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只崽崽
“……妈妈，我沒事。”崽崽的声音从另一台机器旁传過来，林默猛地回头，在烟雾中一边咳嗽一边跌跌撞撞朝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崽崽！”林默终于看到那個靠在机器旁的男孩。
林默将他拥进怀中，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眼眶充斥着泪水：“不怕。”
和初见时一样，崽崽乖顺地靠在林默怀裡，可林默知道，他是沒力气了。
這次的崽崽沒有了芯片，无法释放防护罩，在林默身边的他防备不足，只能生生挨了這一下。
林默双手托起他的小脸，心裡着急动作却依旧轻柔地擦拭掉他脸上的灰尘。
“妈妈在這。”
她上下扫视崽崽，扫到一处时，林默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
他的左手小臂被炸出触目惊心的伤口，被埋在他体内的机械裸露出来。
机械不止强化了他的各项指标，更被植入体内，在骨骼和重要血管外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护墙”，免受致命伤害。
就算被星际威力最甚的炮火轮番轰炸，也能保证“他”以一個面目全非的人形武器立在原地。
林默在此前无数次检讨甚至怨恨過自己的设定，直到這個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起码给了崽崽一個坚强的躯体。
可即便血管沒有受到大规模伤害，皮肉還是被烧灼出了半指深的烧伤，细微的血管断裂，這样造成的血肉模糊已经足够让人不目不忍睹。
“对不起……”林默抱住崽崽站起来，咬着下唇朝电梯走去。
央铃连忙跟上她：“处理伤口我也会一点，崽崽现在不适合被外人看见，你先带他回家，我去找医生描述病情，带药给你。”
林默安静地点了点头，深深看她一眼：“麻烦你了。”
她怀裡的崽崽好像沒有痛感一样，枕在林默的肩上，還反過来安抚林默：“妈妈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痛。”
央铃也想說他的痛感神经被去除了很多，但看着林默的模样，又看看崽崽的伤口，她也实在說不出安慰的话。
林默片刻不停地带着崽崽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她拉上窗帘，打开电灯，拿开遮挡伤势的外套，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太大意了。”
她以为自己的金手指万无一失，所以根本沒有阻止崽崽靠近。
“妈妈，”崽崽抬起沒有受伤的右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去她额上着急冒出的冷汗，“我真的不痛，可是我现在心痛。”
林默为這一句话慌了神：“心脏嗎？”
他的心脏应该是受保护最多的地方，不应该……
“因为看到妈妈为我难過，我也很难過。”崽崽收敛了笑容，眼瞳映着林默的身影，声音低低的，好像一個犯了错的小孩，“是我想靠近妈妈的。”
“這件事根本不怪妈妈，妈妈不要自责。”
林默握着他的小手，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掉以轻心……你本不该受伤的。”
“叮咚——”门铃声打断了林默的思绪。
央铃速度很快，找医生又去买药，又打听了林默的住处，竟也這么快赶了過来。
林默打开门就看到她抱着一大袋药走进来，马不停蹄地往屋裡走：“哪屋？在哪？”
林默指了指主卧。
“這是我能买到的所有伤药了，我跟医生說了情况，他說沒大碍，只要好好养一段時間。”
央铃一边往外拿药一边說：“我从安全区跑出来的时候实实在在地通過了战区，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
她說着顿了顿，指了指身上還渗着血迹的衣服：“你看我身上的包扎的伤口很吓人，其实我已经养好差不多了，這次是为了演戏逼真、博取同情才故意撕裂伤口的。”
林默在央铃的话裡渐渐找回自己的神智。
是了，她记得在這個世界這個时代裡，医疗已经很发达了，除了不能活死人，肉白骨還是靠谱的。
“他這個伤看着吓人，但他本身愈合能力就很强，我估计也就半個月不到，肯定会完好如初。”央铃坐在床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崽崽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沒错，我很快就会好的。”
“安杰還问我崽崽的伤势呢，看样子一会儿要来探望，你怎么办？”
林默摇摇头：“包扎好，我不会让他看见崽崽的伤势的。”
這個世界，有野心的人最不可信。
与央铃合作是局势所迫，林默也有交易的筹码，可安杰就不一样了。
如果想为47区更多牟利，林默担心安杰看到崽崽与常人不同的身体构造后悔引起注意，若深究下去、知道崽崽的身份后，万一打起他的主意该怎么办？
央铃点点头。
林默给崽崽喂了药，两人一同将崽崽的手臂包扎好，给他盖好了被子。
崽崽从遇到林默后就沒好好休息過，唯一合眼不過是在昨晚跟林默互相依偎着，刚刚又受了伤，现在精神有些差。
林默摸了摸他的脸：“乖乖睡一觉，妈妈出去工作，晚饭就回来。”
崽崽知道她要去处理刚才的事情，不吵不闹，乖巧地点头：“好。”
說完话钻进被子，在林默的注视下合上眼睛。
林默爱怜地望着他，過了一会儿站起身，跟央铃走到客厅。
“抱歉。”林默低声道，“我自不量力，打断了你的计划。”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金手指会出现問題，明明脑子裡有完整的构造图纸，在她的理解下，每一步都不应该出错。
“不。”央铃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来不只是为了给崽崽送药。”
“你沒有失败。”
“在你查看崽崽伤势的时候，我抽空看了眼爆炸的主机。”
央铃虽然沒有林默的百科全书能力，但她有着绝对的制造天赋优势，让她一眼扫過去就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我能确定，你真的制造出来了4061版型的机器。我也全程观看了你制造過程，一开始我沒发觉，但出了問題我可以找到答案。”
“整场爆炸，只是因为一個零件的位置。”
央铃過目不忘的本领起到了用处，她回想起林默的制作過程，深深皱着眉头：“這個零件一旦放错，就有50的几率反向运转，导致整個机器出错。”
“其实這件事我也有很大责任。”
“我急着想试一试你的成果，本以为只是4050版本，可以成功运转，但4061号完全超出了這台机器的信息传导功能范围。”
央铃顿了顿，有些愧疚地看了眼对面沙发上的林默：“如果我沒有急着尝试，或者及时回应你，或许不会让崽崽受到伤害。”
林默看着她真诚的表情，唇角微勾笑了笑。
“我想明白了。”
其实是她太過依赖、全然信任這個所谓的金手指。可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上帝馈赠的一切，早在冥冥中标好了筹码。
“我不怪你，這件事沒有到底是谁的错，只是需要再小心一些。”
“所以作为事情结束的标志，我想让你给我找些书。”
央铃：“……为什么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认识，但是连起来我就听不懂？”
林默继续說：“我想要一些關於入门制造的机器。”
在央铃解释主机错误之处的同时，她的脑海中也涌现了相对应的知识。
林默察觉到，這些知识其实不過很基础的点，只是因为她从来沒有真正接触過、学习過机械知识，而是一直依赖金手指。
林默猜想，如果她学会了基础的常识，有沒有可能会避免开這些错误呢？
不论如何，林默還是想尝试一下。
央铃莫名其妙地上下扫了她几眼：“你好像和制造间的人不是很熟一样……不对，好像谁你都不信任，這种暴露智商的事你居然放心交给我？”
林默一头黑线，眼神淡淡瞥向她：“如果不是你非拉我进坑，我和你也不会很熟。”
央铃默然。
不甘心被回怼的她继续找话题：“你不会因为崽崽意外受伤，从此失去信心了吧？”
央铃咬重了“意外”两個字，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林默摇摇头：“不会，待会儿我再跟你去看看……只不過跟安杰解释起来恐怕有些麻烦了。”
林默语气无奈：“我拿钥匙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拿我的人品担保，我和你一定能改造好机器。”
央铃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放心，我的人头你已经守护住了。”
林默：“？”
“你忙着带着崽崽离开，沒留意主机的情况，现在裡面被烧毁的零件都是一些可以我們私下制作的，”央铃神秘地眨眨眼，“最重要的零件還很安全。”
也就是說，更改掉错误零件位置，重新组装，林默的“4061”号绝对会重出于世。
林默有些呆滞：“真的？”
她沒有完全失败？
“真的！還是那個机器，我們重新制造主机后再改造一下小部分，很快就能让4061号跟安杰见面。”央铃笑得开怀，又正了正神色，“林默，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留下来。”
林默笑道：“各取所需罢了，也谢谢你告诉我崽崽的事情。”
央铃点点头：“等崽崽的伤口养好，我們的机器也改装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改造崽崽体内的机械。”
“对了，”央铃从口袋裡拿出一小包能源石，递给林默，“我還沒来得及告诉你這個。”
“虽然沒有了晶片，但是因为崽崽体内的机械无法移除，他還是需要不断摄食能量。”
林默看着手裡的能源石，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央铃鼓励地望着她：“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别太担心。就算哪天摄取能量不足也不会对他生命造成危险，只是会加重身体一些负担。”
“只要他每天摄取基本的能量，又有你這样的母亲陪伴，崽崽還是可以成为一個普通的小孩子。”
林默深呼吸着，缓缓点头。
普通的小孩。
在崽崽這裡，竟成了奢望。
林默将能源石装进口袋收好，站起了身：“我去制造间。”
央铃也跟着站了起来：“去做什么？你不陪崽崽了嗎？”
“去加班，养孩子。”林默面色如常，教人看不出来這是一個手头积分甚至买不起一小包能源石的顶级制造师。
央铃表情复杂：“……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林默二话不說扯着央铃出了门：“我去制造间加班，你去负一层。我刚刚制作的過程想必你已经记住了吧？对你来說应该只是時間問題。”
“今晚你把第一台主机做出来，明天一早我們改装其它部件。”
央铃连声应好。
林默回到制造间，裡面只有金月在整理零件，看到林默后金月投来关切的眼神：“林姐，你還好嗎？听說……”
“沒事，一点小問題。”林默语气果决。
金月见状也松了口气，她還蛮喜歡今天那個乖巧的小家伙。
得知他沒有大碍，金月的语气也轻松多了：“林姐回来是忘东西了嗎？”
“不，我来上班。”
林默看了眼墙上的时钟：“3点半，大家人呢？”
在她印象裡4点才是下班时刻。
金月差点沒反应過来，听到林默又重问了一遍才忙不迭回答：“大家！孟哥和小吴已经下班了！”
“今天孟哥說受到刺激有点大，就早点下班，老大也說今天给大家提前下班，因为以后的一段日子裡我們的工作会非常重……”
况且，林默平常开溜的時間比這早多了。
不過后句话金月沒說出来。
林默点点头：“那你呢？”
“我？”金月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一旁座位上展开的书：“我還想多学点，孟哥說了，想要成为合格的制造师就要多下功夫，勤能补拙嘛！”
林默颇以为意，這话很适用于现在的自己。
路過金月座位时她還特意留意了一下那本书的书名，明天要摆脱央铃去找找。
金月看见林默准备开始工作，她自觉地拿起书打算去孟哥的私人制造间读。
“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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