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二更】 作者:未知 姜雨一路小跑着, 穿過绿地操场,来到教学大楼, 透過落地窗朝教室裡望去。 同学们一直排开, 单手拉着镜前的扶手,进行下蹲的练习 白书意正在指导三四個同学们做基础动作,见姜雨站在窗边, 让她赶紧去换衣服, 准备训练。 姜雨去更衣间换上了合适训练的贴身衣服,站在同学的最后排, 加入了他们一起练习。 站在她前面的温伦回過头, 小声說道:“白老师在指导我們下蹲的动作, 你跟着我做, 就可以了。” 姜雨感激地向他道谢。 白书意走到姜雨的身边, 用教棍轻轻敲了敲她修长的腿, 說道:“虽然芭蕾舞演员看起来腿形很长很瘦,事实上却相当有力量,我們想把我們的力量在舞台上展现出来, 這就需要你们在下蹲的时候, 尽可能将身体向上提拔。” 姜雨跟着她的点拨, 尝试着做到她的要求。 白书意目光下移, 落到她的脚上, 說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接受的是什么训练, 但在我這裡, 我要求绝对的规范和标准,姜雨,一位脚给我打开。” 姜雨试了试一位脚, 用這种姿势, 感觉有些勉强。 過去姜雨跳舞的时候,会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进行,虽然并不一定绝对标准,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如果按照白书意的要求来的话,练习的时候,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如果真的跳舞,也许沒办法发挥到她的极致。 尽管觉得不太舒服,但她還是按照白书意的要求,完成了下蹲动作的训练。 下课的时候,白书意告知他们:“在我們的集训结束之后,会给你们一個舞台展示的机会,重新进行abcdef的等级评定。当然,你们进入爱斯梅拉之后,每個学期结束,都会有這样一個阶段性的舞台展示重新分班。所以同学们,为了自己心目中的目标,勤奋练习,好好加油吧。” 同学们经她鼓励之后,都纷纷留下来,决心多练习一会儿。 白书意把温伦和姜雨带到了另外一個空教室,对他们开小班进行单独的教学。 “温伦沒什么問題,姜雨的問題比较大。”白书意毫不讳言地說:“姜雨你跳舞太随意了。” 姜雨眨巴着眼睛,看着白书意:“是...不够规范嗎?” “非常不规范。”白书意皱眉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但是在爱斯梅拉,我們要求每一位舞者,都要做到最规范。” 姜雨迟疑着說:“可是在舞台上,舞者不是应该找到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嗎,這样才能发挥到自己的极致。” “所以你的意思是,专业和规范不重要,自己跳得开心最重要?” “我不是這個意思。” “按照我說的做,爱斯梅拉不需要問題太多的学生。” 姜雨发现,白书意老师虽然平日裡很温和,对她也很好,但是在课堂上是真的严厉。 不是针对她,她对其他同学也是同样严厉,刚刚甚至把一個女生都训哭了。 姜雨知道,老师对他们严厉是好的。如果只是和稀泥的话,他们永远的得不到成长。她进爱斯梅拉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跳得更好嗎。 她按照白书意的要求,完成每一個动作的规范。 ...... 傍晚时分,是爱斯梅拉的同学们少有的休闲时光,不少女孩都喜歡坐在园区后面的喷泉绿地边,休息聊天。 姜雨穿着宽松的连帽运动衫,将今天练习過的一段《茶花女》的芭蕾舞选段跳了一遍。 裘厉坐在地上,嘴角叼着根草茎,迎着夕阳望着她,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要进的学校,教给你的?” 姜雨沒搭理他,继续做着大踢腿:“男朋友什么时候对芭蕾舞也有心得了?” “每次约会,女朋友不是在练舞,就是在找地方练舞,我怎么也该专业了。” 姜雨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那你說說,我哪裡跳的不好。” 裘厉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汗,說道:“沒有以前自然,以前你跳舞的时候,還总对我笑,刚刚都不对我笑。” “就這啊,所以我們男朋友评判的标准,就是我对不对你笑?” “這很重要。”裘厉捏住她脸上的嘟嘟肉:“不笑,我就觉得不好看。” “的确是顾不上。”姜雨推开他的手,沉思着說道:“這几天,白老师抠了好多动作的细节,要求特别严格,让我必须跳到最规范的状态。” “那這有什么意思。” 姜雨凶巴巴扫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那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每個人都跳成一模一样,就像看机器人跳舞一样,真可爱。” “......” “你還是說人话吧。” “你以前那种...自由发挥,我看着觉得心情很好。” “好像也有道理。” 就在這时,一道淡淡的嗓音响了起来:“从专业角度来讲,芭蕾舞的确是要求极强的规范性。” 姜雨回头,看到温伦走了過来。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休闲白卫衣,跟三两個朋友道别之后,走到姜雨和裘厉面前:“你刚刚說的不太对,芭蕾舞不像爵士街舞那样的個人表演,芭蕾是一群人的舞台,如果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個性,那么舞台是沒有办法完成的,所以白书意要求的规范性,是非常重要的。” 他一過来,裘厉脸上的笑意与温柔,顿时烟消云散,眸色也沉了下去。 “我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我看女朋友的舞,更希望她自己觉得舒服,這样我才会舒服。如果她自己都跳得不自然,观众当然也会觉得别扭。” 温伦听到“男朋友”這几個字,目光下意识地打量了裘厉一眼,问姜雨:“他怎么进来的啊?” “他是...来帮我做公共服务的。” 温伦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裘厉脚上那双修补過的鞋子,說道:“你当然是希望她发挥到极致,但是从正常舞台的大局观来看,還是要维持规范的普遍性才可以,這是我专业的意见。” 姜雨看出了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针锋相对,她赶紧对温伦說道:“我男朋友不懂芭蕾的,门外汉一個。而且很固执,不太容易被說服。” 温伦点点头,正要作罢,却听裘厉又道:“那步檀嫣怎么說?” “什么?” 裘厉抬起下颌,望着温伦,平静地說:“步檀嫣是你们圈子裡公认跳得最好的舞者吧,我把她的演出视频都看過了,她不是你口中所說的规范的舞蹈,她跳得很随性,就和小雨以前一样。” 裘厉把“步檀嫣”搬出来,不仅仅是温伦,连姜雨都愣住了。 過去他一直对芭蕾舞兴趣平平,沒想到還去搜過步檀嫣的演出视频来看,而且還看出心得来了。 很显然,她說的每一句话,他看似不在意,其实都有用心去做功课。 温伦沉思了片刻,好像也的确找不到說辞来解释步檀嫣的舞蹈,毕竟...她可是芭蕾舞坛的queen啊,多少年都出不了一個步檀嫣。 他讪讪道:“你举的這個例子,不具有普遍性。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步檀嫣。” 裘厉冷笑了一下,說道:“那真是很不巧,我們家小雨可以做到。” 姜雨有些不好意思,暗暗地拉了他的手一下。 沒见当着外人這么夸自己女朋友的。 温伦很得体地笑了一下:“你這么說,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姜雨连忙道:“你别介意,我男朋友就是有点犟脾气。” “沒事。”温伦对姜雨說道:“集训结束之后的舞台展示,我想跟你合作,咱们争取谁也别掉级,還是继续当白老师的学生,怎么样?” “啊,当然好啊。” 如果她能跟温伦合作的话,那肯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毕竟温伦的实力,是目前爱斯梅拉的所有男舞者当中最出众的一個,而且姜雨擅长的黑天鹅,也需要有“魔王”或“王子”的配合。 “白天要一起上课,只有晚上有训练的時間了,我问后勤老师拿到了舞蹈教室的钥匙,我們得抓紧時間了。” “昂。” 姜雨看了眼裘厉。 裘历沉着脸,摆明了是在吃飞醋。姜雨可能更多還是要顾及到他的感受,拒绝道:“我可能還要陪一下男朋友,不然温伦同学你找别的女孩搭配...” 温伦略略有些失望:“這样啊,那我找别人吧...” 话音未落,裘历冷着脸,生硬地說:“谁他妈要你陪。” 說完這话,他沒有多看他们一眼,起身离开了。 温伦无奈地說:“那個...你男朋友脾气有点大啊。” 姜雨看着裘历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她当然知道,裘厉這时候選擇离开,是为了给她机会,不想让她错過温伦這個搭档。 不過...凶什么啊。 這臭脾气。 ...... 裘厉回到家,心情一度很糟糕,姜雨给她的短信也直接无视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大方過头了,心裡不断告诉自己,沒有必要,姜雨是他的,不可能跟那個小白脸有什么。 不要吃醋,不要让她面子上难堪... 但...真的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温伦,想到他打量自己的眼神...裘历就感觉仿佛有无数條毒蛇盘踞在自己的心头,无孔不入,直往他心裡最薄弱、最自卑的地方钻。 裘厉的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感觉全身又冰又木,全世界仿佛都开启了屏蔽模式,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温度了。 他满脑子...就只剩下温伦打量自己的那双眼睛。 裘厉顺手抓起了桌上的刀子,毫不犹豫地刮在了手臂上。 锐利的刀锋走過,鲜血冒了出来,顺着小臂滴滴答答。 他蓦然间感受到了尖锐的刺痛,這股刺痛一下子将他从麻木的世界,拉回人间... 会痛。 任何与姜雨相关的事情,落在他的身上都会有感觉。 痛苦、欢愉、悲伤...她是他黑白世界裡唯一的一抹彩色。 裘历背靠着墙壁,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 姜雨晚上跳了舞,心裡惴惴不安,于是给裘历发了短信,但是他沒有回她。 這醋缸肯定又生气了。 第二天早上,姜雨特意早起去了餐厅。 裘厉已然早早過来了,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正在清洗待会儿要使用的餐盘。 姜雨偷摸地溜到他身后,准备趁他不备,吓唬吓唬他。 水流哗哗啦啦,姜雨猛地扑倒他身后,大喊一声——“嘿!” 裘厉完全不为所动,沒有被吓到,沒有回头,像沒听到似的。 姜雨撇撇嘴,正要抱怨几句,忽然看到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多了两個创可贴。 她抓起他的手臂,撕开了创可贴。 两张创可贴连在一起,下面是一道新鲜的细长创口,一看就是被锐利的刀子划過。 不深,但是见了血。 裘厉抽回手,略微皱眉:“你不能温柔点?疼死了。” “你還知道疼!”姜雨激动了起来,抓起他的手臂,激动道:“你看看你手臂,有一块好皮肤沒有!你忘了答应過我什么了嗎!” 裘厉的手臂原本应该是很漂亮,他皮肤白,隐隐可见血管的弧线,只是手臂上纵横着各种自残后的痕迹,有些浅的看不出来了,刚刚被她撕下创可贴的地方,又渗出了血珠。 姜雨感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仿佛都白费了似的。 她那样努力地想让他变好,可是如果他不改掉伤害自己身体這种恶习,又怎么可能变好。 “你這人怎么回事,明明答应過不自残的!” “你管老子...” 裘厉抽回手,继续重新洗盘子,任由冷冰冰的凉水冲淡他手上的血滴。 “昨天和温伦练舞,是你让我去的。” “是我...”裘厉面无表情道:“最后无能狂怒的人也是我。”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听你的也不行,不听你的也不行。” “那就走啊!” 裘厉明白,自己精神状态很有問題,他情绪一直不能自控。 而這样下去的结果...就是伤害身边的人。 這也是为什么這么多年,他都不敢去找自己的母亲,不敢让她看到如此残破不堪的自己... “走啊!” 姜雨被他吼得往后面退了退,眼角微红:“真走了你别后悔。” “滚!” 姜雨扔下了准备给他的莲蓉面包,转身离开了。 裘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揉成一团的面包,心裡蓦然一空。 在姜雨跑出工作间的一转瞬,他跌跌撞撞冲過去,将她拉回来,抵靠在墙边,用力抱住—— “别走,不要走,姐姐。” 听到他叫她“姐姐”的那一刹,姜雨的心都要被揉烂了。 “王八蛋!” 她用力地挣了几下,然后任由他滚烫的身体用力地抱着... “我错了。” “你知道错,但你永远不会改。”姜雨的嗓音带了哭腔:“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改,我永远帮不了你。” 裘厉肝肠寸断。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的位置,埋头蹭着她颈项间的发丝,嗓音沙哑而无助—— “小雨,我也想变好,你不要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