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多妩媚 第14节 作者:未知 他脸上愁苦极了,想他跟在皇太孙身边這几年,最擅长揣摩主子心思了,什么时候闹出過這种差错啊。還好荣国夫人沒有特别计较,太孙殿下也沒有因此发怒。要不然,他估计得好几天都被殿下冷待,不能近身伺候。 萧烨却淡淡道:“你沒有曲解。” 王盛一愣:“欸?” 萧烨沒有解释。 那荣国夫人亲口所說,宫女书圆是因为那几张纸脏了才要丢出去,可他拿到手裡的那纸情诗,上面哪有丝毫脏污的痕迹? 他一开始就觉得不对,递送情诗,這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除非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再次蓄意勾引。 可今日這一番试探,显然不是。 “去盯着那宫女,”萧烨目视前方,微眯了眯眼睛,“从前我就在想,钱远把她送到宫中之后,不可能撒手不管,却原来是在這裡等着。” 第17章 . 围猎 你早就知道孤的身份。 时值八月,皇帝下旨往庆山围场狩猎,宗室、内监及文武百官随行,而后妃之中,唯皇贵妃、杨美人与荣国夫人一同前往。 颜芷坐了一整日的马车,只觉得头晕眼花,胃部翻滚。 下车之后,她径直到自己所在的营帐中休息,连晚间主帐裡举办的宴席都称病沒有参加。 书圆看她难受,心中着急,便出去找随行的太医。 這会儿围场各处的营帐還沒有完全扎好,到处都有来往的奴婢侍从,书圆经過几座装饰豪华的营帐,来到营帐驻地内围与外围的交界处。 這裡的几座营帐裡,住着跟来的几位太医。 书圆找到主事,說明来意,便有人领着她去见常给荣国夫人請平安脉的太医,那太医一听是荣国夫人有請,丝毫不敢怠慢,提起药箱就跟着书圆走了。 颜芷這症状算不得严重,太医也惯是個有经验的,给她开了一副丸药,嚼服吞咽下去,那不适的感觉立即就减轻了。 宫女拉下层层帷帐,伺候颜芷歇下。 书圆又把太医送走,返回营帐的时候,迎面却突然走来两個侍卫,对她客气地拱了拱手:“书圆姑娘,我家主子有請。” 书圆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你们主子是谁?” 其中一侍卫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两侍卫人高马大,横在身前,挡住书圆的去路。 书圆觉出不对,转身就想跑,却被那两個侍卫飞快地拽住了胳膊,一人一边,押着她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书圆叫嚷起来:“放开我!你们是哪裡来的?小心我告诉荣国夫人!” 侍卫面无表情,其中一個约莫是嫌她吵闹,押着她就往她嘴裡塞了一块手帕。 此时已至黑夜,月明星稀。侍卫们带着书圆离开营地,走上一條小路。 這條路通往高处的山上,曲折环绕,四下无人,书圆被他们押着,反抗不得,越想越是心慌。 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四方亭前,书圆抬头望去,借着月光,只见亭中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身上是赤色盘领长袍,头戴金冠,腰束革带,胸前、大臂与下摆处皆有用金线绣成的团龙祥纹,无一不在彰显着眼前之人的尊贵身份。 书圆忍不住浑身哆嗦,都不用身边侍卫押着,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萧烨眼风轻扫。 侍卫弯腰,把书圆嘴裡的帕子取了出来。 书圆以头触地,声音发颤:“奴婢……奴婢参见太孙殿下。” 萧烨背過手,冷淡的音调,顺着晚风,飘到书圆的耳中。 “你早就知道孤的身份。” - 颜芷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那太医给她开的是什么药,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几次,终于掀开眼皮,看着漆黑一片的营帐,张口喊人进来:“书圆。” 进来的是另一個小宫女:“夫人,书圆姑娘送梁太医去了,還沒有回来。” 颜芷揉揉眼睛,脑子裡混沌着也沒多想:“嗯,那你给我倒杯水過来,要凉的。” 小宫女应一声。颜芷困意倒是消散了大半,她坐起身,下榻在营帐裡溜达了一会儿,等小宫女把凉茶送进来,双手捧着小口啜饮的时候,书圆回来了。 颜芷转头看過去。 帐内点着昏黄的灯,书圆头上发髻有些松散,裙摆上也带了些星星点点的泥污。 颜芷觉得奇怪,出声问道:“你這是做什么去了?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书圆看看颜芷,低下头小声說:“奴婢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颜芷哎呀一声,道:“那你快去收拾一下,看看有沒有摔伤的地方,今晚我這裡就不用你伺候了。” 书圆听着荣国夫人這般温和的语气,不禁鼻头一酸,连忙忍住,点了点头应道:“谢谢夫人。” 等回到自己的住处,胡乱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书圆捏着被角,眼泪才终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想起今夜被皇太孙派人押過去的事,当时她看清要找自己的人是谁,心中满是惶恐,只觉得自己怕是要死在那裡了。或许等明日有人发现她的尸身,草席一卷被丢到乱葬岗去,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可她沒想到,太孙殿下沒有杀她,反而给她指了一條活路。 书圆闭上眼哭了许久,那恐慌的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她摸了摸枕头,发现那上面已经湿透了。 - 第二日,庆山围场要举行开射仪式,由皇帝亲射大雁,搏一個好彩头。但皇帝毕竟年事已高,虽然经常服用丹药,瞧着精神不错,可内裡還是空虚,自皇太孙被迎回宫中以来,這秋猎第一箭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围场中央搭建了高台,用以举办仪式。颜芷身为女眷,与其他后妃、公主、郡主们坐在一处,离高台還有好长一段距离。有几個年轻的公主、郡主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高台上皇太孙的身姿,有的個子矮看不见的,索性直接站起了身,踮起脚尖望過去。 皇贵妃慢條斯理地品着香茗,眸光掠過坐在一侧毫无动静的荣国夫人,轻弯了弯嘴角:“荣国夫人似乎对秋猎不感兴趣。” 颜芷正无聊得神游天外,闻言回神,笑說:“臣妾不擅长這個,看了也瞧不出什么明堂,索性不费那個力气了。” 看她们踮着脚尖還挺累的。 皇贵妃望向高台的方向:“皇太孙于骑射上颇为精通,這些年秋猎,与亲王大臣们的比试中,总是赢得头筹。陛下把开射之事交给他,也算是选对人了。” 颜芷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 皇太孙身为储君,這种代天子开射之事,当然应该交给他。 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声大雁的哀鸣,随即高台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一旁的公主郡主们也高兴地跳了起来。 皇贵妃莞尔,看向颜芷:“陛下昨日晚宴上才交代過,這秋猎射中的第一只大雁,可是要赐与荣国夫人你的。” 第18章 . 玉佩 落在了他的手裡。 皇贵妃此言一出,杨美人顿时用艳羡的目光看向颜芷,其他公主、郡主们也纷纷望了過来。对着這個大半年来颇为受宠的荣国夫人,她们或许心中有些想法,但都是在宫中沉浮多年的人精,面上端的是一派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颜芷微微一怔,随即低垂了眉眼,含笑說着讨好的话:“臣妾愧不敢受,這大雁理应献与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捏住帕子,十分优雅地沾了沾唇角:“既是陛下的旨意,有什么不敢受的?旁人羡慕還羡慕不来呢。” 颜芷只好笑笑,应一声。 待开射仪式结束,宗室、百官与内监们便分别往几個不同的圈好的围场狩猎去了。公主、郡主们也有参与的,朝廷专门为她们开辟了一個猎场,裡面都是些温顺的、不会伤人的猎物。 颜芷与杨美人不通骑射,皇贵妃年轻时倒是挺擅长,只是如今也上了年纪,不好再参与。因此她们在开射仪式结束之后,就回到后头的营帐中休息去了。 颜芷坐在帐中,刚捧起一本书看,還沒翻上两页,书圆就走进来禀报說:“夫人,外面来人给您送大雁了。” 颜芷:“……” 她沒想到這么快就送過来了。老实說,她不仅对秋猎沒兴趣,她還害怕這些凶禽猛兽之类的活物。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的? 颜芷面上显出迟疑之色,书圆却很高兴:“陛下对您好重视呀,往年开射仪式上射中的活物,都是送到皇贵妃娘娘那裡,或者赐给前朝那些功臣的。” 颜芷不禁问道:“那为什么给我呢?” 书圆歪了歪头,对荣国夫人的话感到不解,被皇帝重视還不好嗎? 颜芷心中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因为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這般厚待。从前在家中时,兄长就告诉過她,一個人能获得的,与他所要承受的东西,必然是对等的。而皇帝所给她的,已经远远超過了宠爱一個普通后妃的程度。 书圆道:“夫人還是快出去看看吧,让外面的大人等久了不太好。” 颜芷收拢思绪,点点头站起了身。 营帐外,祝清川手中提拎着一只大雁,看到荣国夫人由侍女带着出来,忙抬步迎上去。 而颜芷看到祝清川的面容,认出他就是那日在乾元殿想扶自己起身的人,也是皇太孙身边的亲信,不由瞳孔骤缩,脚步一顿,差点就想转身回去。 這么久了,皇太孙带给她的阴影都沒有消散。 她想起来乾元殿外摔倒那日,眼前這人认出她,转头就去报给皇太孙的事,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祝清川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头:“荣国夫人……” 他是在后来才知道钱远送进宫的這個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荣国夫人的。当时他就一阵唏嘘——要是普通的国夫人也就罢了,求個圣旨赐個婚都沒什么,可偏偏這個国夫人,皇帝对她态度暧昧,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被皇太孙指派了一個给荣国夫人送大雁的活儿,他在来的路上,還止不住地想這乱七八糟的关系。 颜芷沉着脸看他。 祝清川后知后觉地躬身行礼,举了举手中的大雁:“這是太孙殿下让臣给夫人送来的。” 颜芷看不得血腥,那伤了翅膀、仍活着的大雁還会动,吓得她立时往后退了一步。 “书圆。”她唤一声,眼神暗示书圆上前接過。 奈何书圆也害怕,踌躇着不敢走過去。颜芷无法,只得另外叫了一個小内官,从祝清川手裡接過大雁。 颜芷绷着脸說:“大雁送到了,大人回去吧。” 祝清川却并沒有走,他迟疑片刻,问:“夫人刚刚见到臣,似乎有些不悦,不知夫人是否還在怪罪之前……” “我沒有!”颜芷快速出声打断他,话說出口又觉得太過刻意,面上染了一丝微红。她掩饰地轻咳一声,侧過身道,“我对大人沒有意见,上次在乾元殿,還要多谢大人出手相扶。” 這倒是实话,当时外面站了那么多侍卫,沒有一個想扶她一下,只有祝清川伸出援手。虽然后来他认出她,转头就去說给皇太孙,也挺令人讨厌的。 “夫人客气……”祝清川笑着抬头,一瞬间那姣好的侧脸映入眼帘,把他看得怔了一怔。 女人下巴精致,乌发分明,容颜雪白,鬓边垂落几缕松散的发丝,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看到那耳垂上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祝清川停了几息,方回過神,连忙垂下目光,迟钝地补充上后半句:“……那不過是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