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石碑成林 作者:未知 “伊雅是吧?” “是”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并不喜歡你。” 伊雅轻笑着:“這是自然,看得出伯母对我相当排斥。” “你是怎么和我儿子相识的?” “這個并不重要,你不喜歡我,正好我也是個自尊心强的女孩,断不会轻易做讨人嫌的女孩,這点伯母大可放心。”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复,倒是让李母吃了一惊,不過心绪很快便归于平静。 “你是個聪明的女孩,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龙辉刚开业的时候吧,我记得那时你還是個收银员,這才几個月,听易天說你已经当上了店长,可见你是個有本事,脑子活泛的女孩,可是這却不是我想要的。”李母指了指电视墙,伊雅不知她是想让自己看遗照還是被贴的满满当当的婴儿照片,上回来李家时,還不曾有這些东西。可见是李母今日特意贴出来镇自己的。果然李母马上在自己的耳边絮叨着:“你瞧,我今儿特意沒有上香,就怕他爹知道了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眠” 這话便有些重了,伊雅不搭腔,等着李母的下文:“他爸生前和小田他爸是战友,当年我和弟妹先后怀孕嗎,当时两家便立约要做儿女亲家,這么些年,小田在我家一直是按照媳妇的标准培养的,眼看着他们两個要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结果你却横插一杠,要田李两家弃誓约不顾嗎?”李母厉声责问,伊雅不置可否,两人便如此僵持着。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是新社会的,讲究婚姻自由,可若无你的出现,這便是一桩美满佳话,你又何必呢?你瞧着也是個有野心的姑娘,而我只想要一個听话懂事的媳妇,早早的给我李家诞下一個孙子,让我能早早当上奶奶。” “伯母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也会如实的转告李易天,你也无需担心我会纠缠李易天,诚如你所說,我是一個有野心且有自尊的女孩,不会将自己美好的未来折在這個小笼子裡的,這你大可放心,還有,希望李易天不要再上门纠缠我了,我想他很清楚扰民的含义吧。” 伊雅站起身来,朝李母轻鞠一躬:“谢谢您今晚的款待,這二百块钱便算是我今晚的餐费吧。”伊雅利落的从包裡掏出两张人民币,压在自己的碗筷上告辞。 真是出师不利,自己刚想放纵自己谈场恋爱,不過几息就被扑灭。好早自己动情未深,趁早抽身也是幸事一桩。如此三五日下来,李易天的电话轮番轰炸,干脆被伊雅拉黑,也就彻底清静了。 再次接到李易天的电话是一個礼拜后的清晨,伊雅瞧手机上的陌生号码连续打了自己三個电话,迫于无奈的接起:“喂?哪位?” “請问你伊洪声的女儿伊雅嗎?”听筒裡传来李易天浑厚的声音。 “你想干嘛?调查我?” “伊雅,你不要误会,我找你是为了公事。” “什么公事?” 电话裡传来一阵沉默,只有呼呼的风声在不止疲倦的撞击着空气,在电话裡发出噗噗的动静。 半响,李易天哑着声音道:“您的父亲被冻死在离巷裡面的废弃猪圈裡,我依法通知家属,节哀顺变。” 天旋地转,全身放空,不知身在何处,又欲往何处,心一抓一抓的牵着身体,全身肌肉紧绷着却使不上一丝力气,伊雅在路边拦了辆的士,直奔离巷而去,台阶旁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人群中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充斥着整個空间都是人脸,伊雅恍恍惚惚的钻過警戒线。 “同志,不好意思,這裡不能過去。”一双白色的手套横在眼前,伊雅双眼噙满眼花,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是伊洪声女儿,让他過来吧。”不知何处传来李易天的声音,伊雅也不愿细寻,只攒着满身力气,往猪圈裡走进。 谢春芳已经早到了,不知扯着民警在骂骂咧咧什么,谢春芳的身后是一個白色裹尸袋,不远处是哑巴父亲蜷成一团,已经变僵的身体。 原来悲痛是這种感觉啊,說不出道不明,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人大力撕碎,连血液都忘记了流淌,似一只搁浅的海鱼,在干涩的沙滩上,接受烈日的鞭挞。痛至极楚,往后一翻便是两日。 滴哒滴答,伊雅只觉浑身的精神气都要随头顶的点滴瓶而去。伊雅红着眼泪独立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日光只觉得刺眼异常。 伊小妮也回来了,伊雅刚醒时她给自己带来了尸检报告:“死者免疫力较差,感染水痘多日不曾治疗,又遇上野外降温,体表温度過低,综合性致死。 伊小妮的话语,不亚于一颗原子弹丢在了伊雅的脑海裡,感染水痘...... 伊雅想起那一日,哑巴父亲用小棍子挑着东西递给自己的场景,相必那是他便发现自己身体有异,這才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自己吧,可偏偏遇见了敏感心作祟的自己,自以为是的认知为父亲的嫌弃,偏偏父亲口不能言,在谢春芳的一贯威压下,习惯了看人脸色生活,這才跑回离巷间,受此横祸。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伊雅一手造成? 一块石头沉沉的压在心口,伊雅目光空洞的望着点滴瓶日复一日。转眼便到了哑巴父亲出殡的這天。 天公无情,不知人类几多悲情,依旧艳阳高照,碧空万裡。父亲的墓选在城南的林园裡,是前两年政府新规划的墓园。与伊母的墓正好遥遥相望。一排排整齐结拜的石碑下,压住了多少家庭的难舍难分?伊雅摸着哑巴父亲的石碑迟迟不愿离去,伊熊腆着肚子偏着头說道:“惺惺作态”赶忙被谢春芳拉住,如今哑巴父亲已走,家裡断了经济来源,谢春芳必须要极力修复与伊雅的关系,否则日常开销,伊熊成家都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谢春芳眼瞧着早些日子便搭上伊雅這艘大船的二女儿,如今穿着打扮俨然半個城裡人,哪裡還有在厨灶间那瑟缩落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