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指点迷津 作者:帷余 :18恢复默认 作者:帷余 才一日不见,纪朴竟沧桑至此,勾月从沒见過他這样的神情,好似开得最盛的花败了。 她敲门,房中沒人說话,侍女走来提醒道,“姑娘要当心。” 勾月還不知這是什么意思,见纪朴不言语,便自己开了门进去,岂料一句话沒說,一只酒壶便砸碎在了她脚下。 勾月道,“幸亏我有几下子,不然你這……” 她掀开帷帐,见纪朴紧紧盖着被子,很怕被她看见一样。 勾月伸手进去,恰好摸到他的脸,冰凉一片,這才知道他哭了。 她才不管那样多,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失了神采的脸。 她将灯笼放在一侧,“纪朴……” 他和他兄长的博弈怎么能赢呢,他兄长只是送走了莲踌,他便什么法子都沒有了,只能躲在這裡哭,還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其实勾月早就想到了,莲踌沒有那么容易能留在纪朴身边。 他只会這样哭,别无他法,若是文渊之,一百种法子都早想出来了。 “给你,擦擦脸吧。”她长叹一口气。 他已经不哭了,眼泪還留在脸上,“你是不是觉得男子哭很丢人?” 勾月沒這么觉得,“男子委屈了,照样哭你的,不過你哭完了,总得想出路。难不成要一辈子被你兄长這样压着,一個莲踌你都不能留在身边,眼睁睁看着他想把她送到哪裡就送到哪裡。” 他不言语,只是静静听着。 “你知道我刚才路過哪裡嗎?” “哪儿?” “棺材铺。我都想好了,要是你回头還不能振作起来,越病越重,我就给你定一口,专门给你定的,你放心,我来给你出棺椁钱。” 纪朴恨恨地說道,“你他娘還真够朋友。” 勾月站起来,“走了,回头再說,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潇洒地走出了纪府。 两人上了马,勾月還在问,“不是說沈桑也住在纪府嗎,怎么都沒有看见他?” “今日纪朴闹了好一会儿,他暂时回了沈家。” 两個人到已是一個时辰后了。 酒楼裡沒有几個人了,傀儡戏孤零零演着,位置上沒有几個人,看来這裡的生意并不好。 勾月找了位置坐下来,戏已演了一大半,好像已经错過了很多。 《梁山伯与祝英台》,到了英台要出嫁的时刻。 文渊之看着她的侧脸,周围有食客說话,那些声音落入耳朵裡慢慢都远了。 “怎么样,好看嗎?”他问她。 勾月扯了他袖子擦還沒流下来的眼泪,“我都快哭了,有情人不能相守,多可怜。” “你知道结局?” “哎呀,早就知道了,我看過话本子,也听過人說书,最后不是祝英台殉情了么?” 文渊之轻轻叹了一声。 “既知结局,再去看开端,会不会后悔?” 勾月疑惑,“为何這样說?” “结尾不好,所以你觉得相识就沒有意义是嗎?”勾月将暖和的手塞进他的袖中,握住了他的腕子暖他,“不会啊,什么样的悲伤结局都配得上惊鸿一瞥的相识。” 他感到她手心的温度在他冰凉的肌肤上的蔓延,终于,他露出了這晚难得的笑。 戏未结束,便生了乱子。 勾月前座的一個男子捂住自己的腰间支支吾吾。 有人走来问他是怎么了,他打着手势,一句话都說不出。 原来是個說不出话的哑巴。 勾月看出来了,他是丢了什么东西。 真可怜。 勾月看了一圈,锁定在一個探头探脑的孩子身上,他与勾月对视上,便急忙从這裡逃走了。 這小畜生,勾月心道,敢在老娘面前作恶,“小贼,不要跑!” 勾月正要追出去,文渊之忽然站了起来,“勾月……” 她将文渊之按回在木椅上,“我很快回来,你等等我。” 他很想站起来去阻止這一切。 可他不能。 如果說走到现在,每一步都是他费尽心机谋求来,那今夜便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要走向哪一边,始终要看她自己。 他的手渐渐握紧了木椅把手,青筋毕露,指节发白。 一路紧追不放,勾月就快跟上那孩子的时候,忽被从天而降的一堆荷包遮了眼睛,這死孩子,从哪裡搞了這么多荷包。 她欲再追,人群已让开了一條路,见這姑娘怒气冲冲,人们都不敢多留,那几個看热闹的,也避远了些。 勾月拨开身上的荷包,再定睛一看,小贼前面還有個小贼,年纪同样不大,衣着光鲜,不知从哪裡偷来的。 “你们两個是一伙儿的?”勾月下巴指了指那紫色雀首纹衣袍的少年。 他被勾月這不屑的神情激怒,“与你何干,你当街抢劫他的荷包,還敢追着他灭口?” 勾月在脑子裡過了一遍,“等等,你說什么?” 小贼笑了笑,摸摸腰间。勾月低头一看,這小贼不知何时将荷包放在了她腰间,“身手不赖,就是用错了地方。” 她跑了一身汗,不耐烦道,“你让开,我教训他一顿,把荷包還给人家去。” 小贼胆子颇大,不知受何人指使還是吃了豹子胆,笑嘻嘻对勾月挑衅道,“有本事你就過来啊。” 勾月哪裡能受這气,“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回去,给那哑巴赔礼道歉。” 华衣少年冷笑一声,“若他不肯屈服于你的淫威呢?” “淫威?呵呵!”勾月的气要从天灵盖顶出来了,“他要是不肯,待会儿等我把他打一顿,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后,我還得叫他跪倒我面前来,学两声狗叫。” 少年管定了這闲事,他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长鞭,一鞭子朝勾月抽去。 岂料未到勾月脸上,她一伸手就够到了,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戏,她才不放在眼裡,要灵巧沒灵巧,要力道沒力道,她抓住鞭子一端,三分力气一扯便把少年带到了自己面前。 少年跌坐在地上,衣裳沾满雪点子和泥点子,摔倒的样子实在可笑,逗得周遭几個偷看热闹的人也扑哧一声笑了。 “你!放肆!你可知我是何人!” 那小贼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勾月沉着脸,一把夺過鞭子,挥舞出去,鞭子一头勾住了那少年的小腿,一绊便倒下了。 她也不急,拿鞭子捆了小贼。 大声问他,“你說,谁偷了荷包,好好說,不然我叫你脑袋开花。” 小贼咬着牙,不情不愿道,“是我偷的,女侠饶命。” 勾月笑笑,将他从地上扯起来,“跟我回去,把荷包還给失主。” 方才出手相助的少年站了起来,伸手便挡。 這是個很漂亮的少年人,眸子亮如星光,眉目间贵气锐不可当,可见天子脚下,处处是贵人了,金银堆起来的漂亮孩子,沒吃過什么苦头,這鞭子才使得這样无力。 “你是不是個傻子,我這身功夫,在街头卖艺,给人看家护院,远行走镖,哪個不比偷摸這点银子来钱快?”勾月对他道。 他嗫嚅道,“谁……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聚少成多。” 勾月笑出声来,“我看在你是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份上才弄错了人,故此不找你麻烦,让开吧,鞭子使成那副样子,笑死個人。” 少年气得跺脚,“你骂我长得丑,骂我沒出息,骂我脑子笨哪條都行,就是不许骂我的鞭法。” 她這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她看着這发怒的少年,只觉得有趣极了。 “哦,這是为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鞭法乃是按照我师傅留下的秘籍练就的,我师傅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 少年不断叫她停下笑,可惜他管不了勾月。 等到勾月笑够了,她将那小贼膝盖一踢,叫他跪在雪地裡等着。 随手从雪堆裡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 “念在你心不坏,我来指点你几招,虽剑法和鞭法不甚相同,可有几招,你日后使鞭都能用。看好了。” 此时雪已止,风未静。 她旋身抽动树枝,似手中的树枝长如鞭尾,只听得空中速速几声,梢头破空而响。 勾月身法极快,她手中的树枝比她身法更快。 她俯身朝雪堆一刺,带出一串雪花,在雪地上使了一套不知是剑法還是鞭法的招数,“戳、摔、点、截、扫、盘、板、拦、撩、拨。” 只见她周围碎雪纷飞,在周遭的灯火下,闪动片片银光。 跪在地上那小贼目瞪口呆,不知過了多久,才吐出口气道,“厉害啊!” 一把随意丢在雪地裡的树枝條子,在她手裡已成为一把称手的武器,若换成刀剑,恐怕挥动起来,会成为能夺人性命的飞来闪电。 空中的雪慢慢落下,最后一片雪花落下时。 那紫衣少年才将目光从她手中移到她脸上,他的眼中尽是惊喜和讶然。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