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十五只反派
很明显,房间裡面的人就是写這個纸條的人,且有很大可能性,就是這间房子的主人。
听裡面的声音,对方……大概已经变成丧尸了。
两人对视一眼。
林默迟疑道:“我們……要进去看看嗎?”
林郁上下扫了两眼房门,确定它足够坚固,不会被裡面的丧尸撞开。
闻言他抬起头,眸色淡淡:“为什么要进去?”
“因为……”林默捏了捏手裡的字條。
对方写下這行字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知道自己快要变成怪物,却沒有办法控制一切,只能困住自己,并留下一個纸條,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林默觉得,某种程度上,這個人是有很强的道德感的。
其实当人变成丧尸的一瞬间,本人是不会有任何意识的,它们的大脑会完全被病毒破坏、僵化,更别說会产生对自己怪物化的多余感情。
但即使這样,這個人也不愿意变成怪物,去做一些丧失人性的事来维持自己苟活于世。
宁愿把自己关在卧房裡溃烂发臭、等待着某個好心人来到這裡,让自己得到解脱。
林默当然知道,他们现在完全不用冒着跟丧尸面对面的风险打开這扇门。
他们进楼的时候已经砍了很多丧尸,又搬了两张大床垫,现在手臂又酸又麻。两人已经商量好了,這栋楼扫荡過后他们就回盘栖山休息,等過几天再来。
现在他们对丧尸是能躲则躲,最好不要对上。
可林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纸條,又抬头环顾着六楼,很容易想象到這户主人多么热爱生活。
……如果他们就這么离开了,下一波来搜物资的人看见這裡已经被扫荡過,一定不会再费尽心力地翻找了,或许连六楼都不会上,更别說“好心”地冒着危险帮一個已经沒有感情的丧尸了结遗愿。
也就是說,他们走了,這只丧尸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摊烂肉,但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沒人知道。
至少末世一整年了,還沒见到哪只丧尸是因溃烂而消亡的。
林郁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想解决掉這只丧尸?”
林默无声地动了动自己发酸的手臂。
林郁只会比自己更累,而且他的左臂才刚好不久。
林默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個想法,让林郁在计划以外的事情上费力气。
于是她摇了摇头。
“算了,我們走吧。”
“其实如果你想帮忙,也很正常。”
林郁突然說道。
他望着不停被撞击的木门,相比于外面的那些丧尸,门裡的這只显然力气更小、撞门的频率也更低。
林郁认为它根本沒吃過人肉,所以身体的强度和敏捷度都要比其他丧尸差多了。
“解决這样一直丧尸,我觉得不算什么問題。”
“开门吧。”林郁望向她。
林默眨了眨眼:“可以嗎?”
林郁:“如果我变成丧尸……我大概也会拥有同样的遗愿。”
林默抿了抿唇,小声念叨了一句:“以后不许說這样的话了。”
她握住门把手,无声地数着“3、2、1”一把推开了门。
于此同时,一只体态怪异扭曲的丧尸直直地朝着林默扑了出来,林默举起镰刀挡下了它,林郁站在它背后,挥起砍刀猛地劈了下去。
丧尸轰然倒地。
林默已经习惯了丧尸的扑咬,不過每每被扑,她還是抑制不住心跳加快。
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往墙边靠了靠,离丧尸远了几步。
這时候,两人看清了這只丧尸的全貌。
這只丧尸绝对算是有史以来他们见過的最干净的丧尸了。
它的皮肉溃烂,但是沒有因为到处磕碰而掉下来。身上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下面穿了一條同色系的裙子。
但毛衣的上半截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這不是林郁刚刚砍出的血,而是很久之前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林郁刚才砍得的它的脑袋,但是她的脖子却呈一個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林默迅速回想了一下,刚才它冲自己扑過来的时候,好像就是這样。
……沒错,它的脖子已经断了半截。
它一只丧尸在屋子裡,脖子怎么会断呢?還是诡异地断了半截。
“林默,进来看看。”
已经走进卧房的林郁唤道。
林默闻言转身走进了卧房,首先吸引人注意的不是温馨的布置,不是柔软蓬松的大床,而是床靠着的墙壁正中央,一道喷洒在墙上的血迹。
在床边的床头柜上,還放着一把匕首。
……
“她在生前曾经尝试過自我了结。”林郁淡声說道。
“她還是很有勇气的。”
在知道自己即将变成丧尸后,她沒有出门乱跑,而是把自己锁在了卧室裡。
不仅如此,她還试图用自己的手段阻止自己变异。
只可惜,沒人会力道大到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她流了很多血,但很不幸,在流血的過程中,她依旧转化成了丧尸。
林默扭头看了一眼倒在门口的丧尸。
她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我們走嗎……”
林默看向林郁,却发现他走到了床头柜边。
林郁拿起了压在匕首下的、和白色的床头柜几乎融为一体的一张纸。
林默好奇地凑了過去:“這裡怎么還有一张纸?”
——“我想,如果我沒有不幸转化为丧尸的话,我一定能在末世裡生活得很好。”
“我的食物储备很足,种了满满一阳台的菜,虽然一直宅在家裡,但我也有好好锻炼,如果遇到丧尸,大概可以拼一拼。”
“可惜……”
“如果我不幸变成了丧尸,而你又碰巧替我完成了我最后的遗愿,那么請打开柜子吧,裡面有我的一些‘礼物’。”
林默读完了纸上的几行字,這些字要比掉落在门口那张纸上的字更规整,想来她是先写的這些字。
写下這些话的时候,她或许還不确定自己一定会变成丧尸。
而当异状越发强烈的时候,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還能正常地活下去了。
林默弯腰打开柜子的两层抽屉。
第一层抽屉裡放着一本手写的“种植手册”。
第二层抽屉裡放着一個小收纳箱。
林默拿出收纳箱,放在柜子上,打开箱子,裡面排列着一包包种子。
林默随意扯起一包,上面贴着标签,标签上的字迹有些淡,不過還是可以看清写的是什么。
“白菜种子。”林默念道。
又拿起紧挨着白菜种子包的,上面写着菠菜种子。
“所以……這一整箱全是种子!?”林默回過神来,欣喜若狂。
“看来是這样。”
林郁心情也很好。
他们在a市最大的基地之一待了将近一年,当然知道种子在末世的金贵。
在基地建立初期,小队出去搜索物资时,除了吃的喝的,最重要的就是种子。
有了种子,也就有了食物,有了可持续发展的希望,這样基地才有坚持下去的可能。
当然,能想到這一点的不仅是哪一個基地,在末世初期,几乎所有小队都在争抢城市裡能找得到的种子,有一些甚至派小队去农村翻箱倒柜。
偶尔不同基地的小队撞到了一起,還会为了种子大打出手。
毫不夸张地讲,从這箱子裡随便拿一包种子到a市,都能换一栋房子。
林郁却想到了另一方面。
之前他们找到的物资,像是小院、日用品等等,都是堪堪能养活自己的。
但這箱种子不一样。
它是末世中的硬通货。
如果林默想抱着种子回a市,那她肯定会得到比从前更好的待遇。
林郁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即使她变了,林郁也总是忘不了之前的“林默”费尽心思要跟着陈溪离开的模样。
她想离开,刚好陈溪就受伤了,她能用自己的能力换来一张车票。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要過上看上去還算安稳正常的生活了……
又从天而降這箱种子。
林郁自认为他能带着林默在末世活得很好,如果沒有這箱种子的话。
他的能力和一切努力,在這些硬通货面前,好像成了一场笑话。
有了這些东西,林默還看得上他的好嗎?
虽然這么想,林郁却什么也沒有說。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私的。
但他并不想說出让林默留下的话。
哪怕是先前的“林默”,或许他会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精神寄托,勒令她放下箱子,甚至会做出烧毁种子的行为,以逼迫她留下。
可她不是“她”。
她一点也不自私,有了什么吃的她总是以他为先,遇到危险她总是要自不量力地冲在前面……
這样一個蠢人,林郁却觉得,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比如之前在基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虽然听上去很過分,但他觉得她值得。
如果……
如果她早点来就好了。
他们還在基地裡,他能给她那样的生活。
林默小心翼翼地捧起箱子,抱在怀裡,又乐呵呵地跟在林郁后面。
走過门口的丧尸时,林默脚步顿了顿。
“林郁,要不我們把它埋了吧?”
林郁停下脚步,但沒有回头。
林默又說:“她生前是個体面人。”
還留给了他们這么一箱菜种,他们理应做些报答的行动。
林郁“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一边抬着胳膊一边抬着腿,把死透了的丧尸抬了下去。
林默在小区的花园裡找了一块地,位于一片小树林裡,两人用镰刀和砍刀、小花也帮忙挖土,沒一会儿就挖好坑,安葬了它。
林默留在小树林旁清理砍刀和镰刀上的土,林郁则拎着空油箱去了地下停车场抽汽油。
沒過多久,林郁从小别墅裡出来,走到林默身边拎起自己的砍刀,走向小区外的车子。
林默连忙拎起脚下的种子箱,依旧抱在怀裡,忙不迭跟了上去。
“咱们的刀该磨了吧?”林默兀自念叨着,“我记得灶台旁边有一块磨刀石吧,你记得嗎?”
“……嗯。”
林默這才后知后觉林郁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虽然她一直都会碎碎念,但明明這两天林郁都已经开始回应自己了,为什么现在又冷了下来?
而且林郁的步子迈得好大,林默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
林默微微皱眉,试图跟林郁交谈:“林郁,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
林默冥思苦想着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低头刚好看到林郁手裡還沾着泥土的砍刀,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用這把刀挖土了?”
林默满是歉意:“抱歉啊林郁,我沒想到這些,等回小院我肯定把這刀擦得锃亮……”
“你能不能别总是沒搞清状况就开始道歉!”林郁突然站定了脚步,扭头怒目而视。
林默呆滞一瞬。
半晌,林默再次开口:“所以……你真生气了?”
林郁素来平静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扭曲,他二话不說快步走上了车。
林默也连忙跟着上去,钻进副驾驶,又问:“我不就猜错了你生气的原因嘛,你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林郁语气生硬:“我沒生气。”
“……我沒生气。”林默粗着嗓子学他的语气說话。
“鬼才信呢。”
林郁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真沒生气。”
他就是觉得……自己沒能力罢了。
而且,如果林默想回a市的话,他這一次并不打算妥协了。
如果林郁想离开他,那就离开吧,沒有了负担和留恋,他也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到计划完成的那时候……
他就不用担心有人离开自己了。
林默一定会回到他身边,再也沒办法离开他。
午后的风轻轻柔柔地吹着,车子沒有了挡风玻璃,车裡的两人能更惬意地享受微风从身旁拂過。
秋高气爽,大概就是這個季节了。
车子沿着马路安静地行驶着,车上的两人心思不一,表情各异。
林郁看似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开车,和往常沒有什么区别,心裡却默默计划着几种可能。
林默则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林郁。
见林郁实在沒有多余表情供她揣测,林默只好收回视线,继续翻看箱裡的种子。
小花趴在林默腿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叹气一般轻轻“嗷”了一声。
人类真是复杂啊。
在天黑之前,车子开回到了盘栖山。
林默望着一山黄绿,這才過了几天,满山翠绿转眼间就转成金黄色了。
想来不久后,就要到冬天了。
還好两人搜刮了不少衣服回来,希望這個冬天不会太难熬。
林默想到這儿,突然意识到自己找到了一個绝佳的话题。
“林郁,去年冬天……冷不冷?”
林默假装自己不记得了。
林郁瞥了她一眼。
“還好,一切正常。”
林默松了口气,那今年冬天应该也差不多。
车子在小院门口停下,林默先把小花放下去,把种子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开始往下搬东西。
两人先把床垫都搬到了两张床上。
接下来就是日用品,摆满了整個橱柜。
工具箱和马桶搋子都放在了橱柜旁边,一堆衣服也用袋子装好,放在了两個房间的角落。
今天两盏太阳能灯被放在车上晒了一天,充满了电。
林郁从工具箱裡拿了一把锤子,将一盏灯固定在了门口,另一盏则放在屋裡照明。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也终于整理完毕。
林默抱着车上最后一样东西——种子箱回到了屋裡。
林郁正在煮粥。
林默笑着问:“還有野菜嗎?我去采一点回来吧。”
林郁指了指锅旁边的野菜:“我采完了。”
林默坐在他身边,佯怒道:“你怎么抢我的活啊!”
林郁却沒接她的玩笑,转头看向她,神色淡淡:“反正這些事我以后也要自己做的。”
林默:“?”
她眨了眨眼:“那我……砍柴?”
但是靠墙放着的柴火還有很多,估计能用半個冬天。
林郁不愿意再跟她兜圈子。
他站起身,直视着林默:“我只跟你商量這一次。”
“如果你要走,赶在冬天之前,我送你回a市。”
“但是你要给我留两包种子。”
林默呆了一瞬:“我……回哪儿?”
不過她迅速反应過来,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回a市?你不想让我留在這儿嗎?”
为什么会突然這样?
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缓和许多了嗎?
林郁闻言,沉默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你不想走?”
“现在有了种子,在這末世裡相当于有了黄金,回a市继续過你的快活日子,难道不好嗎?”
林郁面无表情的說着,好像在阐述一個再明朗不過的事实。
林默低着头,沒說话。
林郁见状,心裡顿时一片冰凉。
果然……
野菜粥很快熬好了,林郁盛出一碗搁在林默面前,声音平淡:“喝吧。”
林默依旧低着头沒有反应。
“……你放心,就算你冬天之前要离开,我也不会为难你。”
“该吃该喝的我一样不会亏待你。”
林默终于缓缓抬起头。
林郁已经准备好林默会說出讨价還价的话,却不期然看见她满脸泪水。
……?
“你哭什么?”
林郁瞬间慌了神,不知所措地把拳头握了又握。
末世之前,他能面对校长谈笑自若,跟基地领导人和实验室组长讲條件时有理有据地争取利益最大化。
现在面对默默哭泣的林默,他却什么也說不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還会這般无措。
林郁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见林默不回答,又艰涩地开口:“你怎么了?”
林默依旧不說话。
這回轮到林郁绞尽脑汁了。
她为什么会哭?
难道是因为让她留下两包种子,她不愿意?
不对,林默不会那么自私。
那不然是因为不想再喝野菜粥了?
……不,她也沒有那么矫情。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到底哪裡說错了,還是做得不对?
突然,林郁鬼使神差地想到一個可能。
他顿了顿。
“你难道真的不想走?”
林默见他终于說到点子上了,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珠,讨伐般地看向他:“我为什么想走?”
“我很喜歡现在的生活。”
“有吃有喝,有你還有小花。今年冬天我們试试上山打猎,我可以试着做很多陷阱。”
“等来年春天,我們就一起种地。”
“這么多种子,肯定能成活一些,到时候吃喝都不用愁了,不好嗎?”
“你說我为什么要回a市呢?我确实能得到很多好东西,但是沒有你,沒有小院,沒有小花,就算過得再无忧无虑,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默眼睛和鼻子红红的,委屈地看着林郁,說出心裡话。
但她想到,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给林郁的伤害還是太大了,所以即使两人同生共死過很多次,林郁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陪在他身边。
林默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沒关系,這才多长時間呢,总有一天林郁会看到自己的诚意的。
她之前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改变林郁对自己的看法嗎?
相比林郁什么也不說,把所有事都闷在心裡,他這样质疑出来,才能给林默真正看到問題并解决問題的机会。
不過林默哭,也是因为真的有点伤心。
她原以为林郁因为什么生气了,沒想到是猜测她打小心思要离开所以生气了,好沒道理!
她可太冤了。
林默调整好心情,回望着林郁,他的眼神還有些摇摆不定。
林默深吸一口气:“所以,现在你明白我的想法了嗎?”
林郁以一個极其缓慢地速度,点了点头。
林默:“那就好!快吃饭吧!”
林默怕自己的演技有所纰漏,不敢让林郁细琢磨,免得他发现自己和之前大不一样。
现在氛围烘托過、情绪表达過了,迅速翻篇就是最好的選擇。
林默端起野菜粥,猛地吸溜一口。
“咳——咳咳!”
林郁连忙从旁边拿了一瓶水,拧开送到林默嘴边,一边给林默顺着背一边气道:“你急什么?!”
林默猛灌了几口水,才把喉咙裡的灼烧感慢慢压了下去。
林默捂着脖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怕什么?”林默撇過头,“還不是怕你以后不让我吃了。”
林郁无奈地望着她。
良久,他再次轻轻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想走了?”
林默点头:“真的、真的不想走。”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本来在角落暗中观察的小花终于踏着小步伐来到了两人面前,“嗷”地一声跳上了林默的腿上,扒着桌子站起来,伸着舌头冲两人卖萌。
林默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瓜:“罐头要省着点吃,今天和我們一起喝粥吧。”
“嗷!”
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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