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甲字卷 齐鲁青未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
卫军出城去了,這個城肯定是外城。
前两日刚走,今日就出现匪乱,其中隐藏阴谋气息太浓了,而且這内外同时发动,若是裡边沒有猫腻,傻子都不相信。
“你怎么知道卫军出城去了?”冯佑還有些不愿意接受這個现实。
若城中卫军主力真的出城了,那就真的大祸临头了,問題是他這几日也在城中,却从未听闻卫军出城的消息。
“哼,信不信由你,卫军是夜裡连夜出城,从东门码头分批乘船走的。”黑瘦少年见冯佑意似不信,又补充道:“這几日裡,城内卫军将爷的相好都好几日未见着人了,若是往日……”
“那托庇粮帮的人行否?”一颗心直往下沉的冯佑一時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怕是不行。粮帮的人素来护短,但只顾自家人,旁人是断然不肯帮的。”黑瘦少年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不管了,佑叔,先走那边再說!”冯紫英此时沉声道:“实在不行,再回老宅裡做计较。”
冯佑也沒想到此时冯紫英却突然变得如此果决,也沒多想,一挥手,冯紫英和瑞祥早已经下车跟着冯佑,在黑瘦少年的带领下先退出這條横街,向东跑去。
此时的城内早已经是烟火升腾,不时有不知道从哪裡钻出来的一帮人在街面上相碰。
不過在冯佑手中仍然在滴血的窄锋腰刀威迫下,一般人倒也不敢来招惹這一行人。
“走,赶紧,从那边穿過去就是观音嘴,再過去就是上湾街,背后就是蝎子坑,過了蝎子坑就是永清门了。”
黑瘦少年对临清城裡道路情况异常熟悉,连续从几個横巷裡穿過,躲开了沿着大街横扫的一帮子窑工打扮四处打砸破门的乱匪。
“糟了,玉带桥被他们占住了!”刚一露头,黑瘦小子立即就缩了回来,转過头来惶急的道:“過不去了。”
冯佑微微侧身靠墙,示意跑得如同拉动的风箱一般剧烈喘息的冯紫英赶紧贴紧墙根,那瑞祥更是直接就匍匐在地上起不来了。
距离玉带桥還有十丈,但一丈多宽的桥面上早已经被十来個敞胸露怀扎着白布头巾的乱匪所占领,而且其中其中两名乱匪明显不同于其他十来個人的打扮。
一身青色袍衫,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只是二人面部却被枯黄色脂粉涂抹,看不出真实面目。
探头一瞥之下,冯佑也是吃了一惊:“白莲教?”
他在大同镇可是见识過這帮白莲教匪的厉害的。
大同边镇城墙外的白莲教众多达数万人,這帮人這么多年来依托俺答汗和三娘子控制下的土默特人而不被大周军所追剿,活得相当自在,已然成了鞑子突入边墙的最大帮手。
现在俺答汗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其孙扯力克和三娘子依然控制着蒙古右翼与大周关系时战时和,并且也把赵全那帮白莲教徒作为和大周讨价還价的砝码。
他印象中塞外白莲教中有些身份地位的角色便是這般打扮,或青袍或白衫,很有些侠意仙气。
“罗教?!”那猫着甚至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的黑瘦少年却低吼了起来。
冯佑脸色大坏。
若是這白莲教起事,那便真的要天下大乱了,不過再仔细一观察又有些不像,那两人和其他十来人显然不是一伙的,而且相互之间似乎還有些隔阂,他心裡略略放下一些。
若真是白莲教起事了,哪有這般轻松,只怕早就一呼百应,蜂拥而起了。
听得黑瘦少年喊了一声“罗教”,冯佑一時間還沒有明白過来,瞅了对方一眼,但现在却沒有多少心思去理会,“怎么办,過不去了,能绕道么?”
“那就只有往上走江坝桥,从药王庙那边绕過去,但是不知道药王庙那边会不会也被堵上了。”黑瘦少年脸上也是一脸懊恼,“我們再来早一步就好了,之前桥上都沒人,……”
“行了,赶紧走,多說无益!”冯紫英打断对方,一挥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左,叫……”沒等黑瘦小子說完,冯紫英又道:“佑叔,你带着他,我和瑞祥跟在你们后边。”
冯佑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冯紫英,惊讶于這位小少爷怎么有些不一样了,但也沒多想,点点头:“好!”
有些不忿于冯紫英连名字都不愿意听自己說完,黑瘦少年瞪了冯紫英一眼,却也沒有反对,点点头跟着冯佑身后。
四個人倒回去,绕出小巷,冯佑按住小黑子,四下观察之后,這才带着身后的几人快速通過横街。
江坝桥尚未封堵,但是来往混乱的人流已经证明這一片开始失控。
一些原本還在观望形势的市民在发现街面乱成這种状况下,砖城裡的卫军却一直未曾出现,而州中的巡检衙役也一人都未见,都开始加入到了趁火打劫中来。
尤其是那些窑工,本身很多就是来自外地的流民,其中不少甚至還是隐姓埋名的匪人。
一行人刚跑過江坝桥,从南面便涌来一队人马,向着這边来,显然是要控制這江坝桥。
众人心中暗自侥幸,忙不迭从江坝桥冲入江坝街。
這裡连带着附近的药王庙街,這一带住家大多为卫军军户浆洗缝补为业,亦有一些私窑子做那卫军的生意,此时也早已经关门闭户。
从药王庙中间的一处僻巷便可查到冯家老宅背后的蝎子坑附近。
蝎子坑其实就是一個大池塘,原本几十年前汶水涨水是漫灌形成的一個湖沼,面积足足有一两百亩,冯家老宅后围墙便是沿着蝎子坑湖边而建。
沿着蝎子坑绕一圈,便可直接到冯家老宅所在的横街上,距离永清大街也不過区区百十步距离。
蝎子坑是一個长條形的湖沼,从南北两边都可以绕過。
“走南边還是北边?”一到蝎子坑边上,冯佑心裡已经踏实许多。
這一带苇草遍布,這七八月间正是草木葱茏,便是一二十人钻进去也怕是难以寻觅,若真是遭遇乱匪,便可潜入苇草中暂时藏身。
想那乱匪又不是专门来自家晦气,何必非要在自己几人身上花偌大力气,有那工夫還不如在街面上随意寻两家铺子砸开,也能有些收益。
“走北边!南边火神庙挨着鼓楼西街,若是贼匪要去寻粮帮晦气,定然吃瘪,我們走南边却容易被撞上。”黑瘦少年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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