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插曲
电信人员的反应王国华根本不在意，這年月国企的做派跟政斧部门的做派有异曲同工之妙。严佳玉不快的时候，或许根本沒想過平时那些去县委的普通群众吧？
王国华抬眼扫了一群，看见电信门口蹲着一個正在抽烟的中年男子。這厮的眼神一直在乱转悠，看過王国华一眼就再也沒有多看一下的意思。
“走！”王国华拽了一下严佳玉并沒松手，丝毫沒有注意到严佳玉此刻的表情是何等的精彩。是的，严佳玉沒想到這家伙抓着自己的手就不放了，這种拉手的事情多久沒有出现過了？严佳玉完全想不起来！心在跳，耳根在发烫，眼神還得四下张望是不是有熟人经過。
门口蹲着男子看见王国华和严佳玉走来，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不慌不忙的站起来好整以暇的正欲张嘴时，王国华已经抢先道：“我要买個移动电话，贵一点沒关系，能够当砖头用的那款不考虑，有新款爱立信最好。”
男子一听愣住了，随即竖起大拇指道：“兄弟原来是内行！不過那玩意现在只有广东那边才有，我們這裡沒個三五年的您還是别指望了。”
王国华其实也沒报什么希望，现在他娘的是九四年，你不能指望一個内陆省份在通信方面太先进不是？
“9900你能搞到吧？开個价！”前一個九四年，在上海挣扎的王国华听過這样的事情，有钱都买不到相对小巧的移动电话9900。原因很简单，大部分资源首先要满足领导的需要，剩下的一小部分，则被电信职工攥在手裡作为牟利的一种手段。其实王国华不知道，九三年在某些省份，一個售价两万元的大哥大還能卖到四万多块。這当然不是走正常渠道的买卖。
“這個数！”中年男子伸出先三根手指头接着伸出一個巴掌，王国华看了一眼懒得讲价，点点头道：“行，就這個数，我马上要。”
“跟我来！”中年男子冲着裡面那些闲聊的电信职工招呼一声，做了個手势后前面带路，走进电信隔壁的一家卖电话机的店裡，王国华這会才把手松开，严佳玉多少有点不舍的表情被无视了。沒一会，刚才聊天中的一個职工拎着一個纸袋子进来。
王国华见了也不废话，打开手裡的大信封，拿出四扎老人头数了五十张收回。交易過程意外的简单，只是接過发票时，严佳玉扫了一眼低声问：“怎么发票上写的是两万五啊？”
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变时，王国华瞪了严佳玉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
严佳玉不爽的抬头回瞪，不想王国华的目光异常的严厉，严佳玉沒来由的心裡一寒把头低下，心裡很是委屈，嘴上不甘的嘀咕道：“人家就是随口问一句。”
王国华沒有搭理她，对那中年男子道：“女人家沒见识，老板别在意。”
“小伙子，你牛！”中年男子呵呵一笑，竖起一個大拇指。钱货两清，王国华拿着移动电话迈步出门，看见严佳玉還站在哪裡低着头，笑着上前抓住她的手道：“這么大的人還跟小女孩似的撒娇？小心不乖打你屁股。”
中年老板听的清楚，顿时露出敬仰的眼神，差点就喊出“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沒办法，严佳玉虽然算不得绝色，身材之姓感实在是沒挑的。
听了王国华的话，严佳玉的连刷的成了一块红布，不用王国华拽她，逃也似的出了店门，变成反過来拽着王国华了。
很轻薄！实在太轻薄了！偏偏严佳玉生气不起来，反倒是心裡娇羞之余生出阵阵隐约的欢喜。真是驗證了那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逃回车裡，严佳玉一脸娇艳的低声怪了一句：“小鬼，你刚才瞎說什么呢？我是你姐!”
王国华见她言不由衷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叹息道說：“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說罢打着车子往前开，严佳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彻底的不言声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眼角的余光贼头贼脑，起伏明显的胸膛出卖了她。
严佳玉的心脏又是一阵急速的跳跃，之前王国华在店裡表现出来的霸道并沒有引起严佳玉的反感，反而觉得那是一种男子气概的表现。事实上一個男人表现出绝对的实力时，对身边女人表现的霸道一点，有时候反而跟能吸引女人的依附。即便是平时在县委裡面显得很强势的严佳玉，遭遇到展示实力的王国华时抵抗力的衰退无疑被加剧了。
此刻的严佳玉心裡充满矛盾，身边這個被戏称为小鬼的男人，原本只是一個小人物，突然间形象陡然间高大产生的后遗症是严佳玉严重的不自信。偏生曾经以为已经死灰一般的心绪却被点燃了，原本還自觉有点优势，现在一切都颠倒了。意识到两人从“可能”到“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严佳玉一時間彷徨、纠缠、不甘等等，种种情绪杂乱无序的在心头蔓延着，此起彼伏。
bb机突然响了，打断了严佳玉的纠结。显得有点慌乱摘下挂在腰间的数字机，看了一下号码严佳玉本能的說：“找個公用电话，我妈妈呼我。”
王国华不动声色的抬手指了指前方新买的摩托罗拉9900，严佳玉犹豫了一下伸手拿過。這款移动电话比起大哥大小巧可爱多了，严佳玉打心裡喜歡并希望能拥有一個。抛开售价不說，单单高昂的电话费似乎就不是她能承受的。虽然可以走报销的途径，但是严佳玉還不至于虚荣到那個地步。
王国华把车停到路边下去，点上一支烟耐心的等着。严佳玉一边打电话一边不断的抬头看過来的举动眼中，对于這個女人，王国华确实有点放不开。实际上重生之后的王国华对待任何事情都有点放不开，前世的游戏风尘是看破世情的颓废，什么都很在乎但是又沒能力去在乎的现实，逼着人什么都不在乎。
老天爷给了一個改变的机会，王国华不希望因为随意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婶婶从楼道上滚了下来，腿摔断了在市医院。我妈妈让我去看看，nj看来是去不成了。”严佳玉挂了电话下车来，王国华抬眼撞上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严佳玉此刻最希望的是王国华点头答应陪着一起去医院，那么“不可能”会朝着“有可能”的方向移动。
“那你赶紧去吧，我自己找地方住下。”王国华狠了狠心，平静的迎上严佳玉的目光。
這一刻严佳玉的目光微微的失神，不過很快的恢复了正常。并且心裡很快就给王国华找了個理由，见家裡长辈跟见朋友是两個概念，他不跟着去也是有情可原的。
王国华拎着装有手机的纸袋子，临走前对严佳玉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电话，号码记电话本上别丢了。”
严佳玉开着车子走了一段路，看不见王国华了靠边停下，身子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好一会才起身幽怨的嘀咕：“小鬼，好好的我干嘛招惹你？”
王国华沒听见严佳玉的自哀自怨，溜达一圈走进了两水市最大的商场商贸中心。九四年的商贸中心看上去有点老土，新买的移动电话锂电池通话時間有限，充电器和备用电池必须随身带着。王国华觉得很麻烦，但是沒办法，只好先来买個挎包然后一股脑的装进去。
這年月挎包在两水市地区并不流行，流行是手拎着的公文包。南山县的领导干部们人手一個，有秘书的由秘书拎着，沒秘书的自己拎着。
王国华的运气不好，转了不多的两個柜台都沒找到能看上眼的挎包。正打算随便买一個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王国华一回头，看见一脸笑容的钟小雅，還有陌生的两男一女同行。
“老同学，买包么？”钟小雅看上去心情很好，王国华笑着答应时，感受到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顺着感觉看過去，一個脸上长满豆豆的年轻人一脸的不屑。
“是啊，想买個挎包，沒看见喜歡的。”王国华决定无视這個年轻人，以他的心态沒必要跟一個小男孩较真，再說了钟小雅的面子要给。
“我這個姐妹是商场裡的，买大件东西找她可以优惠。”钟小雅的工作問題经過老爹的一番努力总算是解决了，在两水宾馆做服务员。明天正式上班，钟小雅来這置办两身行头，免得到了单位被人小瞧了。
“谢谢啊，不用麻烦了，我就是随便买個包。”王国华不喜歡欠人情，微笑谢绝却招来钟小雅身后女孩不屑的一眼和一句不怎么客气的话：“稀罕，土包子。”声音很低，但足够王国华听的很清楚。
心态良好的王国华让对面发出声音的女孩失望了，实际上王国华只是淡淡的扫過来一眼就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
无视！是的！這是无视！
王国华真的不是故意无视，只是一种本能。两世为人的心态停留在年近四十的时期，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個二十出头的女孩的不礼貌而动怒呢？所以不能跟小孩子计较！王国华的理解這样，对面两男一女的理解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样子。
热血头上的年轻人，正是一时意气就能争强斗胜的时节，王国华的无视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挑衅，是一种蔑视，是不可饶恕的无理。
不能說這几個年轻人心态不好，本来他们作为两水市的人本来心理就有优势，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俯视所谓小地方来的人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按常规，被轻视的小地方来的王国华应该理当如此的接受，谁让穿戴的如此一般呢？想高看你一眼都不行，是的！他们就是這么认为的。
“呵呵，买挎包是吧？小马，柜上不是新进了一批皮挎包么？拿几個最贵的出来给這位朋友挑一個，记得算账的时候打七折！”女孩像一只刚下了鸡蛋的骄傲的母鸡，微微昂着下巴說着话，怎么也不肯正眼看一下王国华。
牛仔裤加t恤衫脚下一双样式很老的凉鞋，王国华這么一身打扮确实很难让同龄人高看一眼。实际上在柜台前站了十几分钟，也沒有一個售货员来兜售一下的意思。這柜台裡的皮包，标价都是二百元以上的。在這個月工资两三百元横行的年月，王国华這种打扮這种年龄被忽视在情理之中。
說话的女孩实际上连姓名王国华都不知道，她应该也不知道王国华的姓名，钟小雅還沒来得及介绍呢，矛盾和冲突就来了。现在想介绍，钟小雅也有点张不开那個口。再者钟小雅心裡也有点怪王国华不晓事，你客气一点奉承我朋友两句又不损失啥。
钟小雅的心态很正常，得知王国华分在县委办的时候心裡多少有点不平衡，她家是县城的，王国华家裡是农村的。如同两水市的人不大看得起南山县這個小地方的人一样，县城的钟小雅在重逢之前也是不怎么看得起农村来的王国华。
在商场裡看见王国华主动上来打招呼，钟小雅虽然有示好的意思，更多的则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朋友，以此来提高身份，這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因为這种心态，朋友向王国华发难时，钟小雅選擇了沉默。
把最贵的包拿出来是什么意思？王国华不笨，很容易理解。不就是想看我买的时候肉疼的出丑么？如果是前世，王国华会愤而掉头就走，那個时候的王国华的自尊心受不得半点挑衅。现在，王国华只是冲着那個挑衅的女孩微微一笑道：“谢谢！”
“什么意思？”钟小雅和同伴都有点傻眼了，不解的看着王国华，那意思“你傻啊？玩你呢！還谢谢！”于是目光变成了一种怜悯，這可怜的孩子等下面对高昂的售价时的惨状，让這那位其实本姓并不坏的女孩子有点自责了。
满脸痘痘的小伙子哼了一声，挺了一下腰，让腰间的汉显bb机更加的醒目，剩下的两位则不忍心的把头扭开。
柜台裡的售货员手脚很快，几個新款的挎包从货柜裡拿了出来摆上，临了還问了一下那個发难的女孩：“這個新到的包還沒定价呢，该卖多少钱？”
那女孩听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咬牙道：“两百吧，给個最低价钱，小雅的高中同桌呢。”
“妮妮真是好心！”满脸痘痘的那個年轻人有点酸溜溜的来了這么一句，三個人中似乎只有他依旧对王国华保持着敌视的态度。不难看出，他的目光一直在钟小雅的身上转悠，钟小雅浑然不觉的样子让王国华這种老江湖心裡只能暗暗叹息。
其实這几個新款的挎包，在王国华前世一身国品牌的白骨精眼裡真的只能算凑合。随意的指了一個，王国华笑着道：“就是它了，谢谢，麻烦您开票。”
說着王国华還不忘记冲那個叫妮妮的女孩子笑道：“谢谢啊！以后家裡买电器找你可以么？”王国华的真诚和大度，轻易的折服了這個初出社会的小女孩。王国华這么做是有目的的，這個女孩无疑在商场裡很有地位，想来是因为父母的缘故。再者，這個女孩后面的表现来看，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类型。
“想的美，還想有下次啊？”满脸痘痘的年轻人插了一句嘴，不想妮妮很不悦的瞪他一眼道：“我的事情要你多嘴？”
說完同伴，妮妮冲着王国华满脸笑容道：“可以的！有事尽管来找我！”
如同刚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小女孩的虚荣心很轻易的满足了。丝毫沒有察觉到王国华嘴角的一丝微笑，实际上王国华连她的名字都沒打听，心裡正在为无形中分化了這個小团伙而暗自得意呢。
开票的售货员一句：“去那边交款！”打断了大家对于皮包价格暂时的忽视，两百元這個昂贵的价格再次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王国华看似非常随意的样子，从纸袋子裡拿出一個大信封，取出一扎老人头抽出两张后随手装口袋裡显得鼓鼓囔囔的。這個举动产生的后果是五六双眼睛的呆滞，一万块就那么随意的往口袋裡一装，九四年的万元户虽然不算什么，但是也要看看周围這些人都是什么收入的人群。
王国华在一地碎镜片中飘然而去，交钱之后回来拿過包包，非常淡定的打开随身的纸袋子，拿出信封和口袋裡的钱随意的塞进包裡，接着是小巧的摩托罗拉9900。做完這一切，王国华背上挎包时，周围环顾的眼神彻底变了。
看见9900的时候，满脸豆子的小伙子本能的伸手把汉显bb机的位置移动了一下，看上去不那么醒目了。剩下的三位差不多都下意识的伸手动了动腰间，众人宁愿相信那個小巧的9900是一個玩具时，那個叫妮妮的女孩腰间的bb机很不给面子的响了。
bb机的响声在此刻如此的刺耳！
妮妮飞快的按了按，习惯姓的抬头找电话时，王国华把摩托罗拉9900递過来道：“回电话么？用吧！”
王国华的平静看上去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似乎之前一点不快的事情都沒有发生過。王国华看上去依旧是如此的真诚，之前几個年轻人的一番举动，突然被打上了一個幼稚的标签。
“人家压根就沒往心裡去！”是的，包括钟小雅在内，每個人的心裡都是這么想的。王国华的举动看上去确实有点与众不同，甚至有点超然和傲气。但是這一刻，所有人都认为這种表现是理所当然的，人家有這個本钱！人家有无视一干同龄人的本钱！
牛仔裤還是那條洗的发白的，体恤衫還是那件款式很普通的，凉拖鞋還是那双塑料的！但所有的這一切，在這個瞬间，在每個人的心裡都给了一個近似的定义。
“太低调了！”
“這才是真的牛b！”
“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需要显摆的！”
嗯嗯啊啊的打完电话，那個叫妮妮的女孩子把手机還给王国华时显得有点依依不舍，這款手机无疑非常招她的喜歡。
“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妮妮低声对目光一直沒有离开王国华的钟小雅低声說。
王国华的耳朵很好，听见了便笑道：“中午我請客吧，你帮了這么大的忙！”
“不用！不用！”妮妮慌张的使劲摆着手，扭头還不忘记抓上一個陪绑：“小雅，上我家吃饭去。”钟小雅很不情愿，另外两個几乎可以作为路人甲乙存在的小伙子，更是沒有勇气跟王国华套近乎。
四個人同时告辞的场面有点像电影上打了败仗的[***]，满脸青春证明的小伙子耷拉着脑袋，只有钟小雅几次偷偷回头，奈何王国华已经离开了柜台不见了踪影。
這一段插曲在王国华看来实在很无聊，几個沒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小年轻，丝毫不用费神就摆平了，他们還得服服气气的。
背着新买的包，王国华看上去依旧有点土气，微微昂着的下巴却又显示出一种淡定和超脱，行走在商场裡的王国华就這么泯然众人。沒有特别高兴，也沒有特别不快。
一向不肯亏待自己的王国华步行五分钟，来到两水市最好的宾馆，山城宾馆。递上身份证开房的时候，服务员如同审查特务似的非常之仔细。对此王国华已经麻木了，沒有显出任何的不耐烦，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以貌取人从来就不是一种罪過！只能算是一個坏习惯！
王国华如是想，交了押金后拿過钥匙，在服务员不解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走向餐厅的方向。時間不早了，肚子饿了，王国华决定好好的吃一顿。
跟在地委组织部长严友光身后走下车的曾泽光，敷衍着周遭的奉承声，眼神四处转悠希望能找到一個年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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