣着半块面具,将整個额头遮挡起来。

  百裡璟也看到了他,惊呼一声:“张师兄,你沒死?”

  他想都沒想,就扑上来抱住了张旭之,小脸埋在他怀裡,泪如雨下:

  “太好了,太好了!”

  张旭之愣住了。

  百裡璟从沒对他這么好過,他一時間還有些手足无措。

  百裡璟丝毫不察他的怒火似的,急切地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受什么伤。

  张旭之想起面前這人狠心抛弃他的场景,猛的一把把他推开。

  “你装什么?!”

  他恶狠狠地說:“怎么?我沒死你很失望嗎?”

  “不是的师兄!”百裡璟委屈极了,拼命摇头,“我怎么会這么想呢?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派人找你们,你活着怎么现在才来见我?”

  张旭之冷笑,“我受着伤怎么敢来,来找你再送我去死一次嗎?”

  “你……你真的误会我了!”百裡璟朝前走了一步,小脸梨花带雨,哽咽着解释,“从一开始我就沒想去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嗎?我根本就沒有想让你们去冒险,要不是那個魔头——要不是他跟踪我們,我們根本不会遇到這样的危险!”

  “那又如何?你不還是丢下我們逃命了嗎?還让谢斯南拿我們挡刀。”

  张旭之厌恶地看着他。

  “师兄,你還不明白嗎?重点根本就不是這個,”百裡璟着急地說,“而是有人把我們的行踪泄露给了他!”

  他吸了吸鼻子,攥紧拳头。

  “那件事是我的错,我太害怕了,沒能及时阻止谢师兄,我向你道歉,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但是,我不能让你就這样认错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张旭之愣住。

  百裡璟說:“你忘了嗎?我們這次出来,還有谁知道我們的行踪?”

  张旭之下意识回忆:“长老,還有去向长老通风报信的李渡水……不不不,他们不会這样做,就算是李渡水,也不可能這样害你,那就只有……”

  张旭之脸色阴沉下来,心裡的怨毒一下转移了方向,翻涌出毒汁,咬牙切齿說出那個名字:

  “微生长嬴!?”

  ——翎卿在登记簿上留下的假名。

  百裡璟垂下头,衣领口下露出细细柔柔一节脖梗,再伤心无助不過的模样,手指绞着衣摆:

  “我真的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或许是在入门那天,我想抢他的名额……這件事情确实是我错了,但我也向他道歉了,我沒想到,他還是……”

  說着已是哽咽,不断擦着眼泪,“对不起,师兄,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张旭之自少年时就喜歡他,哪能看他這么哭,只是還放不下心结,硬起心肠沒有安慰他,语气却不由得放缓:

  “别哭了。”

  百裡璟哭得更难過了,泪珠子一串串往下掉,擦都擦不干净。

  张旭之终于认输,上前把他揽在怀裡,硬邦邦地說:“我又沒有怪你,你哭什么?好了好了,你伤還沒好,先回去休息。”

  “那你呢?”百裡璟攥住他领口的衣服,仰起一半泪痕未干的精致小脸。

  “当然是去找那個人算账!”张旭之面孔扭曲,“把我們害成這样,還害的我被逐出师门,他难道還想高枕无忧嗎?”

  “逐出师门?”百裡璟捏紧衣袖,“怎么会這样?”

  张旭之不甘地紧握拳头,“我顶撞师长……”

  “那也不是你的错呀!”百裡璟急切地为他辩白,末了深吸口气,坚定道,“师兄,你别怕,等我养好伤,我就回宗门,亲自和掌门求情,不会就這样让你离开的!”

  张旭之要的就是他這句话。

  他当然不是看百裡璟哭两声就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

  但他有求于百裡璟。

  除了百裡璟,现在沒人能帮他。

  张旭之又回了镜宗,他還沒背正式逐出宗门,腰牌還有用,现在這样,也顾不得会不会留下记录了。

  他自然是找不到翎卿的。

  翎卿還在闭关。

  不過他见到了翎卿住处的另一個“人”。

  莲花手撑着栏杆,坐在莲花池边上的水榭吹风,闻声转头。

  见到来人,他随手捏了個法诀,把自己眉目间的细微之处修得和翎卿一模一样。

  两人都是高挑瘦削的少年模样,再隔着一段距离,对于不熟的张旭之而言,完全看不出两人的区别。

  “微生长嬴!你好得很啊!”张旭之一见面就赤红了眼,恨不得生啖他的肉,厉声质问他,“不過是一点小摩擦,你竟然连勾结魔域的人這种龌龊事都做出来了!你等着,我把這件事情上报给掌门,到时候可就不是逐出师门這么简单了,非得让你尝尝问罪钉的滋味不可!”

  问罪钉可不比鞭刑和监禁這些寻常惩罚温和,那是直接打进手脚和脊椎的骨头裡,行刑的人下手再狠一点,能把人手脚的骨头和筋一起废了,从此沦为废人。

  說着他就想来抓翎卿,“走,跟我去见掌门!”

  莲花动动手指,把他击退出去,正要說话,耳边传来细若蚊蝇一道传音。

  ——翎卿的声音。

  “方屿舟。”

  他只說了三個字。

  這是百裡璟带回来的那個乞丐的名字。

  莲花眉心松开,小腿一荡,藕白足尖挑起一串水花,沒正眼看对面一身狼狈的人,目光只从眼尾流泻出去,天真妖异混在一起,糅出十二分的轻慢:

  “听不懂你在說什么。”

  “你還装是吧?我們要出去這件事,除了你,就只有宗门内的师兄弟知道,难道你是想說是同门出卖了我們嗎?你觉得可能嗎?”

  张旭之冷笑,“只有你!”

  “真是蠢,”莲花嗤笑了下,眼神轻傲,“你的脑子是用来装饰的嗎?”

  “你!”张旭之气极反笑,“哦,跟我嘴硬是吧,那你倒是說說你的高见——你說說看,還有谁会做這种事?”

  莲花轻笑出声。

  “当然是,”他唇角挑起,“给百裡璟出主意的人啊。”

  “什么出主意?”

  “鼓动一群人来我這裡闹,害的我被骂,還能故意拖延時間等长老去拦他,可惜沒料到自己還有一個‘大靠山’,长老沒能拦住——沒料错的话,他半路又想办法拖延了吧,或者干脆就找借口想要返回来不去,”莲花两手撑着栏杆,俯下身,极具压迫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這是你善良可爱的小师弟能想出来的主意嗎?”

  全被他說中了。

  张旭之心头一颤,“你想說什么?”

  “在你们出发之前,掌门曾经下令,将百裡璟违反宗规带进来一個小乞丐逐出去,但我观察了一段時間,可沒见他又到街上去要饭。”

  莲花漆黑的眸子锁定他,瞳孔深处泛出微不可见的血色,嗓音轻柔得足以蛊惑人心:

  “你猜猜,他在哪呢?”

  张旭之头脑一轰。

  祸水东引,翎卿早注意到了這件事,只是一直沒說,就是留在這。

  对于那些对他心怀恶意、暗地裡藏着准备给他一击的人,他是一定会不择手段、且不死不休地打击对方,直到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我得罪過的人不少,但最近得罪的還真沒几個,除了他就只有那位姓秦的执事,但我看那位姓秦的执事,耿直有余,可不像有這么婉转歹毒的心肠,只有那种憋着坏,藏在暗处的人……”莲花充满暗示性地一顿。

  张旭之彻底哑了。

  “你那小师弟只是告诉你们,他不愿意让你们受伤,所以才要返程是吧?”莲花坐回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怜悯道,“但他一定沒有告诉你,或者說他自己也不知道——你们一旦无功而返,他這番欲拒還迎的功夫可就白做了,他的名声一样受损,他能放弃,他身边那位护花使者愿意嗎?”

  “他一定会用你们的命,去成全百裡璟的名声。”

  张旭之拼命想要反驳,却一個字說不出来。

  因为這是事实。

  谢斯南已经這么做了。

  “去你小师弟的屋子裡看看吧,”莲花素白柔软的指尖在他肩膀上一搭即收,“你会知道答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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