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复苏 作者:未知 安东尼。霍普金斯,或许他以前及将来還会更多的名字,但是我們還是就他现在這個名字来称呼他吧。 他察觉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正在开普敦火车站的23号站台,两名美丽的女琴师脸颊紧靠着她们精致的红色小提琴演奏着曲调欢快的“云雀”而从候车室的专用入口开始到火车暗金色的老式推拉门为止,都铺设着大约两公尺宽度,足感绵软细腻的猩红色地毯。尊贵的乘客们已经陆续来到,数位身着罗沃斯快车——世界第一奢华陆地列车——雪白制服的列车员轻捷地穿梭着,面带微笑地端来香槟和果汁,請客人们饮用。 完全就是一個古老欧洲绅士派头的车长站在车门前,向那些衣冠楚楚地宾客们举杯致敬并发表了一個简单而热情洋溢的演讲,然后拿起烫金的帖子,开始按照字母顺序一個個地读出乘客的名字,每個名字被读出后,都有一個 英俊的侍者上前带领乘客走进车厢,整個過程有如一個皇家舞会的开幕。 “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及,撒沙。霍普金斯小姐,非常荣幸可以邀請您们乘坐罗沃斯。” 好,我們现在可以把镜头对准我們的主角了,就是正在优雅而谦和——就是那种人类对于品种优良的猪猡所表现的那种谦和,向引导地侍者表示感谢的這位乘客,虽然他梳理的光滑无比的头发比起许多年前更加偏向于鹭灰而不是苍灰——前者显然要更加白一点,五官排列的方位及距离也有所改变,但是碧蓝深邃的双眼与紧紧压住眼睛的眉毛形成的浓重阴影,高傲的鹰钩鼻子,還有形状优美,红褐色的嘴唇,左手掌边缘的那道有趣的椭圆疤痕,它有点像被树枝被截断后在主干上留下的痕迹,虽然十分浅淡并且已经与手掌的其他纹路混杂在一起,以及嘴角不怎么经常出现的那种轻微的神经质的震颤,這些对于普通人来說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方,還是可以令某些有心人——例如我們,辨认出他的些许真实身份的。 而那個拥有着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的名字的女孩儿,那個被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紧紧抱在怀裡的,大约四五岁的孩子,想来只要看到她那双仿佛雨后的紫色丁香花般色泽的暗色眼瞳,淡金色,就是早晨阳光的那种颜色的蜷曲头发,诸位也应该知道她是谁了,至于她的母亲,或者說她的现况,我們以后会知道的,所以,现在不必太急询问,只管先跟随着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去观赏一下這列奢华的怪物好了。 罗沃斯可以容纳的全部乘客也只有40多人,即使說一节车厢最多也只有两個房间。列车裡处处显露出浓厚的贵族气息,车厢内饰全部是硬木,车窗很多并且随时开关,房间有充足的采光。独立的空调系统和独立宽敞的卫生间,供24小时的热水浴——在维多利亚风格的浴缸裡洗着澡欣赏窗外的非洲景色。站在其间丝毫不觉得拥挤。一张标准的kingsize大床或者同样华丽的两個单人床——這是由乘客自己预先决定的,固定在房间的一端。据說這也是它被评为最豪华列车的25個原因之一。床盖窗帘以及沙发的图案都是vos夫人亲自挑选设计的,选用的是爱德华式的花卉图纹,高贵而又亲切。 而餐车中提供的食物也偏向于英式,简单、清淡、精致,很符合现代贵族们的含蓄而讲究的品味。 這也是非常合安东尼心意的,他为撒沙点了水果泥、红汤,烤大虾苏夫力,英式杂扒,为自己点了鸡丁沙拉,蘑菇汤,鳕鱼排,薯烩牛肉,甜点是草莓冰淇淋与巧克力布丁,就在他举起酒杯,准备享用一番的时候,一個穿着典雅的女士从他的身边走過她周身的肌肉突然发生了微小的,常人根本不会,也不能发现的颤动,但這沒能逃過安东尼的眼睛与感觉,他对人体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是的,从人类的身体到灵魂,他无所不知。 安东尼深深在酒杯裡嗅一下,领会着红酒的幽香,再吞入一口红酒,让红酒在口腔内多停留片刻,舌头上打两個滚,使感官充分体验红酒,最后全部咽下除了這位女士之外,令他注意的還有一位原先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先生,年轻而英俊的先生,他们身上都有着一种很难令人忘却的味道,這种味道让安东尼想起了并不遥远的過去。 “你猜她对他說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伸手按按胸前雪白的餐巾,安东尼放低了声音,:“我可爱的小撒沙,我想,她会說,亲爱的,我們找到他了!” “亲爱的,我們找到他了!” “真的?哦,我亲爱的玛利亚,你真的看清楚了,真的是那個人!” 等候在房间裡的年轻人一跃而起,紧紧地将那位穿着典雅的女士抱在怀裡,同时紧紧关上了房门。 “绝对!” 玛利亚拉下未婚夫的手臂,:“别那么激动,”她面色绯红,不知是激动還是害羞:“现在,马丁,你說我們该怎么办?是报告上级” “别傻了,报告上级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 马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嗯,让我想想,现在可不止一個人在悬赏那個人” 玛利亚摇摇头,:“我觉得那不是個好主意,你還记得那個死在帝国大厦顶端的fbi嗎?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内脏拖在外面或者我們在下一站就下车,然后打個电话我记得他们对于提供可靠消息的人也是非常慷慨的。” “不行。”马丁抱着手臂来回踱了几步“假如他随便在那一站下了车,所谓的可靠消息就要变成一個笑话了,我們得随时盯紧他。這样的话危险性也小不到那去,可赏金却只有百分之一。”他耸耸肩,:“不如我們自己干,玛利亚,我們不是普通人,我們能抓住那疯子。” 玛利亚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意外发现了大猎物带来的兴奋已经過去,现在控制她的是与前者相应的恐惧。 “上帝保佑,我們带着需要的东西。”马丁打开两人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从侧面暗层中取出一只长约八十厘米的弩弓与六枝弩箭:“玛利亚,配置些高效麻药出来,那個人活着比死了更值钱。” “马丁!” “天哪,别蠢了!你知道那個人的赏格已经高到什么程度了嗎?五千万美金!”马丁丢下弩弓,蹲下来紧紧握住玛利亚的手,手心像高烧病人一样的滚热:“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的,是嗎?玛利亚,回答我,是嗎?” “可是他還带着一個孩子。” “我們又沒打算伤害這孩子,相反的,我們是在救她!” “马丁” “好了,”马丁抓起一旁的化妆包塞进玛利亚的手裡,同时以那双迷人的蓝眼睛看着她:“求你了” 玛利亚拿起一只造型优美的玻璃瓶,端详了一下其中的金黄色液体,用吸管取出了一定的分量,与另外一瓶无色的液体混合后,交给了等待已久的马丁。 “請小心使用。” 她神色庄重地道。 在沒有被“邀請”进入政府的“机构”工作之前,玛利亚是個非常敬业的生物学家,无需大麻、可卡因、嗎啡或者其他管制类麻醉品,仅仅借用一些不怎么为常人所知的,如白花曼陀罗,紫草乌头,蛇草之类含麻醉效用的植物萃取液,调配出一百微克就可翻到一头犀牛的高效麻醉剂,对于她来說并非难事,事实上,她還能利用手上现有的材料,造出不亚于蝰蛇的毒液来。 “感谢您的帮助,”马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温柔地吻了一下未婚妻的面颊。他与玛利亚不同,在沒有进入“机构”之前,他只是個皇后区的小人物,看到能换大钱的东西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兴奋,還有那家伙的高贵腔调也让他恶心,說实话,倘若悬赏的人允许,他還真的很想看到那個人是怎么被折磨致死的。 “我想明天凌晨时就行动。” 马丁說。 凌晨时分,安东尼醒了,瓦格纳的歌剧唐豪塞中的朝圣者的合唱中起始部分的男声回荡在他的颅腔裡,這并非是某個人工机械发出的声音,而是出自于他记忆中的,他们的声音就像第一次听到的那样清晰,低沉的呼喊着,說:“哈裡路亚!” 他的嘴唇随着小提琴音的不断升高微微颤动,细瘦的手指在空中舞动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烁烁生光。 弓弦鸣动! 三支纯钢猎箭在床单中震动,但是单凭刺入的深度就可以知道,它们并沒有命中目标。 马丁耸了耸肩膀,他原本就沒有指望一次就可以成功。 “夺!“ 一柄银白的小餐叉插在了精美的护墙板上,幸好马丁及时地弯下了身体,不然遭殃的就是他的咽喉了。 “见鬼!档案上可沒說這家伙也能夜视。” 房间裡黑暗一片,可在能够夜视的马丁眼中,与白昼沒有两样,只是沒有颜色。這本来是自己的一個优势,但现在全被“机构”裡那些愚蠢的情报员破坏了,马丁沮丧极了。 只存在于安东尼脑海中的乐曲仍然继续着,男声部已经到了末尾,接下来,是女声,柔和纯厚的女声,象征着宽恕与新生。 他隐藏在一只梳妆台的后面,小心地观赏着马丁的一举一动。 這是個有趣的孩子,安东尼在心裡說。 马丁向进来时的车窗走去,第二柄餐叉掠着他的眼球飞了過去,几乎与此同时,马丁的弩弓再次鸣动,六枝,不,九枝弩箭按照三個不同的方向向餐叉的来处笼罩過去。 “去死吧!” 马丁痛苦地在心中咒骂着,刚才的受袭虽然是他故意为之,却沒想到小小的餐叉会带起那么强的风,眼球虽然沒有受伤,但被刺激的流泪不止。 他迅速地移动着身体,弩箭不断地划破空气落入黑暗中。 “這個狗娘养的究竟藏在哪裡?整個房间都快让我变成刺猬窝了!他究竟在哪儿?” 等等! 那個小女孩和他应该在一個房间裡的,为什么到现在也听不见她的一点声音? 马丁疑惑地看向另外一张单人床,被单下露出了一绺金发,突然他感到浑身发冷。 轻微的震动把七号车厢的威尔逊太太吵醒了,她不满地低声嚷嚷着:“這趟旅行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也被吵醒了?哦,可怜的小宝贝,我给你要杯热牛奶好嗎?” 她向半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小女孩說道。 “谢谢。” 撒沙非常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清澈的紫棠色眼睛表示她已经沒有丝毫睡意:“我想看会书,会妨碍您嗎?” “看吧看吧,可爱的小天使,不用在意,我会把帷幕给拉起来的,不需要我为你读嗎?” “不,谢谢。” 撒沙看着這位和蔼的夫人将厚实的帷幕拉起后,才打开了床边一侧的台灯,拿起一本书翻到先前读到的地方继续看起来。 书的封面上写着善恶的彼岸,著者是那個宣称上帝已死的疯子与清教徒尼采。 “‘最平静的话语乃是狂飙的先声;悄然而至的思想会左右世界。’” 在爆炸的最后一瞬间,马丁终于抓住车窗的边缘翻了出去,冰冷的晚风令他一阵寒颤,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左小腿上钉了一柄小餐叉。 “活见鬼!” 难道那個人和自己一样,在房间裡待到最后一刻?不,他应该比自己晚一点,在离开车窗之前自己還沒受伤。 “那婊子养的不会被自己的炸弹给炸死了吧!” 他不无恶意的揣测落空了,就在离马丁不远的地方,一個细瘦的身形像羚羊一样跳了上来,站在车顶上,与马丁只隔了一個车厢。 马丁拉开了一個狰狞的笑容。 “這次真的去死吧!” 他双手缓缓上抬,两只功力强大的军用弩出现在安东尼的视野裡,上面安装的整整齐齐的弩箭箭头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朝圣者的合唱已经到了末尾的**部分,完美的男女声合唱令安东尼甚至有些恍惚起来,他闻到了待霄草的香味,這是凯塞琳的味道,還有**,這是撒沙的味道 熟悉的弩弓鸣动声。 在空中疾驰的猎箭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与迎面撞来的同类一齐跳跃着,落到了火车外面去。 马丁惊骇地看着那個人手裡拿着的小型弩弓,它因为射程短威力小而被他弃用,但是在那個人的手裡,它们显现出的性能令人难以想象,刚才就是它们发射出的猎箭撞开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 安东尼慢慢地,平稳地向马丁走過来,微风拂动着他的长袍式样的睡衣与灰白的头发,长睡裤下是**的双脚,苍白的皮肤上青筋绽露,在月光下,他平和肃穆的神情令人联想起苦修多年的修士。 马丁手忙脚乱地安装着弩箭,但是以往单手安装只需0。5秒的技巧突然失灵了,猎箭不断地滑出安装沟槽,掉进他的怀裡。 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安东尼举起了弩弓,:“丢掉武器。” 乐曲结束了。 “马丁!” 在沉闷的爆炸声响起,许多人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玛利亚从自己的房间冲了出来。 从她和马丁的六号车厢到那個人的二号车厢有一段距离,玛利亚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手裡抓着几個瓶子,她還穿着黄昏时的高跟鞋,它与车厢走道上厚软的地毯一样不适合奔跑。 就要靠近烟雾弥漫的二号车厢时,一個男人伸手拦住了她。 “請不要過去,那裡刚刚发生了爆炸,很危险。” “不,我要去看看。我” 玛利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借着烟雾渗出的的微光,她看清了這個人的面孔。 “不過這裡也同样危险。” 安东尼說。 他的右手抓着一根猎箭,在空中划了一個优美的半圆弧,轻易地插进了女子脆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准确地接住了从垂死者手裡掉下来的瓶子。 安东尼整理了一下衣服,考虑了一会是不是先去看看撒沙,最后他决定還是先把手上的事务处理完毕再說。 为了满足那些近似于偏执狂的富豪乘客的特殊要求,罗沃斯拖带的行李车厢非常的大,在行李车厢的尾端,有個巨大的集装箱,它占据了近半节车厢。 安东尼拉动集装箱外的一個手柄,细條状的卷闸门发出轧轧声向上卷起,裡面一双黄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退后几步,打开了一個大旅行箱,裡面是被拉开了四肢关节的马丁。 “你說只要我說实话你就不杀我的。” 马丁翻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那片阴影,下颌被打脱的他含糊地咕哝着。 “是的,但是我不相信,所以需要证明一下。” 安东尼为他接好下颌,然后拿起一桶液体浇在他的头上。 “臭死了。“ 马丁抱怨道,但他很快就不說话了,集装箱中慢慢地探出一個粗壮可怕的脑袋。 “它叫麦瑞,亚马逊森蚺,做了撒沙5年的保姆。但现在撒沙不再需要保姆了,所以我决定把它送回雨林。”安东尼解释道:“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但是麦瑞对于沒有凯门鳄血液味道的食物总是不屑一顾,這是它的一個小乖僻好了,现在你還想說你只是认错了人嗎?” 拒绝了森蚺的晚餐邀請后,安东尼走出了這节独立车厢,沒有来得及锁起车厢门,就听见了一個欣喜若狂的声音,:“天哪,霍普金斯先生,霍普金斯先生,您在這裡!您沒在车厢裡!~哈哈,真是太好了!” 衣着凌乱的车长大笑着跑過来。 “太好了,您不在您的车厢裡。” “我的车厢怎么了?” “那個,非常遗憾地”车长向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它正不屈不挠地阻碍着他的视线:“我想是一起恐怖事件幸好那個车厢沒人,您的女儿在七号车厢,对嗎?” “是的,真幸运。” 安东尼讥诮的微笑让车长如坐针毡。 “我們已经整理出十号车厢给您暂住,您也可以選擇其他无主车厢,当然,還有其他的补偿上帝啊,這蛇真大,真漂亮,它在吃什么?” 从缝隙间瞥见森蚺身影的车长似乎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天真而好奇地喊道,当然,也不排除他借這种幼稚行为来逃离尴尬境地的可能。 安东尼回身看了一眼,森蚺在一分钟前刚刚把最后一绺头发吞进喉咙,现在它从脖子起鼓了好大的一块。 “一头猪。”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一头猪而已。”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