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汝阴治水 作者:帷余 :18恢复默认 作者:帷余 治水這些日子实在难熬,整改河道须得在第二场暴雨来之前完成。 文渊之同汝阴的百姓同吃同住,勾月也跟着他们一同挥榔头锄地刨土。一开始他们還瞧不上勾月,說一個姑娘,大腿還沒有他们胳膊粗呢,哪能跟他们一样改河道。 勾月指着人鼻子便道,“你见過我大腿,怎么就知道我大腿比你胳膊细了?” 被文渊之急急拦住,“少說一句。”他這些时候昼夜不分,眼圈底下乌青一片。 纪朴听了把脸扭過去笑,笑得肩膀直发抖,沒见過說话這样糙的女子,笑完再转過脸点头赞同。 她才不会任由人看扁了,推开文渊之大声道,“谁家娘们不干活,怎么的,你家娘们沒下過地,要是她们不在山上看着孩子老人,也能跟你们一起下来干,少看不上我。” 事实证明她一個人确实顶得過四五個人,干起活来丝毫不懈怠。 整個治水的過程都十分顺利,文渊之的指令并沒有人质疑。 夜裡他们并不返回汝阴沒被淹沒的都城,来回時間太久,下了雨的路又细软,马蹄子陷在裡面走得会更慢,只在几個水道的高丘上跟百姓们勉强挤一挤。 這天夜裡荷花沟来了一群新难民,只是衣着并不脏乱,刚到窝棚却被人赶了出来。 晚上勾月回来已经晚得很了,她照例先练了会儿功再去寻個窝棚睡。 见新搭起来一個窝棚,她瞅了瞅,稻草拢起来的床榻睡了两個女子,她刚要进去同這两個面生的夫人一起挤一挤,便听得一個人在她身后說,“勾月姑娘,回去睡吧,床都给你铺好了。” 宝大娘還带一個孩子,晚上勾月略翻個身,那孩子听了动静也要哭一会儿,宝大娘便不厌其烦地哄孩子,一夜总反复三四次。 “我就在這儿睡吧,反正她们两個旁边還有個位儿呢。”勾月劝她早些回去看着孙子。 宝大娘拉着她,“這可不敢去啊!” “有什么不敢去?”勾月站在门口,被宝大娘扯着胳膊,生怕她走进去一般。 “裡面两個姑娘,不干净得很呢。” 勾月累了一天,尚沒有反应過来,“我身上才叫一個不干净,又是泥又是水,前两天纪朴那小子跟李老汉他们扒土,结果不知怎么扒着了茅坑,我一脚就踩了进去,要不是洗了腿脚,怕是過处都能熏死個人。话說,我一会儿還得问问两個姑娘介怀不介怀。” “不介怀!”那裡头的女子早就被她们的声音吵醒了,听得一清二楚。 “哎呀,宝大娘,你得看孩子,在這裡跟我磨什么,我眯一会儿還得起来干活,你快回去吧!”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指着裡面的女子道,“你们要是教坏了勾月姑娘,看我這老婆子不撕烂你们的嘴,把你们的窝棚给掀翻了天!” 勾月素来觉得宝大娘慈眉善目的,竟也能這般威胁人,只是不知這裡面两個姑娘今儿白日裡怎么惹了她不快。 她弯着腰走进去,左边是個穿青裙的姑娘,右边是個穿紫裙的姑娘。 稻草上铺了两片竹席子,两人盖着两张薄毯子,這天虽然不算很冷,可沒被子盖,后半夜還是冻人的。 勾月道,“劳驾,我跟哪位盖一张?” 左边一個說,“我的毯子实在是薄的很。” 右边一個說,“我的毯子也不厚。” 勾月无意为难他们,不盖便是,她道,“可否给我让一個躺下的位置?” 左一個說,“我這边实在拥挤。” 右边一個說,“我這儿也不宽敞。” 她刚爬到中间,她们二位便自动往旁边挪开了,留下一個刚好能躺下的位置给勾月。 嘴是严的,人是心软的,勾月摇头笑道。 她躺下不過一炷香,两個女子便同时将毯子往她身上盖了一盖,两张毯子叠着盖在她身上。 她们以为勾月闭着眼便是睡着了,其实她醒着呢,只听她笑道,“不是說毯子实在薄?” 左一個道不好意思,“对不住姑娘,我方才是怕你嫌弃,才不敢跟你分着盖。” 右一個道,“我姐姐都给你盖了,我不给心裡头過不去。” 勾月道,“多谢二位了。” “你们二位看着面生,前些天沒看着。” 青裙女子道,“我們姐妹两個,是今天才来的,容身之所被大水卷了,那裡的人都沒地住了,我們才斗胆来這裡。” “来就来了,反正吃食也不差這两口。”勾月道。 “对了還不知怎么称呼你们二位?” 青裙道,“我叫瑶台,她叫莲踌。” “我叫勾月。” “我和姐姐知道。”莲踌道。 “哦,你们不是今日才来嗎?” “可姑娘去改河道干苦力的时候,我們瞧着了,有位大人正干着活忽然叫你的名字,待你回头,他又将泥糊了你一脸,那时候我和姐姐就听见了你的名字,叫作勾月。能上九天勾揽明月,可见姑娘是個富贵人了。” 勾月听着她们一句一奉承,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纪朴這個混熊,拿泥巴糊我的脸,我過两天非拿粪糊回来!” 逗得瑶台和莲踌都笑起来,“姑娘還真是有趣。” 笑了一会儿,瑶台劝道,“姑娘白日裡累,不如早些歇着吧。” “我這精力最是充沛,莫說這点儿活,我练功的时候,能从山上挑水打满家中所有的水缸,還不带喘气的。”勾月道。 莲踌惊讶极了,“姑娘练的是什么功夫?” “什么都练一点儿,就是不精通罢了。”她吐了吐舌头,顽笑道。 “你可会飞檐走壁?”莲踌忙问。 “轻功也是会一些的。”她谦虚道。 “那弯弓射箭呢?” “也略练過几日。” “舞刀弄剑会不会?” “在家中都玩儿過。” 莲踌羡慕极了,“你家裡很宠爱你吧?” “那……那是自然。”勾月勉强笑道。 宠得差点连命都沒了,走镖那么危险,不学点本事哪能行。 莲踌问完,翻了個身不再言语了。 “怎么了,你困了?”勾月拍着她的肩膀。 瑶台叹了口气,“勾月姑娘,早些睡吧。” 听得莲踌哽咽起来,不敢高声哭,委屈地不停擦泪。 “你怎么了?”勾月扳着她的肩膀叫她转過身来。 她在两個姑娘中间睡着,身上暖和极了,“你不要哭,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同我說,我来给你出气。” 瑶台道,“无人欺负她,是這世道欺人。” “這要怎么說?” 瑶台道,“姑娘還不明白为何這裡的人处处排挤我們?” “你說宝大娘?” 瑶台叹了口气,“我們是在這裡呆不久的,也许過一日我們便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