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许晋城满眼迷茫地呆愣在沙发中,跟個木头疙瘩似的瞅着晋池抛给他個冷硬的背影,许晋城突然就跟触电似的一激灵,旋风一般站起来,大跨步去追上晋池,也不管如此风驰电掣的动作吓得门口服务生小姐摔了杯子,高脚杯碰撞到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崩碎,清脆的破裂声像是同时惊醒了這兄弟二人。
晋池半侧身回头看着许晋城,见他扯着自己的衣服,晋池似乎是很不满意地微微皱起了眉头,眸眼深沉,已然恢复了平日裡的稳重自持,他不着痕迹地向后撤了撤手臂,许晋城了然地松手,有些尴尬地說着:“那個孙文宏从小就神神叨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闹着玩呢。”
一旁的服务生還蹲在地上慌乱地收拾,晋池還是锁着眉头,压低声音只吐出了一個字:“走。”
可怜许晋城,平日裡不管是在大荧幕上還是在□□短炮的媒体前都耀武扬威拽了吧唧的,此刻听闻了晋池的這一個字,立马像是领了圣旨的太监,就差点头哈腰“喳”一声了,這世间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有气焰嚣张的时候便有做低伏小的地方,只不過得看值不值,愿不愿意,反正许晋城是心甘情愿地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因为,是晋池。
许晋城是常年靠脸吃饭的,他的潇洒气度自然不必多說,至于晋池,也是毫不逊色的俊朗青年,而且比他哥更像是儒雅庄重的世家公子,所以当许家兄弟堂而皇之地从宴会退场后,各位小姐们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下来,不少甚至都懒得继续应付,也打道回府了,不過宴会会场的這些事儿,此刻的兄弟二人全然不在乎。许晋城上车后给阿南打了個电话,让他自己开车回去,收线后轻松地呼了口气,心情愉悦地看着身旁晋池专注开车的严肃模样,忍不住說着:
“小池,咱哥俩好久沒聚了,去喝一杯?”
晋池并沒有立刻接话,前面正好是红灯,他放下一半车窗,抬手将领带往下拉了拉,然后才說:“送你回去。”
许晋城像是早就习惯了晋池的风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晋池对自己有轻微的控制欲,不干涉的时候還好,要是铁了心干涉,如果不随他的意思,晋池立马就会阴着脸闷不作声的,不過许晋城向来基本都依着晋池,就算是哥哥又怎么,他乐意這么惯着晋池。此时听到晋池這么讲倒也不意外,许晋城說着:“你看看你,最近绷得太紧了吧,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了,我带你去放松一下,要不去按摩按摩?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公司事情再多也别累着自己,我想想那個会所在哪個位置来着,嗯……好像是东三环附近,我搜搜导航。”
晋池倒是沒有阻止许晋城摆弄导航,不過他也沒有理会许晋城的提议,仍旧是板着脸按照原先的路线行驶,许晋城看着与导航提示音完全相反的路线,无奈說着:“小池,你……”
“以后這种宴会不要再去。”晋池突然打断了许晋城,撂下了這样一句沒头沒脑的话,许晋城反问着:“哪种宴会?”
晋池漂亮地揉着方向盘,像是漫不经心,语气中却又有不容否认的坚持,他說着:“就算是爸爸要求的,也找借口推掉,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人,不是冲着你的脸就是冲着你的钱,少淌浑水。”
许晋城一笑,說着:“那你不還是一样来了?”
晋池难得微翘着唇角露出几分笑意,說着:“那還不是为了约束你,怕你把持不住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還有,像孙文宏那种人,少招惹,免得染一身腥,落了人话柄指不定哪天就来对你落井下石。”
晋池的這几句话虽然讲得不怎么中听,可许晋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暖酥酥的,虽然這些年晋池的脾性愈发阴晴不定,有时候已经很难猜测出晋池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么,不過许晋城還是能够从這种偶尔的简短交谈中捕捉到晋池的关切,而這细微的关怀足够让他心花怒放了。
兄弟俩人之间短暂的和平交流被许晋城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瞧着来电显示上忽闪忽闪的“江玉婷”几個大字,然后毫不迟疑地摁断,直接关了机,怎么能让個外人打扰他跟晋池相处的宝贵时光呢?
不過晋池好像并沒有继续跟许晋城独处的打算,车子正平稳迅速地滑向许晋城的寓所,不過就在马上驶入别墅区入口的时候,数辆鸣笛闪烁的消防车呼啸而過,晋池放缓车子行驶的速度,果然外面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重的焦烟味,不远处升腾起的黑烟和火光彰显着小区裡大概是哪户人家失火了,能在這种消防和安保措施严密到极点的高档住宅区烧了房子,也真是本事。
许晋城正准备仔细瞅瞅是那栋房子呢,晋池在前面路口突然调转了车头,說着:“你去爸那裡住個晚上,這裡烟熏火燎的,空气太差。”
许晋城心裡念头一转,乐道:“别啊,咱俩可是中途从宴会上跑了,就這么大咧咧地去见老爷子,不是找骂嘛,要不……”许晋城瞅了眼晋池的脸色,试探說着:“去你那裡?”
晋池說着:“我還有工作。”
许晋城坐直身子正色道:“你忙你的,我肯定不打扰。”
晋池沉默着开车,许晋城了解他,知道他這是默许了,顿时心情愉悦地用手指敲打了几下车窗,說着:“你那裡我好久沒過去了,都快以为你要金屋藏娇了。”
晋池看了他一眼,說:“公司处于扩张期,我倒是想金屋藏娇,那也得有精力。”
“我就說你太拼了,实在不行就把事情扔给老爷子点,我看他天天挺悠闲,多给他点事情干,省得老爷子精力過剩就知道找咱俩茬儿,今天相亲明天挨骂的。”
晋池听了這话,声音明显压低了几分,像是夹杂了低低的叹息,說道:“不是谁都有你那份儿任性的资本,我以什么身份进了许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话你能說的了我却打死也不能說,有些事儿对你来說是理所当然,对我来說就是逾越了。”
许晋城极少听到晋池讲這种话,他甚至认为這些年的小池早就已经长成了铜墙铁壁,突然听见晋池讲這些,太陌生,太敏感,许晋城几乎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踟蹰间,听见晋池低声一笑,說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神经太迟钝還是太能装,你說,我到底该不该提防着?”
“提防什么?”就算许晋城心裡跟明镜似的,他還是忍不住问出嘴。
晋池還是浅笑着,沒有继续這個谈话,說起了别的:“朋友刚送了几瓶好酒,去我那裡正好品一下,還想吃点什么嗎?可以顺便买回去。”
被他一說,许晋城還真有点饿,想了下說道:“那就你家附近的苏莱阁吧,打包点清淡的菜,最近上火,牙龈有点肿。”
“哪儿肿了?”
许晋城大咧咧地朝着晋池张开口,扒起上嘴唇指了指,說道:“還是老地方,上边,有点疼。”
晋池看到后点了点头,說着:“不严重,過两天就能好。想吃什么?打個电话让他们送。”
“你点吧,沒什么胃口,不過想吃口甜的。”
晋池了然,直接将车开进地下车库,俩人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中一尘不染的镜面映照出了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如此清晰明亮的镜面影像反射进许晋城的眼中,他简直都要恍惚起来了:
有时候觉得真如亲兄弟一样亲密无间,有时候又像是隔着千山和万水,那些遥远的山和水,他仿佛一辈子也跨不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