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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古寺青灯

作者:像個剑客
据《建文年谱》载:帝(建文帝)知事去,遂纵火焚宫……于六月十三日未时从鬼门遁去,从者二十二人……

  虽然史书众說纷纭沒個定论,但林鳞游是相信,朱允炆是還活着的。

  朱棣可以公开大肆追杀建文余党,但绝不可能公开去寻找侄子建文帝。自己是打着“靖难”的旗帜坐上龙椅的,杀建文党人,是因为他们反对自己靖难,所以他们都是“奸臣”,杀之有名。

  但如果公开派人大肆寻找侄子朱允炆,无异于告诉所有人,建文帝還活着,心中别有企图的人必然会蠢蠢欲动。

  所以,他只秘密派了两個人,一個郑和,一個胡濙,一下西洋,一過江南,以寻仙的名义。

  ……

  船缓缓靠岸停稳,两艘船几乎同时放下跳板。

  林鳞游张贲带着校尉上了岸,這才看到,头船上带队的,是一個文官,头戴乌纱帽,身着团领,腰系素银束带,看他胸前的补子,是只鸂鶒,看来是個七品官。

  岸上等候的管家带着随从迎上来,随从的灯笼上,都有個“沈”字记号。

  “三位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管家笑着冲文官和张贲他们行了一礼,“委屈三位,今晚在寺中客房暂歇,我家老爷,安排了明日酒宴,为三位大人接风洗尘。”

  张贲看清了文官的脸,一张翘嘴特别显眼,走上前打個招呼:“哟!丁给舍,原来是你啊!”

  “我也沒想到,跟在我們屁股后头的,原来是张将军你。”文官丁给舍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本官有点困了,张将军,我就先去歇息了,明儿個见。”

  說完,钻入一旁等候的轿子,转過题有“寒山寺”三字的黄墙照壁,顾自去了。

  “怎么他有轿子,我們大人沒有?”校尉们甚是不爽這文官的态度,但文官已跑,他们只得将不满宣泄在沈府管家身上,为自己的大人换回点面子。

  管家赔着笑,小声說:“将军,文人之流,身子骨娇弱,脚软……方才那位大人每次来,都要乘轿,已成定例……并非是故意怠慢两位将军啊!”

  林鳞游道:“不错,這有些個文官,身上除了嘴硬,其它沒一個地方不是软的!”

  管家道:“两位将军头一回来,咱也不知道你们喜歡坐轿,你看现在這么晚了,也来不及安排……”

  张贲一摆手:“不必,武人坐轿,岂不贻笑大方?带我們去客房!”

  “是是。”官家应声,挥手带着随从打亮灯笼在前头开路。

  转過照壁,走上一座石拱圈古桥,桥下流水潺潺,汇入来时的江中。過了桥便是山门,两棵围抱的樟树一左一右地耸立在山门两旁,树上有猫头鹰咕咕叫着,深夜看来,都显得有些阴森了。

  进了山门,入眼是一左一右两座阁楼,飞檐翘角,左为霜钟楼,右名枫江楼,都是取自于张继的《枫桥夜泊》。

  走過莲池环绕的前院,院子正中佛龛背后是一尊威风凛凛的韦陀像,韦陀杵平端手上,看样子這寒山寺虽然沾了落第诗人张继的光,目前也只是個中等寺院。

  管家的话也是驗證了几人的想法:“两位将军,山寺蔽陋,如今客房短缺,今晚只能委屈两位暂住一间了。”

  說是有几间客房被读书人占了,最后是安排了四名校尉两两一间,林鳞游和张贲住一间。

  简陋的客房内,只有一床一桌两把竹椅。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古寺青灯,灯火黯淡。

  “我就不信這家伙的话,那文官一定安排住上等客栈去了!”林鳞游脱下外衣往床上一甩,“說不定還有女人相伴。”

  “出门在外,就别要求那么高了。”张贲倒是坦然自得。

  “其实也還行,這房间比我当年租的房子大多了。”林鳞游点点头,“就是只有一张床,要不大哥你睡地上吧!”

  “你对我真好。”张贲翻了翻白眼。

  “不是啊!你看你這身子,都快比床大了。”林鳞游說,“我不得被你挤死?”

  “将就一下啦!”张贲搓搓手。

  林鳞游也实在太困,率先钻入被窝中将大半被子卷在身下:“对了大哥,你认识那個文官?”

  “认识,我在大明這么多年了,”张贲脱着衣服說,“丁钰,刑科给事中,不是啥好人。四年前,他诬告乡民赛神聚众谋反,结果還真从中抓获几個逆党,从而让他得了個七品官当当。這小子,贪黩不顾廉耻,平时最爱伺察百官小過上告,很多人都记恨他,奈何……”

  “我知道,奈何他有纪纲兜底呗!”林鳞游道,“纪纲派他個刑科官過来干啥?”

  “管他呢!咱连自己過来干啥都不清楚。”张贲說,“這些上官就是這样的,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让你知道具体办什么事。”

  “你說這纪纲富可敌国的,既然這寺庙也是他的地盘,也不修缮修缮。”林鳞游道,“忒抠了,不說多建几间客房,你客房内床给造大一点嘛!”

  “他也不過是借着搜寻逆党假公济私罢了。”张贲說,“寒山寺客房是有的,這不好多借给读书人了么!”

  寺庙清静,书生多喜歡在此读书备考。想必纪大人選擇在寺庙搞小动作,也是图個清静吧!

  “這和尚对读书人倒好。”张贲接着感慨一句。

  “這叫风险投资。”林鳞游笑道,“哪天高中一個读书人,這寺庙的香火說不定就旺起来了!你看张继一個落第书生,都给寺庙提高了多大名气。”

  “原来和尚才是最懂投资的啊!不過我觉得应该叫天使投资。”张贲說,“也就提供一下住所,最多再送两顿斋饭,哪来什么风险?”

  两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不知不觉都已沉沉睡去……

  ……

  杨放也在寺庙中,建初寺!

  他還活着!

  但也不敢再回锦衣卫了,只怕回去了,等待他的也是個死罪。

  “施主既然睡不着,便陪老衲手谈一局如何?”溥通和尚摆下棋盘,“自上次一别,便再未棋逢对手。”

  杨放有些呆呆的,漫不经心地說:“大师也睡不着嗎?”

  “年纪大了,睡眠总是不太好的。”溥通說。

  杨放看着溥通,默默掂起了一颗白子。

  “施主棋艺高深,這回,老衲要請施主饶上二子。”溥通看着棋盘,双眉低垂。

  闻听此言,杨放内心徒然一震!

  记得那次和张贲他们与溥通下棋的时候,他就說過类似的话!只是当初自己并沒有在意。

  如今听来,這和尚话裡有话啊!

  “饶哪二子?”杨放不由警惕起来。

  “二子就是二子。”溥通說,“围棋只分黑白,黑白之内,岂還有别?”

  “不对!”杨放将棋盘一推,表明已沒了下棋的兴致,“大师,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溥通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還請施主明示。”

  “你之前让我饶四子,這四子,是不是别有深意?”杨放双目炯炯,盯着溥通,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答案。

  古寺青灯,青灯下照着溥通和尚双目昏黄,像是昏昏欲睡。

  “是不是,黄家四子?”杨放终于忍耐不住,挑明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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