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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明亦悲

作者:帷余
:18恢复默认 作者:帷余 勾月点头道,“你怎会知道我病重至此?” “话本子裡說的。” “什么?” “我說的是真的。” “话本子裡還說什么了”,勾月的心抽了一下。 “這话本子裡還說這小将在回良渚的路上中了埋伏,身中奇毒,连宫裡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陛下连夜发了告示,要大楚医术高超的人到宫裡来救這小将一命。” 說罢离纤尘从袖子裡掏出一张盖着元邑私印的告示。 勾月又咳起来,许是太剧烈震破了些血管,她觉得嘴巴裡一阵腥甜。 “不過還真别說,跟我一样接了皇榜的人還不在少数呢。” 勾月暗自道:“這上面不都写了赏银万量,就算是为着這银子,也该进宫来试试。” 這揭皇榜的人還真不少,自己睡着的时候老是有人来,让人睡也睡不好。 “你猜为何這样多的人要揭皇榜进宫来?” “为何?为了赏金?” 勾月是個俗人,除了赏金這一條,她实在不知道還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让人千裡迢迢的到良渚来,冒着要陪葬的风险写下张方子。 “不,你的眼裡怎么只有银子。” “那不然呢?” “他们为了救你啊,只要是懂些的都进宫来了”,离纤尘道。 “救我?” “就只兴你救他们,不兴他们救你了?”离纤尘觉得有些好笑,她离死不远,为什么会觉得死一点都不可怕呢? 勾月被离纤尘的话噎了一下。 她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百姓,是为了大楚,可她从来沒有想過要百姓为自己做什么。 良渚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要晚一些,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勾月想出去走走。 她想到了她在良渚的小宅子,她不想再待在宫裡了。 宫裡很好,床榻也软,伺候的人也周到,吃用都是顶好的。 放眼望去,宫殿华丽,金丝银线,纵使冬日,也花团锦簇。 勾月却觉得這样压抑得慌。 她一個人习惯了。 之前在草原上是一個人,后来到了良渚也是一個人,再到了后来文渊之短暂的陪了她一程之后,她又变成了一個人。 小宅子沒怎么变样,自己在這裡住的少,也就沒长留下人,自己离开良渚之后下人也都遣散了。 元邑担心新来的下人伺候得不周到,从宫裡遣了不少宫人到小宅子裡。 小宅子本来就不大,一下子多了這么些人让空间都变得局促起来。 离纤尘帮着勾月选了几個得力的,剩下的又把她们送回宫裡了。 新来的两個人,一個叫知秋,一個叫冬凝,是两個惯会說话的女孩子。 十几岁的孩子甚是跳脱,忙完了手裡的活就在勾月身前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 闲着无事,勾月给她们讲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然后呢?文相有沒有被洪水冲走?” 知秋和冬凝眨巴着大眼睛等着勾月回答。 “当然沒有了,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生生的把他从水裡拖上来,文相不会水,死死攥着水裡飘着的木头,等到岸上的时候還死死攥着。” 可能听勾月讲故事就跟听话本子一样有趣吧,知秋和冬凝对勾月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后来呢?文相是被洪水淹死了嗎?我听我阿娘說文相沒有死在良渚。” 离纤尘听不下去了,“我說你怎么就盼着他死,要是他死了,”,他指着勾月,“她要嫁给谁去?” “将军的是文相的夫人?” 两個孩子赶忙跪下磕头赔罪。 “奴婢不知,請将军恕罪。” 刚刚還好好的气氛变成這個样子,勾月狠狠瞪了离纤尘一眼,“你吓唬她们两個做什么?這本来就是,阿渊差点被水冲走了,是我把他捞上来的。” “你们两個快起来吧,我們聊点别的,就說說你们是怎么进宫的吧。” 勾月瞧着她们两個,十几岁的年纪自己一個人在宫裡当差,想来也是十分不宜。 转念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十多岁的时候也是马上马下的,浑身上下沒有一块好地方。 “這……奴婢不敢說。” “你說呗,這有什么不敢說的?你家走后门了?” “那倒是沒有,奴婢家裡穷,哪有钱能走后门。” “奴婢阿娘听說文公祠拜一拜就能心想事成,就到那裡烧了三炷香。” 冬凝也附和道,“我也去了,当真就选上了。” 勾月觉得可笑,文渊之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沒做完,怎么還能让大家觉得无所不能,什么事都要去拜一拜。 “看来我也应该去那裡拜拜,让文公保佑我早日好起来。” “对对对,将军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那家用荷叶包着的炙猪肉,他们都說文公爱吃。” “对,将军也不用怕這家店不好找,只要到街上一打听,良渚人都知道的。” “這……”,勾月想到了文渊之面对炙猪肉的表情。 他一向不喜歡油腻,浅尝几口就不再吃了。 阿渊要是真的有灵魂的话,看着满桌的炙猪肉该是什么样子? “你们连他喜歡的东西都记错了,這還能心想事成?” “什么意思?”知秋试探的问道。 “那炙猪肉是我爱吃的,文相向来不喜肉食,跟個兔子一样。” 勾月继续道,“他要是真能显灵,肯定要把你们的愿望乱点一通。” 勾月咯咯地笑起来。 “不可能!”冬凝反驳道。 “对”,知秋也說,“你不能這么說文相,就算你是她夫人也不行。” 两個孩子护文渊之护的紧,不知道该以为她们与文渊之有多深的渊源。 实际上,他们不過是文渊之庇护下素未谋面的普通人罢了。 午睡的时候,勾月偷偷溜出来门。 她不愿意带着知秋和冬凝出门,她们太聒噪了;也不愿意和离纤尘一起,勾月总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自己還能活多长時間来。 文公祠的香火果然跟大家說的一样,旺得很。 求财的念书的,娶妻的置产的,就连老母鸡不下单,老大娘都得来拜一拜。 众人拜他,他如今已为神明,只剩她一人在這凡尘艰难独行。 倏尔她摇头,“要是阿渊真的能管的這些事,還得再早亡两年。” 勾月来得不巧,今天是冬至,到這裡来的人格外多,甚至要排起队来。 她看着文渊之的雕像,心道,“這弄的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就是不怎么像他了。 文相爱吃炙猪肉這件事,好像是良渚人心照不宣之事。 文渊之的身前摆了许多炙猪肉,一层一层的堆在一起。 勾月见状拿了一块塞进嘴裡,還是热乎的。 “姑娘,你怎么拿文公的东西,這样他是会怪罪的”,同来上香的夫人嗔怪道。 “不会的,他不会怪我”,勾月道。 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瞧着這個姑娘,“文公大度,不会和這個姑娘一般见识的。” 世人不知道,文公不会在意他的炙猪肉,他在意的是拿他炙猪肉的人。 她转身走去,离那神像越来越远,神像仁慈的双眼一直目送她离开。 待她走后,一個孩子指着神像问母亲,“为什么他看起来這么悲伤?” 妇人见周围人瞧他们,急忙赔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勾月在小宅子裡待的闷得慌,她想到外边去走走。 岁末的时候,宫裡太皇太后每年都要带着后宫裡的妃嫔们到草原去召开安南节。 宫裡遣人来知会勾月。 勾月很久沒有到草原上去了,不說還行,一說也是想念。 她刚想应下来,离纤尘从屋裡回来一口回绝了。 勾月有些生气,知秋還有冬凝她们两個,天天看着自己,她好不容易能有机会,還让离纤尘截胡了。 离纤尘为勾月诊治许久,别人兴许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勾月的身体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内裡早就沒什么可以消耗的了。 勾月郁闷,有好几日沒理离纤尘。 在宫裡到王庭的队伍出良渚之时,勾月不顾离纤尘的阻拦,爬到屋顶上看。 出发去王庭的队伍很长,为首的是太皇太后的倚仗,随后是韩澄這個太后的。 元邑新立的皇后沒来,韩澄后边跟着的是几位妃嫔,勾月见的少,几乎都不认识。 每年到王庭去,有些费时费力。 宫裡的贵人出行,不想平常人家那样雇辆马车就出发了。 贵人什么時間到什么地方,跟着伺候的宫人要选多少,沿途的官员要在什么地方候驾,這一切都是有讲究的。 勾月小心点下墙来,她现在已经沒有内力可用了,动作明显的变得笨拙,稍微动作便累得气喘吁吁,需要休息很久。 她心道,“不去就不去罢,按照他们這個走法,猴年马月我才能到草原。” 勾月对草原有很深的情感,草原的时光,占据了她一生中大多数都時間,韩澄也是。 马车裡的韩澄面无表情,对于回王庭這件事,她說不上想也說不上不想。 就像是一個已经麻木了的人,不管在哪裡,她都是一样的木着。 上一次在草原的时候,韩澄還是個明媚的少女,那含水的眸子比得過草原上所有的水泡子。 如今再回草原,当年的少女也抵不過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又如何呢? 韩澄想要装扮给他看的人早就不在了,就算是她在时,也不见正眼看過自己。 她爱過、恨過,现在已经沒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了,毕竟爱和恨都是需要精力的。 她的前半生,好像什么也沒有得到,又好像什么都得到了。 她得到了外人看来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的尊荣,得到了家族的青睐。 可她好像又什么都沒得到,她想要的,在意的一切,从来沒有得過。 她无意于后位,她想要的仅仅是一個人的心。 马车停了下来,是行宫就要到了,沿途大小官员都跪在地上接驾。 她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车 此刻,她不是韩澄,她又变成了大楚的太后。 勾月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不用看离纤尘的眉头,勾月自己就能感受到。 她的身上总是隐隐作痛,刚开始只会持续一小会儿,到现在已经是很严重了。 几乎每晚勾月困意来临的时候,蚀骨的痛就向他袭来,痛的她立马清醒過来,整夜无眠。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想起了阿渊,想来那时候他也是這样痛苦,一夜夜少眠,她醒来时常见他坐着,脸上沒有情绪,可那时他定是痛极了。 這是两种毒素在体内相互攻击的结果,這种大战,消耗的是宿主的精气。 睡不着的时候,勾月就拖着自己還隐隐作痛的身躯到书房裡面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到這裡开干什么,看书還是下棋?她早就痛的注意不到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字,看不清棋面上到底摆了一個什么局。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勾月强撑着坐起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這副样子,知秋冬凝不行,离纤尘也不行。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雾蒙蒙的,知道来人走进了才看清那是离纤尘。 离纤尘靠着勾月坐下,什么也沒說,拉起她的手来用银针在几根手指上刺了一下,放出些血来,勾月才觉得好了一些。 离纤尘沉声道,“我医過许多人,這中间有因为伤寒丧命的,也有四肢俱断,靠着自己挖的野草撑過来的。” 若是在以前,勾月早就能明白离纤尘的意思,但是今夜不行。 疼痛快要将勾月一整個吞噬了,她沒力气去想离纤尘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 见勾月不說话,离纤尘继续补充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比医者更重要的是患者,医者再厉害,只能治得了患者的病,却治不了患者的心气。” “文渊之走了,你靠着他留给你的手书撑了這几年,现在手书寻完了,你就要寻死了?遇到到点什么就觉得自己去陪他也挺好了?” 勾月說不出话来,只能在心裡默默道,“你還是不懂我的。” 文渊之于勾月而言,是慢慢人生路裡的救赎。 如果他一直都在,勾月会一直被他所治愈。 可他不在了,勾月也断不会寻死觅活。 她是爱文渊之的,但是她也爱自己。 文渊之不仅是她的夫君,更是文相,是大楚的百官之首。 勾月不仅是文渊之的爱人,她身上還背负着战时为将的使命。 他们都不是对方的私藏,他们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這些都是远远的高于男女情爱之上的人类的情感。 就像应县的冒险,并不是离纤尘所說的要去寻死,只是她觉得這是自己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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