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十六只暴君
原因是赵氏王朝多年不曾行军打仗,百姓安居乐业,南方发展得渐渐富饶起来,可時間一长,竟在江南一带逐渐养出了一個“土皇帝”。
他是南方的一大首富,沒有任何官衔,却以重金贿赂官员,令那一带的官员都为他所驱使。
這便是户部侍郎背后真正的势力。
呈上来的密函中只有這寥寥几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就是這個被赵氏王朝不小心养肥了的土鸡,官商勾结,猖獗横行数年,偶有像当地县令那般敢与之一搏的,也被针对压制。
而這只土鸡,如今竟打算来打凤凰了。
這件事传到了林默的耳朵中,林默理清了来龙去脉,才将這件事与书中的剧情对应起来。
待想明白事情如何发展至现在的地步,林默不由感叹,蝴蝶效应竟真能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
在书中,原也是有這個“土皇帝”在的。
一年半前户部侍郎等人联合上奏的密函中,提到的那名当地县令,就是因为得罪了這個土皇帝而被针对。
不然一個小小县令,何以受关注至此。
县令为减少损失提出开闸放水,不是藐视上级未上报便自作主张,而是屡屡上报,却如石投水了无音讯。
至此才明了,原是官商相护,那大坝的建设是土皇帝产业下的手笔,建时偷工减料,难敌雨季涝灾,若是被县令报上去,难免皇帝要下派人来查。
加之该县令看不惯他嚣张跋扈,屡屡与其抗争,土皇帝正密谋扩张势力,不敢杀朝廷官员而打草惊蛇,却因此记恨住了這個不识时务的县令。
后借密函一事,户部侍郎打算以此除去县令,一举两得。
在原剧情的发展下,赵怀宁失去了母亲,性情不定,先是同意了户部侍郎等人对当地县令的处罚,让他们白白高兴一场,再进行打击。
而当地县令被处决之后,县令的大儿子报仇有门,潜伏到了那名土皇帝的身边。
最后与其同归于尽。
土皇帝平日独揽专权,得金银却不得民心,一時間树倒猢狲散。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想要扶赵怀逸上位的人才碌碌了五年都沒有任何成效,因为他们背后早就沒了主心骨。
但自从林默来到這裡以后,事情的走向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怀宁沒有处决当地县令,所以当地县令的儿子也沒有跟土皇帝同归于尽。
土皇帝依旧在南方一带发展势力,直到有了跟赵怀宁一较高下的能力。
歷史的进程,往往是由一個小人物的改变引起的,纵然很不可思议,但无比真实。
不论怎么样,赵怀宁在一开始就做出了正确的選擇,沒有草菅人命,這一举动在南方一带赢得民心,南方众人早对土皇帝自私自利心存不满。因此這次的行动能成功,也少不了当地人主动热情的接应。
待赵怀宁处置了土皇帝,又将朝野之中不怀好意的党羽处理干净后,也迎来了他登基以后的第一次科举。
岑玉十四岁半,已经在国子监接受過教育,按理說年龄虽小,却也有能力参加科举了。
但岑玉這次沒有参加,他想要再于国子监潜心学习一段時間。
赵怀宁不会逼他入仕,反正都是在自己身边,总归是自己的人才,跑不掉的。
在林默来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年,岑玉终于正式入仕。
這一年岑玉十八岁,赵怀逸十三岁。
赵怀逸正式离开了皇宫,回到了早在五年前就建好的逸王府。
他现在是真正的“小王爷”了。
同年,岑玉向二十岁的殷竺茗第五次提亲,殷竺茗终于应下。
這五年以来,两人渐渐对彼此心生好感,双方父母也是极其满意。但殷竺茗一心要在太医署往上爬,迟迟沒有成亲的打算。
岑玉不急,但岑父很急。
殷竺茗是個十分优秀的姑娘,自家儿子沒有功名在身,十八岁了還只是個王爷的伴读。
所以五年裡他每一年都朝殷家递請帖,不過就是有去无回罢了。
殷竺茗态度坚定,岑玉也同样坚定,并沒有因为父亲的急切而受影响。
今年赵怀逸离开了国子监,正式出宫建府,岑玉也不能再留在国子监,于是考取了功名,果然一举夺魁,官至五品。
這還是赵怀宁为了不让众人太关注岑玉,不然他恨不得直接把丞相的位子推给岑玉。
亦是同年,在凌白的指导下、殷竺茗研制出的新药方效果极佳,直接被皇帝连着提拔了两级。
殷竺茗和岑玉一時間风光无限,又是单身,退休的殷太医在家,庚帖收到手软。
于是殷竺茗和岑玉一拍即合:嗯,就是现在。
两人以迅雷之势定了亲,定亲当天岑玉鲜衣怒马在都城绕了两圈,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家定了亲。
连赵怀宁的晚辈们都定了亲,赵怀宁却依旧沒有任何动静。
朝堂的老臣们不由有些着急。
但因几年前在太后和皇帝那儿屡屡受挫,他们也不敢再妄加干预,不過也少不了在朝上几名大臣联合起来一提再提。
赵怀宁這日脸色阴沉地下了朝,直奔慈宁宫。
林默早为他准备好了早膳。
最近几年她把赵怀宁的嘴养刁了,把食谱送到御膳房让御厨做,赵怀宁非說味道不对,只要吃林默亲手做的才行。
不過林默也乐得惯着他。
自家孩子,自己不惯谁惯?
不過赵怀宁也不肯累到林默,每天只用一顿饭是出自林默之手就够了。
林默给他盛好饭,递到他面前,又见对方闷闷不乐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這是怎么了?”
“又是哪個大臣說话难听了?”
林默通過金手指听了赵怀宁的心声整整五年,对赵怀宁越发了解,即使现在赵怀逸不在,自己也能把赵怀宁的心思猜個差不离。
赵怀宁這两年提拔的臣子哪哪儿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心直口快。
别說某些暗暗作祟的奸臣了,就算皇帝有哪個决策做得不好,他们也要毫不避讳地讲出来。
为此,赵怀宁总是一脸郁闷地下朝,来慈宁宫坐一会儿,不過沒一会儿他就自己好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這是好的现象。
說明他有一群不畏强权的好臣子。
林默以为這次也是一样。
不料赵怀宁却摇了摇头。
他一声不响地吃饭,林默也不由担心起来。
直到早膳用完,赵怀宁的脸色好了很多,這才說起原是那群老臣又“催婚”了。
林默闻言也不高兴:“他们真是太闲了,子忍你该多给他们派些工作。”
赵怀宁面上淡淡的笑意:“旁的倒是无所谓,說便說了,只是他们這次提到……”
“母后会想抱孙子。”
因为這群老臣平均年龄都在四五十岁,在這個成亲生子都很早的年代,他们早就抱了好几個孙子孙女儿了。
這一批同龄人之中,只有当今的太后娘娘還未享受到含饴弄孙绕膝之乐。
早年還好,逸王還小,能陪在太后娘娘身旁。
今年逸王也离宫了,太后娘娘身边沒人陪伴,实属为人子的不孝。
赵怀宁說起這话时,视线一直往林默脸上瞥。
沒想到林默听完赵怀宁的话,狠狠地拍了下身边的桌子:“别听他们胡說!”
“母后才刚送子安出宫沒多久,好不容易清净几天,怎么可能想再伺候孩子!”
林默煞有介事地望着赵怀宁:“子忍啊,你可千万别听他们胡說八道。”
“母后這辈子,有你和子安两個孩子就很满足了,你小时候母后沒能照顾到你,让你受了委屈,母后心裡有愧。”
“這件事带来的伤害,谁也沒有办法抹去。”
而造成這個伤害最根本的原因是祖宗留下来的制度,让生母无法养育自己的孩子,要拱手让给一個只是位分比自己高,却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接手养孩子的妃子。
“母后不是一個合格的母亲,能养出你和子安這么优秀的孩子并不是母亲的功劳。”
“而且我想,這后宫之中的女子和孩子,总是要被這制度所桎梏。”
“所以。”
林默认真地注视着赵怀宁的双眼:“如果不是你真心喜歡,且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你就不要把她带回来。”
“任何人都不能替你决定你還喜歡一個怎样的女子,也不能让你们生出一個不是真心相爱而出生的孩子。”
“如果你找不到,也不必去为了敷衍大臣、为了让母后高兴而去强迫自己喜歡一個女子,要知道,那名女子可能会像母后一样,這一辈子都被困在這宫裡。”
赵怀宁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他身为皇帝,即使沒有皇后妃子,也深知帝王薄情,自己若要纳妃,定然也会像先帝一样,拥有一宫妃嫔,却沒有一個是自己喜歡的,即便如此,也還要与她们生儿育女,看她们争风吃醋。
先帝那么多孩子,少不了有些孩子会成为争宠的牺牲品。
赵怀宁就差点成为其中之一。
這让他如何才能放下。
哪怕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觉得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尤其对于自己来說。
他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对宫女尚且多加提防,别說纳妃让女子近身,赵怀宁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今天大臣们终于戳到他的软肋——提到了太后,他或许永远不会犹豫想要妥协。
但现在母后告诉他,他可以坚定自己,母后也不会因此对他失望,這就够了。
林默明白這种事强求不来。
尤其赵怀宁受儿时影响太大,不是林默說想让他忘记,他就能忘记的。
林默望着赵怀宁,温和地笑着:“再說了,母后有你和子安,怎么会觉得孤单呢?”
“干清宫与慈宁宫离得這样近,子安也是随时都能入宫,哀家想见你们就能见,不想见還能落得個清闲自在。”
“這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
“你說呢?”
赵怀宁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五年前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家人的存在和陪伴温暖着。
在从前,這是他连奢望也不敢的。
他的弟弟、他的母亲,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在前些年,赵怀宁总是觉得這样的生活简直太不真实了,但随着時間推移,他们依旧站在自己的身边,甚至牵起他的手,时刻传递给他温暖。
赵怀宁這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竟然真的走进了梦中的房间,那個充满欢声笑语、充满家人之间互相关爱的温馨的房间。
自己不再是站在门外独自捱過一整個雪夜的少年。
母后邀請他走进了屋子,可以坐在赵怀逸身边,有资格接過母后手中的一盏热茶,沁暖人心。
赵怀宁突然觉得,母后到底是因为想要安慰自己才說养孩子很费心,還是因为确实如此,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知道母后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拥有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都是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
他知道,母后在以一個设身处地的角度关心他,在乎他。
這便足矣。
林默来到這個世界的十年后,二十三岁的赵怀逸也娶了一见钟情的逸王妃,同年得子。
而岑玉和殷竺茗在两年前有了一個活泼可爱的女儿。
赵怀宁虽未成亲,却已有了两個晚辈。
岑玉和殷竺茗的女儿时常被抱进宫裡来玩,殷竺茗去太医署当差,岑玉便带着孩子到御书房商议正事,常把女儿往桌案上一搁,女儿不哭不闹,自己就能玩儿一天。
不過赵怀宁经常要被這個小家伙吸引注意力,转而研究小侄女对书房裡哪個东西感兴趣。
所以岑玉每每出宫,怀裡抱着的女儿手裡总要攥着什么从皇帝书房带出来的好东西。
等她会跑会說话了,就在他们商议朝政的空当,拽着两人去御花园玩儿、去找殷竺茗、去找太后娘娘。
两人陪着她到处走,乐此不疲。
然而就在林默和凌白到這裡的第十年,凌白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得虚弱。
凌白這两年抱子弄孙,十足地体验了一把人间烟火气,又得了一個天资聪慧的徒弟,因此十分享受這個世界。
可就在刚刚给小孙女過完两岁生日之后,凌白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短短一個月已经到了不能起床的程度。
凌白自己就是医修,对自己的状况再了解不過,所以她在自己尝试過自医失败過后,便拒绝了殷竺茗的医治。
她在步入仙道之前,曾经是個大夫,她深知自己浑身解数却无法挽回至亲之人生命时的痛楚,所以她不希望殷竺茗也体验一次這种痛苦。
林默也去看過凌白,她对這种情况很是熟悉——這是系统强制使凌白离开這個世界所产生的机制。
凌白问起林默时,林默也糊涂了。
难不成天下系统都一個德行?
可凌白的任务是帮助自己,那她又为什么要提前离开?
即使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多留凌白几年又有何妨?
可惜沒有人解答两人的問題。
凌白說,她的時間进度和林默是不同的,上個世界结束后,她和林默差不多是同时脱离了那個西方世界,但林默回到修真界過了几年才来到這個世界,而凌白只是在系统虚空之中待了短短几分钟而已。
既然如此,她们就更加无法理解系统急匆匆地要让凌白离开的原因。
林默做了最坏的打算,凌白這次离开之后,就不会再见了。
但凌白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她们两個還会再见。
在抱病卧床一個月后,凌白终于支撑不住,派人去宫裡叫回了殷竺茗和岑玉。
岑玉如他自己所言,终于成为了国之栋梁,但平日裡最为沉稳、波澜不惊的他在得知母亲即将离世的消息后,仍哭成了一個泪人。
纵使岑玉再不愿凌白离开,也终究到了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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