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副本18
另一個“千晴”飘浮在她的对面,她的胸口有一個明显的大洞,眼角的泪痕還沒有干,正是那一场梦中千晴所捏出来的自己。
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千晴并沒有将自己的意识直接投入梦中。她選擇在潜意识裡沉睡,放任梦中的“自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接纳宿傩和她一起生活,只偶尔醒来一次检查梦境内剧情发展的进度。
她赌赢了。
千晴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对面那個“自己”的手腕。梦中的千晴双眼无神,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手上轻轻使力,将梦裡的她拉了過来,拥入怀中。
“……为什么?”梦中的千晴轻声问,“是因为我太弱了嗎?”
“当然不是。”千晴低语道,“只是他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会好好去爱罢了。”
梦中的千晴化为了一团莹亮的光球,這团兔子形状的光球轻轻一跃,钻进了千晴的胸膛。
汹涌而来的爱与恨瞬间洗刷了千晴的大脑,她沒有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浸于其中,作为一名旁观者,非常冷静地将這段梦境的记忆整理打包,塞进她脑袋裡的某個角落。
只是在打包到最后阶段的时候,她稍稍有些疑惑。
作为被人为编织出来的陷阱,這段梦境裡出现的人或事情都不是凭空编造出来的,在千晴所经历的现实生活中都有着对应。比如那個房东就真的在她小时候闯进来找過存折。
但是……
“咒术高专,孔时雨和……加茂知春,都是谁?”
千晴不记得自己在现实或者游戏裡遇到過這种设定和人物。她稍稍思索了片刻,最终只能告诉自己或许這是为了让梦境更加合理而潜意识模拟出的设定。
不過咒术高专和加茂知春和她不会再有什么关系,她也沒有必要再去過多考虑他们。毕竟……
“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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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還有一個人沒有从梦裡醒来。
两面宿傩知道自己這是在做梦,因为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還有過去的千晴。
他们依旧蜗居在那個狭小的一居室裡,窗外飘着雪,他用咒力维持着一個简陋的被炉,两個人围坐在被炉旁,過去的两面宿傩百无聊赖地剥着一只品相不是很好的橘子,而看起来面庞依旧很稚嫩的千晴在旁边认真地拿着一把小刀在削着一截木头。
他的意识就這样飘浮在他们的上方,冷眼旁观。
“你在做什么东西?”宿傩问。
千晴答:“宿傩大人的神像。”
宿傩拿着半拉橘子往旁边歪過去,结果他看到的是一個惨不忍睹,五官扭曲的玩意儿,唯一能辨认出来的是它有四條胳膊,除此之外這個东西和两面宿傩不說是一模一样吧,至少也可以說是毫无关联。
“你刻這個干什么?”
千晴用小刀认真地在小木头人脸上划出四道歪歪扭扭横线,宿傩的直觉告诉他這玩意儿就是他的四只眼睛:“昨天去参拜的时候我听到一個传闻,据說要是一直沒有人信仰的话,神明要么退化成妖怪,要么就会消失。”
宿傩隐约猜到了千晴的用意:“所以?”
“我查過资料,现代好像已经沒有人信仰宿傩大人了。”千晴吹去她削下来的木屑,“为了不让宿傩大人消失,我决定刻一個神像,以后一直带在身边,然后想起来我就可以拜一拜……”
宿傩嗤笑一声:“你对着這個玩意儿拜,真的能把信仰指向性引导到我身上?它跟我可一点也不像。”
“不像嗎?”千晴蹙起眉头,她拿起小木雕竖到宿傩的脸旁,转动眼珠左右观察对比,“我感觉……其实……也還……還行?”
宿傩:…………你管這個叫還行?
他把手上那半個剥好的橘子直接塞到了千晴嘴裡:“随便你。”
千晴的双手都被占住了,她相当忙乱地险险叼住橘子,然后对宿傩弯起了双眼,“呜呜”地发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看着她的笑脸,宿傩撇下嘴角,露出了一個似是嘲讽的表情。
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飘浮在半空中的两面宿傩垂下眼眸,他看向那個腮帮子一鼓一鼓咀嚼着橘子的千晴,然后慢慢地沉下虚幻的身体。梦裡他碰不到千晴,他的手掌从她的脸颊上穿過,然后一路向下,最后轻轻地摸上她右手手腕上那道他给她留下的黑色刺青。
他這個虚假的神明大人,最终也失去了最后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信徒。
花山院千晴……
两面宿傩的意识慢慢向上飘去,他飘到了小小的一居室上空,飘到了這片住宅的屋顶,飘到了整個繁华忙碌、和平安京截然不同的千年后大城市最上方,接近云彩,天空,還有最遥远的宇宙。
就像是溺水的人放松身体后反而能浮出水面一样,宿傩从漫长又沉重的睡眠中醒来,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只是那种身体不受掌控的感觉消失了,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力量依旧涌动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当中,灵魂完整,沒有任何人在他身上留下恶心的封印,好像刚才的十年经历只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
他从自己沉睡的废墟中站起,拥挤杂乱的一居室和咒术高专昏暗的忌库都不复存在,只有和千晴、晴明接连交手的花山院家废墟被踩在他脚下。此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他在昨日被安倍晴明重伤到昏睡過去,就這样昏睡了一整天。并不温暖的阳光映照在平安京的大地上,每一块被照亮的土木砖石都提醒着前日他的失败。
在片刻愣怔后,两面宿傩忽而面对着东方的朝阳笑了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竟然……竟然回来了。
而花山院千晴……
花山院千晴就在這裡……那個他以为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她就在此地!
她還活着,他能感觉到,而且他不相信她会就這么死了。
即使她再也不会双眸闪亮地叫他“宿傩大人”,即使再也不会轻轻地将头枕在他的膝上,即使,即使她再也不可能說出“希望以后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這样的愿望,但是,她還活着。
他還能见到她。
两面宿傩走下废墟,赤红色的双眸望向远方,那是昨日那只犬妖带着千晴逃走的方向。
她說過,她再也不会爱上他,而她似乎也确实找到了替代两面宿傩的人。阴阳师安倍晴明,犬妖杀生丸,她有了新的“老师”,新的“家人”,而对宿傩,她似乎只剩下无尽的战意。
但是两面宿傩并不在乎。
他不在乎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被夺去。如今他要做的,只是重新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而已。
抢回本就属于他的信徒,他的千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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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
凝视着同一轮朝阳,千晴伸了一個大懒腰,心情也非常不错。
可攻略人物好感度一览
两面宿傩:90
安倍晴明:90
杀生丸:80
三個可攻略对象的好感度距离刷满都只有一步之遥,千晴预感到自己的第一個副本将会一次性成功。
更棒的是,她的整個游戏過程都非常完整连贯,剧情设计跌宕起伏,情感丰富饱满,等她打出第一個be结局之后,她可以马上把自己录下来的游戏视频进行剪辑,上传到视频網站,在《不心动大挑战》這個游戏热度最高的时候为自己吸引更多的观众和流量。
要是她撞了大运,某個视频突破一百万播放,除了视频網站的點擊率分红,更多的广告推广也会找上门来!
到时候她就可以狂接广告,作为顶流網红轻轻松松年入千万,躺着都能赚钱!
赚钱……嘿嘿……赚钱……
千晴抖动肩膀,无声地傻笑起来。
“千晴?”
她身体一僵,心虚地收回思绪:“……怎么了?”
杀生丸站在房门口,他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沒有任何波动,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你想不想出门?”
出门?
“去平安京买些东西。”他說,“這座宅子裡太空了。”
千晴马上理解了杀生丸的意思。這座宅院虽然富丽堂皇,但是主人家還沒搬进来就被杀生丸的毒气吓跑了,所以裡头什么都沒有,只是一個空壳子,他们昨晚也只是勉强在這儿睡了一夜。想要继续住下去,那就得再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不然就连纸式神都沒法好好照顾他们的生活。
她沒有什么意见,而且在迷梦裡编织一個长达十年的大梦实在是太耗费心神,千晴确实也挺想出门散散心。
說走就走。杀生丸伸出双臂,轻轻地将千晴拥入怀中,就像是带着她逃离花山院家那时一样,妖力将二人包裹起来,然后他们升入半空,飞向平安京。
他们非常轻易地就混入了熙来攘往的市集。千晴特意帮杀生丸整理了一下头发,将他尖尖的耳朵用长发遮盖起来,免得路上遇到什么阴阳师当场就为了除妖而开打。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穿着太過华贵,许多眼尖的小贩把他们当成了大主顾,纷纷卖力地吆喝起来:
“這位老爷,瞧瞧我們的摆件!”
“小姐,我們家的绢花可是平安京最时兴的!”
“拉面——热腾腾的拉面——”
千晴拽了一下杀生丸的袖子:“你想不想吃拉面?”
杀生丸微微点了一下头。
千晴于是异常快乐地掀起门帘,牵着杀生丸一起进了店:“老板!来两碗骨汤拉面——我的再要一份炸猪排,他的添一份大棒骨!”
杀生丸任由千晴把他摁到桌前。出来迎的老板看到這两個穿着格格不入的人后吓了一跳,急忙在衣摆上擦擦手,小跑着過来倒茶:“二位贵,小店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大棒骨记得炖得烂一点。”千晴嘱咐老板,然后对杀生丸眨了眨眼睛,“你应该会喜歡的。”
毕竟狗狗都喜歡啃骨头嘛。
杀生丸并沒有很想吃人类的食物,只是他看出了千晴眼中的渴望,而他想让她开心。
“你……喜歡炸猪排?”他问。
“对啊。”千晴玩着桌上的筷子,“我小时候沒钱,吃不了什么好东西,平时都不怎么吃肉,最多就是在過年的时候给自己买点超市打折的临期猪肉。所以每次吃炸猪排的时候我都很珍惜,会好好地裹上蛋液和面包糠,淋上酱汁,每一口都就着饭吃掉……”
她的脸上浮现出回忆和餍足的表情:“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炸猪排。”
老板很快就端来了两碗拉面,還有他们的配菜。千晴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起好大一坨面吸进嘴裡,然后在咬断的时候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笑容。
“好好吃!”
杀生丸慢慢地吃着,他的眼睛沒有办法从千晴身上移开。她的吃相算不上很好看,但是她每一口都非常认真用心,吃得很香,让原本对人类的食物沒什么兴趣的杀生丸都觉得口中的拉面似乎真的能勾起他的馋虫。
很快,他们就风卷残云地吃掉了两碗拉面。
“哇……好爽啊。”千晴拍拍肚子,“好久沒吃到拉面了,真好。结账走人之后我們再去别的摊位吃点好吃的吧!”
杀生丸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陷入了一阵有些诡异的沉默。
……犬妖和现代人同时发现了一個很严重的問題。
“你带钱了嗎?”千晴问。
杀生丸摇头。
“巧了。”千晴說,“我也沒带。”
“你說,在阴阳寮那帮人眼皮子底下吃霸王餐的话,我們会不会被直接抓起来祓除?”
杀生丸:“……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完蛋了!!!
“我去取钱。”杀生丸迅速站起,“去去就来。”
千晴有些心虚地坐在原地,面对从厨房探出头来的老板,她尴尬地撒谎道:“他……他去上厕所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有些坐立难安地等着,在杀生丸离开的大约五分钟后,千晴焦虑地喝掉了第二杯茶,然后她身后的店门门帘再一次被掀起。
有新人来了。
千晴胳膊上的寒毛突然根根竖直。
“真巧。”
一只手轻轻落在千晴的肩膀上,這只手骨节粗大,指甲漆黑,在手腕上還软绕着深色的刺青。
就在梦中,也在昨日,這只手曾经两次洞穿她的心脏。
男人贴近她的耳朵,呼吸喷吐在千晴的颈后,低沉的声音宛如情人间的私语:
“又见面了,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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