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已经是過了十二点的深夜,晋池终于处理完手头积攒下来的工作,他关上电脑起身,放轻了脚步走到躺椅旁。
舒服安适睡在躺椅中的,是他名义上的哥哥,许晋城。
一旁案几上還放着半杯红酒,猩红色的液体在夜晚的灯光下镀上了斑斓亮光,晋池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然后将残留的液体仰头喝尽。
躺椅宽敞,许晋城修长的身体躺在裡侧,像是特意给晋池空出位置似的。晋池站着俯视了良久,终于坐到许晋城身旁,抬手抚上了许晋城的额头,轻轻拨开他左侧眉角上覆盖着的几缕散发,指尖碰触到的发丝细腻柔软,让他忍不住更轻柔了动作。失去碎发的遮挡,许晋城太阳穴上方露出一個小小的疤印,颜色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以前游戏时误伤的痕迹,那时候都還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刚到许家的晋池措手弄伤了正牌大少爷,他害怕得要命,许晋城却跟個宽厚大哥似的安慰他护着他,說起话来柔声细语的,還是孩子的小晋池又紧张又感动,哭得稀裡哗啦。
转眼都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好像真的已经成为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晋池疲乏地捏了捏眉间,不敢再多想。
清晨,许晋城抱着被子慵懒地翻了個身,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然后慢悠悠拥着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才想起昨天夜裡睡在了晋池這边。
小池准备的红酒确实不错,许晋城一时贪杯竟然喝了半醉,隐约记得小池陪他吃完晚饭便去书房工作了,他好像非得捧着酒杯也赖在小池书房裡,靠在躺椅裡一边喝酒一边瞅着小池敲打电脑,瞧着瞧着竟然睡了過去,看来是小池把自己弄到了卧室。
夜晚台灯下的小池专注认真,柔和的橘黄光线软化了晋池坚硬紧绷的线條,昨天夜裡印象朦胧中的一瞥就這么印在了许晋城醉酒的心坎儿裡。就算很多年過后,许晋城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他還是会偶尔记起温暖灯光下小池柔和的背影,闲适的白衬衣,沉静无害的干净面容。
许晋城瞅着窗外明媚阳光走了神,直到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醒,看了看是晋池的特助李然,许晋城打开了门。
李然一看就是晋池這裡的常客,跟许晋城打了招呼后,轻车熟路地将一袋东西拎到了厨房,把裡面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說着:“许总說您沒吃早餐,知道您爱喝苏莱阁的海鲜粥,特别吩咐我去买的,還有虾饺跟蟹黄包,许先生您现在趁热吃吧。”
许晋城站在落地窗前晒着太阳伸了個痛快的懒腰,让李然去冲杯咖啡,等他冲洗過后舒舒爽爽地坐在餐桌旁,发现确实是一顿丰盛的早晨,李然不见外地给自己也来了一杯咖啡,捧着杯子說道:“我們许总对您可真是沒的說,瞧见沒,這一桌子都是他亲自报的菜名,啧啧,许先生能不能赏我個虾饺,瞅着真是馋人。”
许晋城喝了一口热腾腾的海鲜粥,空落落的胃裡终于熨帖了,问道:“最近怎么样?”
李然算是许晋城相交多年的旧识,算不上好友也算得上半個朋友,不過一听到许晋城這样的问话,知道此时的许晋城是拿了老板的身份对他问话,识趣的李然恭敬地放下杯子,老老实实回答道:“一切正常,许总干事情很踏实,按部就班的,沒有出格的动作。”
许晋城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把他最近的行程发给我,另外……”许晋城抬眼看向了李然,李然迎着许晋城的目光,只觉得脊背发凉,不過许晋城很快别开了眼睛,手指敲了敲桌面,說道:“晋池最近沒有接触乱七八糟的人吧?”
李然摇头,答道:“许总交际圈子一直那样,从来不见多余的人,女人也不见。”
许晋城点了点头,說道:“公司的事你多上点心,随时给我反饋,最近机灵着点,凡事多留意。行了,回去吧。。”
李然诚惶诚恐地应答下,沒敢继续打扰许晋城用餐,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关上大门后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板小声抱怨道:“真是我的祖宗,一個两個都是。”
沒错,晋池的特助李然,是许晋城的人。
吃饱喝足的许晋城终于想起来打开手机,看着那條江玉婷的未接来电,這才想起来昨天估计是放了她的鸽子,许晋城拨過去电话,接通后直接大咧咧喊道:
“那迪什么昨天有沒有给我跪到天亮?沒把膝盖跪碎了我可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许晋城瞅了一眼屏幕,“喂”了一声,那头竟然传来一個陌生男人的声音,沉稳礼貌道:“许先生,玉婷姐還在休息,我是迪诚烨。”
许晋城莫名其妙地瞅了瞅电话,拨的是江玉婷电话沒错,怎么迪诚烨接了,难不成這俩人通宵达旦鬼混在一起,直接滚床上了?许晋城又好气又好笑,說道:“小朋友你行啊,我就說怎么江玉婷心心念念护着你,算了,等她醒来让她来跟我讲,我沒空跟你瞎扯。”
许晋城挂断电话,心裡有些不痛快,总觉得有种被江玉婷背叛了的感觉,于是对那個叫迪诚烨的小子更加不待见了,怎么看怎么像是上赶着想要被江玉婷潜规则,這种浅薄小子他见多了,看样子真得好好劝劝玉婷,可不能被迪什么的臭皮囊给骗了。
其实迪诚烨真够无辜的,他本来昨天夜裡把江玉婷安全送回去了,谁知道半夜的时候江玉婷又打来电话,她說她正在看剧本,刚开始的时候還好好的,语气正常地跟迪诚烨交流了点情节上的事儿,后来江玉婷突然情绪失控,在电话裡大哭起来,迪诚烨不放心,半夜去了江玉婷那裡。
谁叫他们并非是萍水相逢,說起来迪诚烨在国外第一部拿奖的作品還是江玉婷投的钱,而且,论起来,迪诚烨该叫江玉婷一声表姐,只不過有些事,他们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以为是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偏偏在不知不觉中朝着交点飞速冲刺;以为是盘根错节乱栓其中的,却偏偏在悄然中开始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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