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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裡应外合

作者:帷余
:18恢复默认 作者:帷余 几人来到此处,那船家還是穿着昨日的衣服,带着昨日的斗笠,两颊消瘦,勾月心裡一紧,“你该不会一晚都在此处等我們吧?” 船家道,“小人不知几位贵人在哪裡落脚,又不敢逼急了各位大人,只好在這裡等候,生怕错過。” 纪朴微微叹息,想起文渊之昼夜不休在灯下看图,在沙地勾画地势,瘦消的身形如今想起来却在纪朴心中变得越发伟岸。 百姓需要的也许正是文渊之這样的父母官,能明察秋毫,能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 文渊之還是坐在昨日的位置上,饮了一碗花茶,满口余香。 “赵二小姐是個什么年纪?” 船家不知文渊之为何有此一问,仍回答說,“二十又四。” 勾月道,“跟我同岁?” “這個年纪,应该嫁人了,为何還留在家中?” 文渊之话是对船家說的,眼睛却停在勾月身上。 勾月明了,无声道,“我乐意。” 船家回忆道,“似乎是說過亲事,后来不知为何沒成,便一直留在赵家了。” 文渊之略一仰头,“纪朴,你過来。” 勾月凑耳上去,被纪朴推开了。 “哎,到底什么我不能听的?” 纪朴道,“明白了大人,我现在就去。” 天色不知不觉又暗了下来,文渊之道,“明日便能有些转机,不過你万万不可将我們帮你一事說出去。你回家去吧,明日再来。” 船家心有怀疑,却不敢說出口。 勾月解释說,“我家這位小文先生,答应了的事儿都能做到,你不必担心。” “是,多谢两位贵人了。” 回了各自房间,不多时文渊之听见敲门声,“门沒落锁,进来吧。” 勾月方才洗了头发,還沒有擦净便跑来了,她着实好奇,“你到底让纪朴去做什么了?” 文渊之转向房中的木柜子,在最上一层取了柔和的长巾,“头发還滴水呢,不擦干当心头痛。” 她草草擦了几下,嘟囔道,“纪朴到底做什么去了?” 文渊之关了窗子,白日裡炎热,晚上如今已有些凉气了,“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那他又要多留一日了。” 他道,“你不喜歡他多留一会儿?” “那倒不是,纪朴這個人其实還挺有意思。” 他顿了一顿,问道,“怎么個有意思?” “即使他做不到的,他也要去一试,不撞南墙不回头,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她說起她同纪朴說轻功如何练习的事,文渊之便静静听着,目光围在她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看来你不讨厌他。” 他得出结论。 “自然,前些时候你說他来头不小,我還担心他回去了良渚以后给我使绊子呢,但一想,是我小人之心了,良渚山高路远的,他回去了,恐怕早就把我给忘了,哪還记得我打他的事儿,你說对吧?” 文渊之笑了起来,“一天天,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又等了片刻,文渊之听到门外有纪朴的声音,便叫他进来。 “大人,已查到了。”纪朴說道,指着茶壶,却看向勾月。 勾月皱了眉,“你就敢支使我是吧?你敢叫他给你倒水?” 文渊之唤他先坐下,替他倒了一碗茶,“且先润润喉咙。” “多谢大人。” 勾月抓住什么把柄似的,“你瞧,他给你倒水,你就說多谢,上回你被我打趴下,我還扶你起来,你說什么,谁稀罕!” 纪朴撇开眼,“我不要面子是嗎?” “你自說你的。”文渊之对他說。 纪朴便开口說自己在赵家附近探听到的消息,现如今赵王两家闹成這幅局面,附近的小老百姓在茶馆酒肆将此当作谈资,他還掏了几個银子打听消息。 王钟秀是冤枉的不假,周遭的邻居都道她是個善人,虽手脚不大麻利,干起活来笨拙,可为人是很能過去的,常拿娘家的钱贴补婆家,有個要饭的趴在门口她都得给人找個活计叫人好好過日子,一家子之间和气又亲热,出了這档子事儿,可算是无妄之灾。 文渊之替他续上茶水,问道,“赵家二位小姐如何?” “住在姑母家的一位,邻裡之间都知是個棉花脾气,小时候掉进池塘裡,便再也不敢挨着河流水池。那位现如今掌家中权的赵二小姐,却跟她妹妹截然不同,听闻是個一点就着的炮仗,自小受不得丁点委屈,十五岁时要同家裡的下人私奔,被赵老爷抓了回来,饿得几乎只剩一口气才松口,发誓再也不见那人。” 文渊之扣了两下桌子,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点头道,“应该就是如此了。” “你知道這案子是怎么回事?”勾月迷糊。 “虽不能完全肯定,不過也有七分把握了。”他对上纪朴的眼睛,两人已经互相确定了彼此的想法。 纪朴投来赞许的目光,“文大人也是這样想的?” 他說道,“确实有不少百姓也這样谈论,所以我也去查了這個和赵二小姐私奔的男子。” 勾月一点就透,“你们是說,赵家命案是赵二小姐那位情夫犯下的?” 纪朴道,“我不能肯定,不過既然大人也這样想,十有八九就是了。” “赵二小姐同他裡应外合,夺下赵家的家业,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文渊之說道。 “不合理吧,一個女子就因为父亲十五岁的时候将她与心爱之人分开,就等了這些年要报复?”勾月认为不对,“毒害一家子,這也实在阴狠。” 纪朴长戚一声,“更阴狠的你還沒有见過呢。再說,女子狠起来,比男子厉害百倍。” 勾月不认他這话,“情爱哪裡会這样蛊人心智呢?”勾月问他们。至少勾月从沒听過這样可怕的恶事,联合外人,要将自家的父母杀死,天理难容。 文渊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略一弯唇角,目光中如浮起雾色,叫人看不到底。 “也不光是情爱,你有沒有想過,她原本就贪图家中的财富?”纪朴与她讨论。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這么多银子,把家裡人都给杀了?” “三万两白银放在你面前,你不要?” 勾月的眼睛直了,“赵家有三万两白银?” 纪朴不想同她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多处了,起了身道,“大人决定好如何做,我就再来。” 文渊之道好。 他临走将门给带上了,勾月不依不饶跟出去,将门打开又合上了,她走得太快,未曾注意到门中那双眼睛随着她的离开也渐渐失了神采,他将落空的手又收回桌上,握住了竹木骨扇,仿佛這样才不算手中空无一物。 擦過她发间的长巾還有些潮气,孤零零乱糟糟摆在桌子上。 勾月跟在纪朴身后,“赵家真有這么多银子?” “怎么,你要去他家裡的库房裡夜探一番?” “欸,我就是问问,還沒见過那么多银子呢。” “三万两银子就能让你這样兴奋,那你要是看见三万两黄金,還不得吓晕過去?” “三万两黄金,谁给我這么多黄金,我就立刻成婚。” “什么?!你說真的假的?” “当然玩笑啦,要是人我不喜歡,别說三万两黄金,三百万两黄金我也不成婚。” 次日一早,莲踌正在院中洗衣,一回头,身后已站了文渊之。 她忙忙起身請個安,道万福,“文大人是有事叫莲踌做?” 他招了招手叫她到他身边来,面容上的清冷是莲踌常见的,只是勾月在场时,他一次都沒有露出過這样的眉眼,仿佛高台上睥睨苍生的金刚,又如一眼能看透她骨中自卑幽怨,心海一片荒凉的卜师。 她在他面前,永远弱小卑微,想到這一点就让她心生恨意,非要做出些大事叫他看看自己的本事。 若他的目光不是這样的刺骨,她会对他真心笑一笑的,不管他喜歡不喜歡,她都愿意对他笑。可一次都不曾,隔着人群,她分粥送饭,交错的目光,密密的人群,他如一枝不染尘泥的玉簪花盛开在小小的汝阴。 她不想让勾月去见他,如果她不能遂愿,那就叫他也不能遂愿。 她并不讨厌勾月,而是憎恶這個帮她赎身的男子,憎恶到了后来她才明白自己竟然是喜歡他的,她要在瑶台和勾月面前诋毁他,最好将他诋毁得一文不值,這样就无人觊觎他了。 听完他的话,莲踌很快就答应下来了。 文渊之道,“若是为难,你可以拒绝。” 她露出以往给恩客那殷勤讨好的笑,却见他挪开视线很不喜似的,“并不是难事,风月场的女子,有几個不会的呢?” “那便好,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說罢便走了。 见他衣玦一角消失在墙后,莲踌的笑才收了起来。 纪朴和莲踌一早便出去了,勾月问文渊之,他只說去办了些事儿并不言明。 瑶台并不知莲踌换了一身衣服去做什么,但见文渊之不肯告诉勾月,便拉了勾月要去城中黄萼茶楼听评书。 勾月這才不追问,临走问他要不要一同去,他道要等纪朴回来,叫她玩一会儿便回来。 勾月拉着他胳膊,“一同去吧,纪朴不知要何时才回来,你就一人坐在這裡到天荒地老?” 他眼中含笑,哄着她跟瑶台出去玩儿,“這案子要尽快了结,我們才能离开此地。” “好吧,你办你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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