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除了除夕那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這可是少有的新鲜事,沈知诺很开心。
毕竟,如果扭转不了剧情,那一家人如此這般开开心心聚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
她拍着小巴掌,笑得像朵太阳花,小奶音糯糯的:“诺诺要和哥哥姐姐一起睡。”
太子妃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又亲了亲她软乎乎的小脸,温柔地笑:“好,都依你。”
小姑娘便伸出两條小胳膊抱住文安郡主脖子,指着那几铺榻:“姐姐,抱诺诺過去。”
文安郡主說好,抱着妹妹走過去,看着宫人忙忙活活地铺被褥。
沈为清凑過来,伸手将小胖团子抱到怀裡,在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贴了贴脸,夹着嗓子說:“诺儿挨着二哥哥睡好不好呀。”
刚刚开始变声的少年,声音粗嘎难听,像一只鸭子,可每每在小妹妹面前,偏要做出一副细声细气的温柔模样,听得别扭死了。
沈知诺用两只小胖手推着他的脸,故作嫌弃地皱起小鼻子,“二哥哥臭臭,诺诺才不要挨着二哥哥。”
奶声奶气的一句话,惹得屋内众人都笑出声来。
沈为清故作伤心状,哀嚎道:“二哥哥洗了澡澡的,還特意放了香香,哪裡臭了嘛,不信你闻闻。”
沈知诺咯咯咯笑,歪着脑袋躲,“二哥哥就是臭,臭死了。”
沈为清跳脚:“好啊,你個坏娃娃,故意气你二哥哥,看我不打你。”說罢,扬起手,作势要拍她。
小姑娘小奶音尖叫出声,对着一旁笑着看热闹的沈为晏伸出小手:“大哥哥救我。”
沈为晏伸手接住,将小奶团子护在怀裡,“别怕,大哥在呢。”
沈为清张开两只手,做成爪子状,啊呜啊呜叫着,作势要扑過去:“我要吃掉你這只小胖猪。”
“大哥哥快跑。”小姑娘搂着沈为晏脖子,急得在他怀裡上蹿下跳,着急忙慌催促,随后又朝笑得前仰后合的文安郡主喊:“姐姐救诺诺。”
文安郡主笑着跑過去,抱住二哥的胳膊,用力往一边拖。
沈为清一把将大妹妹拎起来,往肩上一抗,去追大哥和小妹妹。
兄弟两個一人带着一個妹妹满屋子追着跑,四個孩子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简直要吵翻天。
太子牵着妻子的手站在一旁,满脸笑意看着,看着看着,他心底一阵阵发酸,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他已年近四旬,人生過半。
說实话,只要天下太平,大宣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他们一家子能够安安稳稳度日,這個储君谁来做,他并不是很在意。
可問題在于,他在储君之位上待了十八年,已经下不来了。
若他下来,必定粉身碎骨。
他的妻子沒了活路,孩子们也将会被斩草除根,一個不留。
十一弟和他是一母同胞,一直和他一條心,若他倒了,想来十一弟也无法善终。
還有母后那裡。他這個儿子就不說了,好歹活了三四十年了,可孩子们呢,母后那么喜歡几個孩子,要是他们沒了,母后该有多伤心。
還有长姐,她那样火爆的脾气,到时再因为他的事和陛下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怕是公主府也会不得安宁。
除了亲人,還有他的外祖家,妻子的外祖家,所有追随他的臣子,部下,也都将受到牵连。
身在其位,他已无路可退。
他只能去争,否则,必死无疑。
不光是为了他自己這一家人,更为了那些一心为着他的人。
所以,他不能心软。
他不但不能心软,甚至心底還钻出一丝狠意。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就让陛下拼命去吃那些丹药好了。
天家无父子,陛下与他,先是君臣,后是父子。
从今往后,他要时刻注意,不要越了边界才好。
皮猴一样的孩子们闹腾了好一阵,终于挤在三张榻拼成的大床上躺好了。
文安郡主睡在最裡侧靠窗,沈知诺挨着姐姐睡中间,然后是沈为清兄弟俩。
沈为清睡下去也不老实,不是戳戳沈知诺的小圆脸,就是捏捏她的小胖手,稀罕得不行:“诺儿,你可真像個糯米团子。”
沈知诺便抬起小脚丫去踹他:“二哥哥坏。”
兄妹俩闹個沒完,后来還是沈为晏怕闹得太疯,诺儿夜裡该睡不着了,便强行将弟弟拎到边上去,自己挡在了中间,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柔声哄着:“诺儿乖。”
面对温柔的大哥哥,沈知诺甜甜笑了:“大哥哥最好。”
太子和太子妃躺在床上,用两個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說着话。
太子妃靠在太子肩头,心有不甘:“夫君,你這個储君做得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十八年来,谁人不說一声好,可陛下就因为你劝谏他少服丹药,便将咱们一家撵去流放,虽說這其中也有他人的缘故,可陛下的心,着实太狠了些。”
太子拍拍妻子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兴许,就是因为我做得太好了。”
太子妃一愣,随即反应過来:“不会吧?”
太子沒有作答,只攥了攥妻子的手。
太子妃心中发凉。是啊,太子越完美,在朝中的威望越高,看在陛下眼裡,对他的威胁就越大。
陛下今年五十八了,在寻常百姓家裡,也到了尽享天伦,颐养天年的年岁了,可陛下却仍旧把权柄牢牢抓在手中。
陛下原本就生性多疑,這几年上了年岁,越发疑三惑四。
她轻声說:“夫君,即便你一心为了陛下,可有些事,還是要多思虑几分,有些话,還是要仔细斟酌了再說罢。”
太子点头:“我晓得的,事关咱们一家的性命,我日后定会谨言慎行。”
太子妃知道太子性子沉稳,他如此說,她便放了心:“我也会约束孩子们,让他们少犯错。”
“犯错”二字一出口,相拥在一起的夫妻二人瞬间都醍醐灌顶,两人异口同声說道:“或许,我們该犯些错了。”
二人說完,相视一笑。
临窗榻那边,孩子们闹腾够了,终于消停下来。
沈为晏沈为清两兄弟心中想着先前从父王母妃那裡听到的话,陪妹妹玩了一会儿,便都假装睡着了,沈为清還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
文安郡主见哥哥们都沒了动静,知道這是为何,熟练地拿了小被子给妹妹盖好,随后伸手将小团子搂进怀裡,也闭上眼睛装睡。
沈知诺下晌睡了差不多两個时辰,眼下精神头十足,一点睡意也无,可见哥哥姐姐们都睡着了,怕吵着她们,便也一动不动静静躺着。
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在心裡和系统說起话来:【狗狗,你在嗎?】
先前,沈为清只是从父母口中听到了发生在小妹妹身上的神奇事,听完之后一直抓耳挠腮,想亲耳听一听。
可从下晌一直等到现在,也沒听见小妹妹和那個什么阿桶說话,可谓等得心急如焚,此刻终于听到妹妹召唤那個阿桶,当即激动万分,差点儿蹦起来。
真是凭借强大的毅力才把自己身子定在榻上,最终還是忍不住,用脚偷偷踢了踢大哥沈为晏,一是怕大哥睡着,再就是分享一下自己的激动。
沈为晏轻轻回踢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拔步床上,太子和太子妃也停止了交谈,二人轻轻转身,看向几個孩子。
文安郡主听了几次了,倒是已经能够淡定处之,只是怕惊动妹妹,便放轻了呼吸,静静听着。
听到召唤,小黑狗嗖一声凭空冒出来,在沈知诺头上飞了两圈:【诺诺小主人,阿统在呢。】
屋内熄了烛火,沈知诺本以为看不见小黑狗,结果就发现飞在空中的小黑狗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白色荧光,還挺好看。
她下意识抬起小手,想去摸,却又摸了個空,也不在意,问:【狗狗,先前你說,我們全家在流放路上遭遇刺杀,你知道是谁干的嗎?要是知道是谁干的,那应该就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父王了。】
這话一语中的,太子妃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身后的丈夫,就见太子也正在看她,太子妃用气声說:“夫君,你觉不觉得,咱们诺儿,有些太過聪慧了?”
诺儿八個月就会說话,什么东西看一遍就会,但沈家孩子一向聪颖,她也沒多想,可今日再看這孩子,所思所虑,极其周到,又岂是一個寻常三岁孩子能办到的。
听出妻子的疑惑和担忧,太子声音微不可闻安慰道:“莫多想,那個阿桶說,诺儿来到這裡是個错误,兴许诺儿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然谁家孩子能如咱们诺儿這般,每一句话都问到点子上。”
太子妃便笑了:“夫君明鉴。”是啊,诺儿定是上天派来救她们一家的。
夫妻二人悄声說话的功夫,系统开了口:【這個暂时還不知道,我能看到的只有“遭遇刺杀”几個字。】
沈知诺又问:【那狗狗你還知道什么,都跟我說一說。】
系统:【我只能查到眼前人的具体相关剧情,你想先知道谁的?】
沈知诺:【還是先說我父王吧,我想知道我父王具体是怎么惹了皇祖父翻脸不认儿孙的?】
系统查了查,說道:【剧情简介上說,老皇帝自打今年年春,服食丹药的剂量日益加大,看着是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可实际上身体早已透支。】
太子和太子妃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今年年春,陛下又新纳了几個年轻貌美的妃子,想来是力不从心了,這才加大了丹药的剂量。
系统接着說:【一次朝会上,老皇帝突然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太子忧心老皇帝身体,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谏皇上少服丹药,有一次甚至从太监手裡抢了下丹药,被老皇帝当即掷了一個杯子砸在头上,骂他孽障,存心不良。】
一听這话,沈知诺心一纠:【那我父王伤得可严重?】
系统答:【简介上只說太子额头冒血,踉跄着离开,具体伤势如何,倒是并未细說。】
沈知诺气得两只小拳头攥紧,小肚皮一鼓一鼓:【老皇帝,敢打我父王,我再也不喜歡他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文安郡主假装不经意般,将妹妹抱紧了些。心中暗道,从今天开始,她也不喜歡皇祖父了。
认真假寐的沈为清气得又差点儿跳起来,腿刚一动,被一旁的沈为晏及时按住,嘴也被捂住了。
沈知诺气了一会儿,又问:【从這件事之后,老皇帝就疑心我父王了吧。】
系统:【正是,那之后,父子二人之间便生了裂痕,這事发生时,殿内還有不少宫女太监在,很快就被其他有野心的皇子皇孙们知道了。】
【那些人一直蠢蠢欲动,机会难得,他们便大加利用,有向老皇帝进谗言的,有在朝堂上煽动臣子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弹劾太子的,总之,无所不用其极,都借机来踩太子一脚,老皇帝便越看太子越不顺眼。】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沈知诺追问:【那最终是哪件事让我父王被夺了太子之位?】
系统:【這件事說来有些尴尬,小主人你确定你要听嗎?】
沈知诺急得蹬了两下小短腿:【当然要听,狗狗你快說。】
系统:【简介上說,你父王一次宫宴上醉酒,出去透气时,非礼了老皇帝喜爱的一個新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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