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二副本12
因为在泡面之外,她還给自己煎了一根香肠和一份荷包蛋。
跪坐在厅的小桌前,千晴特意调整了一下镜头,给了她的溏心蛋還有油汪汪的煎香肠一個大特写:“老规矩,第一口粉丝先吃。”
[原来這就是游戏区第一吃播博主的直播间嗎?]
[不好意思這個我就不吃了……]
[小千!說好的富婆呢!富婆吃的就是這种东西嗎!]
千晴咬了一口香肠,稍稍茫然:“我吃的就是富婆餐啊,以前我吃泡面从来不加料的,這次一口气加了两样配菜呢,已经非常奢侈了!”
[…………]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以前我觉得穷人想象皇帝用金锄头是笑话,见到小千,我才知道那不是笑话]
[给主播刷了一個火箭,拿去多加一根肠]
千晴咬断泡面,熟练地用甜甜的语气开始致谢:“谢谢id[不考上东大不改名]送的火箭~小千也祝你早日考上东大!”
只要送礼物,她就是甜心主播。
之前在這個副本当中,千晴沒有什么独处的机会,也就沒有怎么和弹幕观众互动。不過今天她心情不错,吃饱喝足之后,她给自己拧开了一瓶可乐,然后笑眯眯地开始读弹幕:
“主播有沒有男朋友……沒有啊,当然沒有了,赚钱永远比谈恋爱重要。”
“怎么看待那些咒术家族……都是垃圾啊,一群把持着咒术界资源的封建垃圾。也就是仗着咒术界人少,群众基础不够深厚,所以他们暂时還在作威作福,迟早有一天什么禅院家加茂家御三家都会垮台的。”
“暴富之后想做什么……买房子!买谷子!然后,然后……”
弹幕也开始跟着千晴一起浮想联翩,什么豪掷千金买下时代广场大屏幕24小时循环播放“我cp是真的”,买一座小岛然后在上面玩真人动森,买一個大别墅把自己喜歡的作者关进去让他们天天更新……
畅想過后,又有观众给千晴刷礼物,說想要听她唱歌。
千晴本来是想假装沒看见的,但是弹幕们纷纷开始起哄,更多的礼物都刷了起来。她推脱不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好吧,那今天暂时做一回娱乐区的才艺主播……想听什么?”
弹幕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歌名,千晴忽略了一些故意整活或者想让她出糗的,然后看到了一條:
[唱久保田利伸的《lovesong》吧,之前不是在京都的快餐店听過嗎?]
《lovesong》是上個世纪九十年代热播电视剧《悠长假期》的主题曲,可以算是年代金曲了,比大部分观众的年龄都要大。在进行時間快进之前,千晴和甚尔在快餐店聊天的时候店裡放的就是這首歌。
碰巧千晴還真的会唱。
“那我试试。”
她打开游戏菜单,调出直播控制板,然后在音乐软件上找到了這首歌的ktv模式。
背景音乐响起,千晴对着虚拟镜头,放声开始唱:
“旋转吧旋转吧,旋转木马,似乎已经停不下来”
“让旋律动起来吧,lovesong——”
她站了起来,拿着调料瓶当ktv的沙锤,一边晃一边唱:“wannatakelovewannatakelove,baby!”
“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一样,甜蜜地亲吻着我”
“语言都已经不需要了,在這美好的时刻”
“面对给予了我勇气的你,现在可不是脸红的时候”
“比语言更加真实的,lovesong——!”
千晴的最后一個音飙得又高又响亮,虽然音准有一点問題,但是气势十足,非常好地带动了直播间的气氛,配合往上跳动的打赏榜单,将今夜的直播推上了一個小高潮。
“谢谢大家!谢谢!”千晴中气满满地喊,“再来個飞机我就再唱一首——”
“咚咚咚!!!”
……墙壁在震。
直播间骤然安静下来。
“咚咚咚!!!!”
是地震嗎?還是……
隔壁有人在敲墙。
“啪”,一個纸团突然落到了出租屋的阳台上。
千晴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然后相当谨慎地慢慢走向阳台。隔壁的阳台上空无一人,不知道纸团是从哪裡丢過来的,千晴小心翼翼地捡起纸团,然后打开這张看起来像是随便从便签本上撕下来的纸。
在皱巴巴的便签纸上,有两個像是用血写成的鲜红大字:
“闭嘴”
千晴:………………
为什么她在游戏裡做直播都能被游戏npc邻居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辣你去找物管啊!]
[小千别怕!隔壁只是区区极道而已,正面刚他!]
[這才八点多,凭什么不让唱?就要唱!而且要在他家门口开演唱会!]
千晴在弹幕的怂恿下也恶从胆边生。
对啊,现实裡她会注意维护邻裡关系,在游戏裡她害怕什么呢?
如果连在游戏裡都要畏畏缩缩瞻前顾后,那她還玩什么游戏啊!
她拿起桌上的可乐,“咕咚咕咚”恶狠狠灌下去半瓶,然后用手背一抹嘴,重重地跺着脚就出了门。
打开房门之后,千晴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包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门口的垃圾。
千晴低头看着那包垃圾,她想起了看房的时候房东提醒的那個极道可能会往别人家门口乱丢垃圾的事情,只觉得血往头顶上涌。
這种邻裡霸凌的事情怎么在游戏裡還会出现?
隔壁那個极道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她彻底沒了任何顾虑,直接跺着脚重重地来到隔壁房门口,挥起拳头就往门板上砸:
“有人嗎!有沒有人!出来!!!”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人从屋裡来到了门前。隔着门板,一個男人低沉又倦懒的声音响起:“谁?”
“我是隔壁的!”千晴喊,“开门!”
“我凭什么开门?”男人慢悠悠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千晴大声问:“我家门口那袋垃圾是不是你丢的?”
男人嗤笑了一声:“你是为了那個来敲的门?”
“不然呢?”千晴匪夷所思,“你還笑?有什么可笑的——开门,做了亏心事不敢当着我的面說话嗎?”
“你說是我干的,那就算是吧。”他懒洋洋道,“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了,你也不许再唱歌,很难听。”
千晴:?
难听?!
弹幕明明都說她是日本帕瓦罗蒂!
“唱歌的事情先不谈,垃圾的事情你不能就這么糊弄過去!是你干的你就說是,不是那就不是,什么叫‘那就算是吧’?”千晴伸手又在门板上砸了几下,“而且我唱的哪裡难听了!?”
男人语调微微上扬:“要是我說不是我干的,难道你就会相信?”
千晴被噎了一下。
“嗤。”
似乎是预料到了她的沉默,门另一边的男人语气有些嘲弄:“你在心裡已经给我定了罪,我說什么都沒有用。最后警告你一句,如果今晚再让我听到你唱歌,无论你唱得好不好,我都会過来把你的喉咙掐碎。”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然后渐渐远去了。千晴站在门口,双手攥成拳头,正在发抖。
“……宿傩都沒這么对我說過话。”她咬牙切齿地說。
[主播大破防!]
[区区npc竟然敢威胁我們小千?踹开门进去揍他!]
[防盗门可能踹不开,要不要从阳台上进去?如果那個纸团是他丢的话,大概率他是从你们相邻的阳台上丢過来的,一般阳台的拉门都不会上锁。]
[噗,小千突然拉开他阳台的门进屋将他暴揍嗎?我喜歡!]
[到时候隔壁那個极道的表情一定很精彩hhhhhhhhh]
[小千冲啊!這口气可不能就這么咽下去了!]
沒错,她咽不下這口气!
千晴满腔怒火地回到房间内,顺手从行李箱裡抽出一根短棒一样的咒具。
這是加茂家咒具库裡最好的咒具之一,千晴给它取名叫“一刀999”,总之在她接收并且起名的過程中站在旁边的看守加茂咒具库的族人脸色很不好看。
她来到出租屋的阳台上。她用双眼简单目测了一下从她所在的位置到隔壁阳台的距离,在两边的栏杆之间大约有一米的悬空距离,要是不慎失手的话绝对会直接掉到楼下去。千晴顺手点了一個存档,然后如同飞燕一样腾空而起。
她单手在阳台围栏上用力一撑,特别轻松写意地就越過了那道两個阳台之间的悬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隔壁的阳台上。
這种在现实裡绝对会被邻居报警抓起来的行为却得到了弹幕的一致叫好。
千晴上前两步,她果决地伸手去拉阳台拉门——果然沒锁——“呼啦”一下打开了通往隔壁房间的通路,而她的另一只手也已经攥紧了咒具。
隔壁房子裡的厅空无一人,也沒有开灯。借着从阳台上洒进来的灯光,千晴勉强看清了室内的轮廓,只觉得這间房子简洁干净得不像是一個单身男人的住所。
她一脚踏进了厅,从卧室裡也传来了动静。
卧室门被推开,一個男人的身影向外踏出了一步,而千晴一甩短棍,“咻”地将這根咒具甩成了一柄长棒,然后挥舞着武器径直冲了上去。
“咔”!
他竟然直接抬手握住了千晴的咒具!
黑暗的小公寓中,千晴看不清面前男人的面孔,也感受不到任何咒力的气息。但是只這一下交手,她的内心就响起了警铃:
這個家伙,非常强!
她迅速收起了轻视之心,浑身肌肉绷紧,一個顶肘继续向前袭去,想要对方被迫松开她的咒具。但是男人沒有被她的突前骗過,他单手拦下千晴的顶肘,握住咒具的那條胳膊猛然用力,竟然直接想要借力将千晴向旁边甩开。
只靠体术能打過嗎?
……似乎打不過!
千晴做出判断之后也无所谓用咒力打普通人丢不丢脸了,她立刻将咒力灌入咒具,启动了這柄加茂家最强咒具的第二阶段形态:
西风残镰!
古老金属制成的巨镰被咒力包裹着现出尖刃,男人立即向后仰去,千晴借势从他手裡将巨镰夺回,锋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冰冷的亮光——
“咒术师,加茂家的?”男人低声问,“是来杀我的嗎?”
千晴也是微微一怔。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嗤笑一声:“本来想给你留條命的。”
话音未落,千晴突然浑身寒毛竖起,一种无比清晰的直觉在脑中疯狂警告着她自己:
有什么攻過来了!
要存档嗎?
還是要开领域应对?
又或者——
[开灯,小千!快开灯!]
[对面好像是你认识的人!]
[他是——]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秒,千晴猛地横過西风残镰,用镰刃重重地敲上电灯开关。
“啪!”
灯光骤然亮起,同时映彻了千晴与男人的面容。
他的手将将停在千晴的喉咙口,只差那么几厘米,他就能直接捏碎她的喉咙。
黑发男人俯视着面前的闯入者,少女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還带着一层消散不去的红晕。她的眼睛水亮,因为惊愕而瞪得极圆,而他从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瞬间软化下去消失不见的敌意。
“甚尔哥?!”
禅院甚尔收住了力道,他的手掌在握住少女脆弱的脖颈时已经不再带有能够一击扼死一條生命的杀意,尽管如此,他還是選擇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裡。
“……你是?”
少女的表情再度变幻,她方才似乎想要向上提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看起来失落又不甘心:“你不记得我了?”
甚尔冷淡地问:“我应该记得你嗎?”
是啊,已经過去這么多年,再也沒回過京都的甚尔确实可能不再记得那個只和他有過几面之缘的小妹妹“加茂知春”。
“我是……”
千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說起。
现在的情况好像真的有点尴尬。
如果从甚尔的角度来看,那就是刚搬进来的邻居和他起了口角纠纷,结果這個邻居就像疯子一样闯到自己家裡来想要把自己打一顿,结果這家伙打不過自己,打开灯之后求饶說哥哥别打了我是你以前认识的老朋友……
甚尔:你谁?
脑补過后,千晴恨不得钻到地裡去,但是因为自己的脖子還在被甚尔掐着,她连动都动不了,只能任凭自己的脸连带着耳朵都一起烧了起来。
弹幕拱火乐子人害人啊!
甚尔感觉到自己掌心触及之处开始微微发热,而少女原本白皙的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绯红,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几度张口,犹豫,纠结,急得他都感受到了她颈动脉越发急切的搏动。
“不知道你還记不记得……”千晴嗫嚅道,“就是,我小时候见過你。”
甚尔面无表情。
“你……你带我去了一趟京都,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咒术师的世界,来到普通人的社会。我們去了游戏厅,我還记得我破了记录,然后我們去了快餐店,你问我……”
千晴越說声音越小,越发不确定起来。对她来說這段游戏经历就发生在几天之前,但是在這個時間线却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甚尔還会记得嗎?
要是他忘了,自己還要怎么攻略啊,這不就是火葬场了嗎?!
看着少女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甚尔心裡却觉得特别有趣。
在她开灯的那一瞬间,他就认了出来。
加茂家的咒具,如此熟练又流畅的战斗技巧,還有她其实并沒有太多改变的面容。
整個咒术界,只有一個小姑娘会管他叫“甚尔哥”。
要是他真的沒有认出来,她的喉咙早就被他捏碎了。
他只是想看看這位加茂家的小天才究竟在這么多年之后变成了什么样,不過现在来看,她好像還和那個蹲在墙上,做着鬼脸說自己是“魔法少女小春”的孩子沒有区别。
她并沒有被拖入泥沼裡,和那些已经烂透了的家族成员染上同样的颜色。
面对着甚尔长久的沉默,千晴绝望了。
要不……還是……读档重来吧……
要是能重来,她一定不会因为一时上头就翻墙過来暴揍邻居,她会特别温柔地重新敲门,說:甚尔哥哥,我是你的好妹妹小知春啊!你還记不记得,七年前,那是一個春风沉醉的夜晚……
甚尔终于松开了手。
他勾起唇角,唇角那道狰狞的疤痕也随着他的笑容扭曲起来,看得千晴心惊胆战。
“啊……我好像有点印象。你是叫……”
他坏心眼地顿了顿,看着千晴双眼骤然闪亮起来,无比紧张地攥紧拳头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小春?”
千晴的肩膀一下子又垮了下去:“对了一半,不過……說了好多次了,我叫知春啊,甚尔哥!”
他知道,他知道。
“都一样,這不重要。”
甚尔双臂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望向她:“在感人的重逢之后,我是不是可以问你一個問題?”
“你闯到我的房子裡来干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和我叙旧嗎?”
千晴心裡“咯噔”一声。
完了。
她要是說自己是跑来揍他的,那她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在這儿打出這個副本的第一個deadend。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千晴的大脑疯狂转动,绞尽脑汁地开始编理由。在這种时候拱火的弹幕反而给不出什么好建议了,都在幸灾乐祸:
[你說你是来查电表的]
[說你迷路了!]
[你說对甚尔的身材惊鸿一瞥后惊为天人,更被他的声音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半夜春心萌动一定要跑到他房间裡来恶狠狠拍出一千万日元银行卡将他抢回家中]
[强取豪夺剧情,很好!]
好個屁啊!!!
這些弹幕捅娄子一捅一個准,结果到关键时候全在瞎扯淡!
千晴支支吾吾,脸色涨红,在甚尔的注视下只能声如蚊讷地坦白:“我以为门口那袋垃圾是你故意丢的,你又不让我唱歌,所以,一时上头……”
“哦……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甚尔做出恍然的样子,然后向前逼近一步:“你本来是想进来对我做什么?”
千晴浑身紧绷,僵硬地立在原地,而甚尔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轻笑着问:“来揍我?還是……来杀了我?”
“怎么可能!”千晴小声抗议,“我只是想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你刚才云裡雾裡不肯說清楚话……”
甚尔注视着千晴,片刻沉默后,他向后退了一步,說:“是楼上那個老头扔的。”
千晴眨了眨眼睛:“……啊?”
“我看到過他偷偷往别人门口丢垃圾。只不過因为我是新搬进来的,而且独来独往作息不规律,所以周围的人都觉得是我。”甚尔平静又厌烦地說,“這种小事不值得我上心,而且他们也沒人敢真的来敲门问我,所以那個老头在不会被戳穿的情况下继续這么干了下去,他也不敢扔到我门口。”
因为甚尔懒得管,而且自己的利益也沒有真的受损,所以這件龌龊的小事就一直在這栋楼裡持续发酵,這口黑锅也被众口铄金地安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第一個真的敢去敲门质问的千晴出现。
往别人门口丢垃圾在日本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在很多社区,邻居都会用往别人门口丢垃圾的行为来进行這种默认的“邻裡霸凌”。很多被认为好欺负的人家门口都会堆上几袋垃圾,而他们往往无可奈何。
千晴小时候就遭遇過好几次這样的邻裡霸凌。邻居们见她是刚搬来的小孩,有意无意地在不少事情上给她下過绊子,其中当然包括连续好几個礼拜在门口看到并不属于她的垃圾。
千晴当时的解决方法是带着棒球棍,拎着垃圾袋挨家挨户敲门,用非常尖锐的态度一個一個质问過去。
她是从這样一個稍微退一步就会被推入深渊的恶劣环境中长大的人,所以她此时立刻代换入了甚尔的处境,然后难以遏制地愤怒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揪心的难過。
他为什么把被误解视作理所当然?
是因为他真的完全不在乎那些普通人的想法,還是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自尊?
“甚尔哥。”
千晴慢慢地低下头,她看向自己的脚尖,又轻又清晰地說:“对不起。”
“我不应该在沒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怀疑你。”
沒关系,他已经习惯被這样看待了。
“還有……”
千晴抬起头,从她的双眸中,他看到了两簇燃烧起来的火焰。
“就算是這样的小事,也不能就這么理所应当地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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