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许晋池撂下那些话后便沒有再来過病房,倒是迪诚烨還积极地一天报道個两三次,但是筹备一個电影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人虽然待在许晋城這裡,电话却隔着两三分钟响一次,烦得许晋城直接将他轰走了。许晋城在医院裡无聊至极地修养到了第三天,实在呆不下去,坚持要求出院,一大早就把阿南叫過来,让他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王敏医生穿着大白袍堵在许晋城病房门口,說着:“许先生,您主治医生還沒說允许您出院呢。”
许晋城瞥他一眼,道:“欠你医药费了?”
王敏头疼,他可最不喜歡应对许晋城這种人,干脆摊牌道:“晋池嘱咐過让你多休养几天,给你开了几個疗程调养的中药,你就這么拍屁股走人,晋池回头又得找我麻烦,许先生能不能稍微配合配合?”
许晋城走到门口拍了拍王敏肩膀,說着:“我喝不惯中药,還是免了,你让晋池亲自煎给我還可以考虑考虑,走了,辛苦。”
许晋城刚跨出门口,听见有人道:“好,我给你煎药,你再静养两天。”
是晋池。
许晋城沒想到晋池還会再来,他细看晋池脸色,并沒有什么异常,便也和缓了语气,解释道:“你来了,這裡太闷,還不如回家养着,你别听王医生呼吁,他這是想赚你钱,一個西医开什么中药,不靠谱。”
晋池沒多說什么,只是朝着王敏点了点头,然后接過许晋城手中拿着的一件外套,說着:“外面起风了,你多穿点,爸爸听說你病了,让你出院后回他那裡住两天,让于妈给你煲汤。”他說完,将衣服抖开披在了许晋城身上,许晋城定力再好,也一激灵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敏瞧着這俩人,眼角抽了抽,干咳一声,說着:“那個……忌烟酒,忌辛辣,忌暴饮暴食,忌饮食不规律,回去吃点清淡的,大鱼大肉少吃……”许晋城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道:“行行行,走了。”
既然晋池表现得落落大方,许晋城自然不能小家子气,他吩咐阿南开车去趟陈晓川那裡,自己上了晋池的车,绑上安全带后问着:“今天不忙?”
晋池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马路,超過一辆车后,說道:“忙。”
一個字就吧许晋城给堵死了。
许晋城想了想,說着:“我這边人确实有点少,不接活的时候還好,一接新戏阿南怕是真的应付不来。”能叫眼高于顶的许晋城心甘情愿服软的人,也就只有晋池了,這不,才几天呢,许晋城已经沒骨气的妥协說道:“李然的事儿你别想太多,我這不是怕你太年轻吃了外人的亏,這事是我考虑的欠妥当,我理亏,你生气也是应该,所以你愿意调他就调他,愿意辞他我也沒意见,你想安排人做我助理我也答应,回头直接找阿南报道就行,好了,你别再拉着脸了,我跟你赔不是。”
可有时候就算卑微进了尘土中,对方仍不见得领情,此时的晋池并沒有着急应答,他只是一脸平静地开车,他开车的时候从来都是這么专注,好像根本就沒有听到许晋城求和的讨好,也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沒有发生過撕破脸的争执,仍旧是以前兄友弟恭的和睦样子。直到车子稳稳当当停进了许家老爷子的车库裡,晋池下车前才开口說着: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
许晋城简直要郁闷死,又不好再厚着脸皮再追问什么,只得灰溜溜地同晋池一起进了屋。老爷子应该早就知道這兄弟俩要過来,正坐在一楼客厅裡喝着茶等着,见到许晋城,老爷子皱着眉头喝道:“才几天沒见你,怎么折腾得瘦成這德行?你是遇到了白骨精還是蜘蛛精,被人吸干了不成!”
老爷子一开口就這么犀利,许晋城有点招架不住,坐到老爷子身旁陪着笑脸道:“您老终于担心我一回了?我還以为爸爸心裡只有小池呢,我沒事,听說您要给我煲汤?能点個老鸭汤不?”
老爷子抬手捏了捏许晋城胳膊,說着:“你最近沒锻炼?你看看小池的身体多结实,你怎么越长越像豆芽菜了,年纪轻轻不知道好好保养,以后有你遭罪的时候。”
许晋城看了一眼平静喝茶的晋池,笑道:“我故意的,刚接了個新戏,裡面人物需要瘦削一点,胖了就不合适了。”
老爷子向来看不惯许晋城演戏,听他又提,冷哼了一声,說道:“不务正业!靠卖脸你能卖一辈子?”
许晋城特别虔诚地点了点头,說着:“能,为什么不能,年轻有年轻的戏路,老了有老了的戏路,這還不都得感谢您给了我一张俊脸,什么时候都吃得开。”
对面的晋池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爸,人我给您送回来了,公司還有要紧的事情,我先過去了。”
老爷子笑着起身送他,說着:“好好,快去忙吧,你這废物哥哥我先帮你照看两天,你忙你的,晚上沒应酬也過来吃饭,给你们兄弟俩都好好补补。”
晋池短暂地看了一眼许晋城,很快地别過眼,出门开车走了,他一走,老爷子重新坐回去,对许晋城正了脸色,說道:“有件事,需要跟你提前商量一下。”
老爷子语气严肃,许晋城心中略微不安,问道:“什么事?”
“你们哥俩都长大了,我也上了年纪,這几天老是睡得不踏实,思来想去有件事大概是时候办了。你是长子,跟你我也不用避讳什么,是遗嘱的事情。”
许晋城心中一惊,坐直了身子,說着:“爸你瞎說什么,您身子骨這么硬朗,弄那么东西干嘛,听着心裡怪不舒服的。”
老爷子一笑,道:“许家家大业大,该走的程序是应该走的,我想跟你商量的是,公司,我想留给晋池,你看怎么样?”
许晋城点头,說着:“小池有天分,给他打理沒有問題,我同意。”
老爷子盯着许晋城,问道:“你真的平衡?”
“您把小池当亲儿子,我也把小池当亲弟弟,再說,我沒有插手過公司的事儿,就是想让小池以后更加名正言顺,他工作尽心尽力,這么辛苦,给他经营也是应该。”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欣慰地拍了拍许晋城肩膀,說道:“你呀,就是這点好,从小就对晋池掏心掏肺的,旁人都說你缺根筋儿,我看着却挺好,知道进,知道退,這样好,比我当年懂事。爸爸知道你自己很会赚钱,你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完美,当演员的时候是,自己做投资也是,小城,你很出色。”
老爷子竟然夸奖他,许晋城简直惊呆了,老爷子接着道:“许家的家业我自然不会少给你,這個你放心,我就是怕把公司给小池经营你心裡会不痛快。”
许晋城摇摇头,說着:“爸爸,你可千万要信守承诺,我可不想弄公司裡那么麻烦事儿,听着就烦,千万别给我打理,一定要给小池。”
老爷子笑道:“我心裡有数,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不会吃亏,不過我倒是要考虑考虑谁先结婚给我生個胖孙子,我就偏向谁多一点。”他說完,笑着起身去厨房招呼于妈准备顿大餐给许晋城补一补,让许晋城上楼去歇着。
许晋城太阳穴跳得突突的,等到了二楼自己房间,后背上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沓湿了,他虚弱地瘫坐在床沿上,眼睛都有些花。有些事打死他也想不明白,老爷子是从不吃亏的生意人,可他对待晋池的态度未免有些過分了,就算是再喜歡這個养子,但是說到底是沒有血缘关系。许晋城并不在意那些财产,他有足够的能力赚钱,他在乎的是旁的事情。
为什么老爷子一直将晋池视如己出,如今更是要将许家的财产平分给他,真是公司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他经营,为什么?许晋城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沒有血缘关系,這是不可理解的事情,那么如果有呢?
许晋城只觉得头晕目眩,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疑问破土而出,瞬间就长成参天大树,直突突地要戳破他心脏,如果晋池跟爸爸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么一切好像都能讲得通了,许晋城从床上弹起来,他大步下楼,在书房中找到了老爷子,他关上房门,說着:“爸,问你個事,你不能瞒我。”
许晋城苍白的脸色让许老爷子吃了一惊,說着:“怎么又不舒服了?”
许晋城咬着牙摇摇头,破釜沉舟问道:“小池……他是不是我亲弟弟?您跟我讲实话,他是不是?”
老爷子大惊,愕然看着他,问道:“为什么這么问?”
许晋城喘了口气,坚持质问道:“是不是?”
老爷子皱眉摇摇头,說着:“不是,你想什么呢?他是入了籍的,既然入了籍,许家的也是他的,再說他们家从父辈开始就给咱家卖力,我厚待他也是应该,你脑子裡想什么呢?以为我背着你妈妈在外面一夜风流?对象還是你管家叔叔的媳妇?我抽死你!”
许晋城听到老爷子的否认,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活過来了,不過心裡還是疙疙瘩瘩不舒服,是他太敏感了嗎?可总觉得哪裡還是讲不通,他沒再听老爷子讲什么,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框出来,也沒回屋,直接去老爷子车库裡开着一辆车出去了。外面明媚的太阳明晃晃地耀着许晋城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耳朵轰轰的,眼睛刺痛,喉咙干涩,他茫然地开着车,等回過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开到了迪诚烨的工作室外面,他走投无路,别无去处,只能来這個知晓他秘密额男人這裡,最起码在這裡,他還能喘口气。
许晋城再次贸然来访给迪诚烨工作室裡的人又吓了一跳,前台小妹忙不迭地去通知迪诚烨,迪导很快出来迎着许晋城上楼,许晋城爬楼梯的时候虚浮的脚步一下子踩了空,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睁大眼睛死死拽住身边迪诚烨的袖子,眼睛直直地怔了半晌,才像是慢慢還了魂,松开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步步缓慢上楼。
迪诚烨看出了他的异常,一进办公室,就拉上了百叶窗,隔绝外面那些好奇的眼神,他回身观察着反常的许晋城,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的酒柜出神,迪诚烨笑道:“裡面确实有几瓶好酒。”
许晋城点点头,說着:“给我。”他想再来一次酩酊大醉,那种麻木飘忽的感觉确实让人上瘾。
迪诚烨不赞同地摇头,他双手撑住许晋城座椅的扶手,将人环在了自己的控制圈裡,說着:“又遇到伤心事了?买醉可不行,你胃受不了,不過除了酒,還有一样东西也能叫人放松,效果更好,想不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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