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 134 章
他如今十八,已經在皇帝的開恩下於東宮設置了詹事府小朝廷,開始學着理政。
所理政事都是皇帝交代下來的,做好了有獎賞,做差了就要在大朝會上挨批,公開處刑。
太子性格倔強,自負高傲,身爲下一任皇者,自有一番面子上的包袱,堅決不允許自己在百官面前丟人,爲此,他對皇帝派發下來的每件事都親力親爲,生怕處理不好丟了面子,還要讓皇帝失望。
季修沒來之前,他經常一人獨立理政到天明。
季修的到來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很多事情有了人商量,比一個人鑽牛角尖處理要快很多。
而且季修有大才,三言兩語就能解開他心裏困惑已久的煩惱,每逢遇見困難,向他求教,必定能得到解答。
久而久之,太子幾乎將季修視爲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倚重非常。
“先生,你來得正好,父皇先前命孤處理江南河患一事,只是江南一帶向來情況複雜,孤派去的人說不上話,還被糊弄了一頓,如今馬上就要到汛期,要是還處理不當,只怕父皇要訓責,還請先生幫忙拿個主意。”
太子將季修迎進正殿,便立刻拿出剛收到的文書,向季修請教。
季修面容沉靜:“太子稍安勿躁,容臣看看具體情況。”
太子本來焦急,見季修如此從容,莫名跟着冷靜下來,送上文書,安靜地在對面跪坐下來,等着季修開口。
季修跪坐與矮桌前,翻開文書看了一遍。
放下文書,他溫文爾雅地一笑:“這件事好辦。”
太子露出驚訝又期待的目光。
這件事他煩惱了兩個月,都想不出如何處理,先生只看一眼難道就能想到法子?
季修施施然開口:“殿下可以派宋少詹事帶人前往江南。”
太子一聽,皺眉道:“先生有所不知,宋少詹事背後乃是宋尚書一族,宋尚書暗中投靠了二皇子,定然不會真心爲孤做事,就算派他前往江南,只怕也於事無補。”
“殿下想岔了,宋少詹事是二皇子一系沒錯,可是殿下請看——”
季修點了點文書上的字:“江南一帶以揚州知府馮饒爲首,而馮饒早已投靠了大皇子,朝廷所發的賑災銀兩大半都送到大皇子手上,要是扳倒了馮饒,等於斷了大皇子一臂,同時還能讓大皇子失了皇上的聖心,獲罪受罰,失去爭奪東宮之位的權利。”
“這樣好的機會,殿下你覺得,二皇子一系捨得放過嗎?”
太子一愣:“這……”
季修:“二皇子必然不捨得錯過這樣的機會,會在背後出手幫助宋少詹事。”
衆皇子雖然有太子這樣一個共同的敵人,經常聯合起來給太子設陷阱,但是私底下也並不平靜,鬥得如火如荼。
借力打力,借二皇子的力去打大皇子,一旦成功,就能扳倒一個覬覦東宮之位的皇子。
而大皇子失利後,又怎麼會放過害自己的二皇子?
季修說完,繼續給太子分析:“殿下身處東宮,身邊沒有可用的大臣,相反,二皇子的外祖父是左相,手上不會缺人,勢力遠超殿下和諸皇子,卻隱藏在殿下之下,利用殿下作爲擋箭牌發展勢力,要是再讓他發展下去,說不定真的會對殿下有阻礙。以臣之見,藉此事,正好將二皇子拉上臺面,讓衆皇子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去。以此,才能遏制他的勢力,便於殿下暗中發展。”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以前只有太子出頭,大家自然就爭相要鬥倒太子,可是太子到底是一國儲君,出頭也是理所當然,衆皇子對他的嫉恨還沒有那麼深,殘留一絲對皇權的敬畏。
可是,二皇子算什麼?
只要二皇子的龐大人脈露出水面,衆皇子的目光自然會從太子身上,移到他身上去。
太子消化完季修的話,眼底深處亮了亮,用欽佩的目光看向季修:“先生大才,此計一箭三雕。”
毀了大皇子,陷害二皇子,還能獲得自己暗中發展的時間。
季修一笑:“殿下謬讚。”
太子似乎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心情急切起來,抓住季修的手臂:“先生,孤一直居於東宮,對百官之間的聯繫並不熟悉,還請先生教我如何暗中發展。”
“這個嘛,也簡單……”
季修思索沉吟片刻,回答道:“待到二皇子的勢力浮出水面,還請殿下對外裝弱。”
太子是名正言順的未來天子,百官就算要博一個從龍之功,也不會選擇太子,因爲這樣得到的利益太小了——錦上添花,總是不如雪中送炭。
只有太子勢弱,外人看見可乘之機,纔會爭相來投。
季修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臣也是如此,所以只能委屈殿下,裝一段時間的小可憐了。”
太子:“……”
季修這番剖心之言,讓他心裏既痛快又無奈。
痛快在於,有季修的一番指點後,以前那些讓他徹夜難眠的困境都變得不值一提,前方一片光明。
無奈在於,季修實在太直接了。
他是如此直白地戳破他的假面——別看他是堂堂太子,可是在百官眼裏,也不過是一個奇貨可居的機會,這讓他的自尊心大大受挫。
“一切就按照先生所說去辦吧。”太子假作沒聽到季修的後半截話,維持面子,冷靜下令,“孤這就召集宋少詹事來,將前往江南一事交代與他。”
季修起身:“臣先避一避。”
他投靠太子的事,目前無人知道,因爲工部疏懶,很多官員點卯之後便藉口查看河堤宮殿離開工部,季修隨大流離開,並不引人注目。
而在太子獲得皇帝獎賞,可以將他從工部調去東宮詹事府之前,季修都不打算公開自己和太子之間的關聯,免得引起外界的警惕。
太子連忙起身:“先生去後殿休息一下吧。”
季修點頭,拿着自己用過的茶杯和茶點碟子,腳步悠然地去後殿。
他不是第一次給太子出謀劃策,也不是第一次避開東宮的人,早已駕輕就熟。
很快,宋少詹事就來了。
季修隔着一扇牆,聽着太子威嚴下令,宋少詹事猶豫再三後,無奈答應下來,退出正殿。
季修滿意頷首,又拿着茶杯和茶點要出去。
正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陣驚喜的腳步聲。
接着,女子軟綿綿的聲音響起:“殿下,你怎麼在此處!”
話未落地,一道香風撲近,作勢跪下要行禮。
季修及時回過頭,看見一個容貌美麗的女子撲過來,眉心微擰,側身避開對方行禮的方向,垂首見禮:“側妃娘娘。”
女子愣住,從地上站起來,擡頭看向季修。
季修拱手行禮,微垂着頭,看不起長相,但是隻聽聲音就能聽出來,他並不是太子。
女子頓時變色,惱羞成怒,怒斥道:“大膽,你是何人,竟然敢在東宮後殿行走!”
季修心裏嘆息:無妄之災。
來人正是太子如今最愛的林側妃,據說是太子隨皇帝南巡路上帶回宮的,生得花容月貌,絕色出塵,甚得寵愛。
前幾天,太子爲表對季修的看重,還想將此女送給季修。
季修一口拒絕,太子執意認爲季修是沒見過林側妃的樣子,不知道美人長相,所以纔會輕言拒絕,拉着季修去花園看林側妃撲蝶。
季修當時十分無奈,這個朝代對平民女子的態度格外隨意,有一言不合要殺人的東珠公主,也有將女子視爲貨物想送就送的太子。
便是側妃之尊,也能送出去服侍別的男人。
季修那時言辭拒絕,太子勸了兩次沒成,也就沒再提這件事,沒想到會在這裏又碰見林側妃。
不過和第一次遠遠旁觀時,那位採花撲蝶的天真女子不同,此時此刻的林側妃,因爲惱怒而臉色漲紅,在下人衆星拱月的簇擁下,顯得充滿戾氣。
“你是何人,說!你怎麼會在東宮!”林側妃又問了一遍。
季修回過神,溫吞答道:“臣乃工部主事,有事前來參見太子殿下。”
林側妃一頓:“工部主事……那是幾品?”
季修:“回側妃娘娘,主事乃正六品官職。”
林側妃眼裏閃過一絲輕鄙和得意:“原來不過是六品官員。”
她盯着季修冷笑,神情厭惡,言語間帶着暗示:“你好大的膽子,區區六品小官,擅入東宮,還敢冒充太子糊弄本宮。”
季修:“……”
他冒充太子了嗎?
看樣子這位側妃不但眼睛不好,心腸也不太好——他和太子的身高體型都不相同,只是穿着同色的常服而已。
她認錯了人,爲了遮掩自己的錯誤,還要往別人頭上扣帽子。
“怎麼,你有不服?”林側妃當着下人的面丟了臉,對季修恨之入骨,不怕季修認錯,就怕季修承認。
他越是辯駁,她才越好向太子告狀!
一個六部官員,她身爲側妃,並無權利處置。
可是,一個工部六品官員,就算來東宮拜見太子,通常也見不到太子,事情經過還不是由她隨便說。
林側妃眼裏閃過惡意,下令要身後的太監控制住季修,隨即扯亂自己的髮絲,往前殿衝去,口中惱怒含憤:“殿下!”
隔着一堵牆而已,太子聽見動靜,很快帶人出現:“怎麼回事?”
林側妃眼底發亮,撲上去,淚水簌簌落下,一頭扎進太子胸膛:“殿下……”
季修冷眼旁觀,看着她表演。
以林側妃的演技,要是活在現代,說不定是一代影后級別的人物。
前有花園撲蝶,天真爛漫。
後有認錯太子,翻臉誣陷。
今有悲憤告狀,清白柔弱。
要是今天不是他,而是任意一個六品小官,說不定還真的就要如了她的意。
季修想和太子道歉,剛纔他還爲了太子要將側妃送人一事嫌棄太子,現在看來,這位側妃半點也不無辜。
能在太子南巡路上,以民女之身奪得太子恩寵,被帶回東宮封爲側妃……
是他小看林側妃了。
這宮裏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是他可以同情的
光是這份心計和狠毒,就不弱於東珠公主。
……
“殿下,有人要輕薄妾身!”林側妃在太子面前泫然欲泣,委屈半天,才滿臉悲憤地將話說出口。
太子聞言一愣,擡頭看向季修。
季修表情如常,也不解釋。
太子蹙眉:“先生,事情當真如林側妃所說嗎?”
不等季修回答,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先生若好這一口,只管和孤直說便是,何必如此莽撞?我前日就說過要將側妃送給先生,先生執意不收,孤才無奈放棄,原來先生是喜歡來硬的。這樣吧,孤立刻將側妃送去先生府上,只望先生溫柔一些,就算是閨房之樂,也多憐香惜玉。”
躲在太子懷裏的林側妃,臉慢慢僵了:“……”,,網址m..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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